藍波海。
大礁島主峰,一處陰暗的地下洞窟中,一名結丹初期修爲的白衣美婦,盤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眉宇間一片清冷,但姿色不俗,氣質出塵。
突然間,洞窟一側的一座傳送臺上,傳來一聲刺耳轟鳴,檯面上黃色靈光一閃,現出一名身着暗紅色長袍,滿臉絡腮鬍子的魁梧大漢,正是大礁幫的客座長老張狂。
白衣美婦眼皮未擡,只神識一掃,就知道來人身份,當下冷冷出聲:“如今希望城的強敵來犯,戰事將起。你這負心漢,不在島上應敵,來此作甚?莫非想臨陣脫逃?那我可以告訴你,門都沒有!”
“放屁!老子一生光明磊落,豈會是這等小人……”
站在傳送臺上的張狂聞言,當即虎目一瞪,猛喝一聲,頗有幾分氣勢,但話一出口,心裡就直後悔,馬上一臉賠笑,搓着雙手補救:“嬌娘啊,我狂暴一身正氣,自然是與一干希望城宵小抗爭到底。今日來此,主要是爲了當年之事,當面向你賠罪一聲,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老子……不不不……是不要跟我計較!”
“比這一口一個老子的毛病,還改不了嗎?當年或許有人會欣賞你的霸道,如今嘛,你只能在火嶼島上曲高和寡吧?”白衣美婦終於睜開雙目,淡淡瞟了張狂一眼,目中露出一絲恍惚之色,但神態馬上恢復冰冷:“我們的冷戰已有百來年了,就憑你這我行我素的犟脾氣,也會來賠罪,真是諷刺!既然是賠罪,我爲何感受不到你的絲毫誠意?”
“那個……”張狂尷尬一笑,神識悄悄探入一枚玉簡中,裡面有大礁幫李棟樑長老爲他準備的臺詞,“嬌娘啊,我承認當年酒後亂性,是我不對。如今都過去了百來年,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哦?是嗎?”白衣美婦的神情再冷幾分,雙目重新閉上,“那件事情,我早就淡忘了,你若沒有其它事情的話,可以滾上去了,不要打擾我的清淨!”
張狂聽得眼皮一跳,當即繼續輕聲勸說:“其實,我今日來此,是想和你再續前弦,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
“絕無可能!”白衣美婦猛然一睜雙目,斬釘截鐵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
張狂聞言,終於忍無可忍,當場發飆:“陳嬌娘,別給臉不要臉!老子低三下四的來找你道歉,你不領情倒也罷了,但也不該擺出如此態度!老子再三解釋過,當年是被那幫兔崽子在酒裡下了藥,纔會酒後亂性,否則憑老子的海量,一曇子海焰酒能將老子灌趴下嗎?若非李叫花屢次勸說,像你這種無理取鬧的娘們,老子才懶得理你!”
“你……當年分明是你見我那可憐侄女國色天香,從而借酒亂倫,如今還有臉在此強詞奪理!”白衣美婦渾身顫抖,雙目猶如噴火,聲音越發高亢,“滾!我此生再也不想見到你!”
“走就走!”張狂大袖一甩,冷哼一聲,“你以爲老子稀罕!”
就在這時,一聲強烈的轟鳴再次響起,佈設在洞壁上的中古法陣,突然閃爍出璀璨的五彩光華,並逐漸形成一個五彩渦旋。
張狂猛然轉身,目光緊盯着五彩渦旋,精光閃爍。
白衣美婦同樣一站而起,體表煞氣畢露。
兩人都沒有攻擊渦旋,此傳送陣的存在,對於大礁幫至關重要。
一名灰袍青年從五彩渦旋中一閃而出,轟鳴聲戛然而止,背後渦旋隨之一閃而逝。
來人正是袁行!
白衣美婦一見袁行的陌生模樣,本想當場發動攻擊,但馬上感應到他散發出來的塑嬰氣息,不禁面色微變,口中卻強硬道:“來者何人?膽敢擅闖本幫禁地!”
袁行沒有迴應,目光掃視而過,隨即面色未鬆,他傳送至此,已存了硬闖大礁幫的打算,如今見張狂在場,自然再好不過,當下含笑招呼一聲:“張伯父,不曾想你就在此處!”
張狂自然認得袁行,但袁行刻意展露出來的氣息,卻令他呆立當場,當下聞言,纔回過神來,口中嘖嘖感嘆:“袁賢侄,俗語有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這身修爲,足以令伯父汗顏!”
“賢侄?”白衣美婦目光一閃,馬上回頭質問張狂,“你們認識?”
“當然!”張狂饒有意味的瞥向白衣美婦,朗朗有聲,“老子今日來此,就是特意迎接袁賢侄,以助本幫一臂之力,不像某些人,只會躲在此地,當一縮頭烏龜!”
張狂的針鋒相對,讓袁行心裡一動,表面卻不露異色。
“原來如此……”白衣美婦怒火中燒,“姓張的,你不僅人面獸心,還假仁假義!我看你這位賢侄,多半是希望城派來的奸細!”
話音方落,白衣美婦就張口一吐,一道白芒從中激射而出,直接擊向袁行。
袁行不慌不忙的伸起兩指,當空一夾,噌的一聲,那道白芒赫然被夾在指間,表面靈光一閃而逝,露出一柄尺許長的白色短劍。
白衣美婦見狀,當即神識一催,白色短劍儘管靈光狂閃,但始終無法脫脂而出,他不禁花容失色。
袁行的舉動,同樣令張狂瞳孔一縮,心生駭然,生怕袁行就此剪斷白劍,當即出聲:“袁賢侄,不可!”
袁行兩指一轉,那柄白色短劍頓時激射而出,呲的一聲,整截劍身直接釘入洞壁中,面不改色道:“張伯父,我們走吧,我還要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張狂微微點頭,待袁行一步跨到傳送臺上,就取出靈石,填裝在臺面凹槽中,隨即法訣一掐,一個黃色光罩一閃而出,隨着一聲轟鳴,兩人的身影消失無蹤。
白衣美婦一直呆愣着,直到兩人離去,兩行清淚才從臉頰滑落:“騙子……你是騙子……”
袁行和張狂出現在一間石室中,傳送臺前的蒲團上,盤坐着一名背對他們的灰袍老者,此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正是李棟樑。
一聽到轟鳴聲,李棟樑頭也不回的朗聲道:“狂暴,如何?老夫事先給你精心準備的措辭還管用吧?”
“李叫花,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得老子又和陳嬌娘大吵一架。”張狂一翻白眼,沒好氣的迴應:“要不是今日有貴客來臨,老子定要痛揍你一頓!”
“嗯?這位是……咦?袁道友!你的修爲……”有些意外的李棟樑慢悠悠轉身,一見到袁行,目中有些驚訝,但當他感應到袁行的氣息,馬上眼眶瞪大,呆若木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你塑嬰啦?”
對於這位曾經幫助過自己的老者,袁行心裡還是很感激的,當下微笑招呼:“李道友,別來無恙!”
“李叫花,老子剛剛見到袁賢侄時,也嚇了一跳!”張狂哈哈一笑,“這會老子急着要和袁賢侄聊聊,你若要拜見,稍後再來。”
“好……好……”李棟樑語無倫次,心裡還在震驚。
張狂當下帶着袁行離開石室,兩人一走出那座蘑菇狀的石樓,袁行就發現整座大礁島的上空已漂浮着一層厚厚的濃雲,雲層中電閃雷鳴,轟隆隆作響。
“再次見到賢侄,伯父很是欣慰,且去伯父洞府坐坐,咱們好好飲上幾碗!”見袁行點頭,張狂身子一縱,腳下出現一團火雲,緩緩朝前飛去。
袁行當即化爲一溜灰煙,緊緊跟在身後,一路上,他的神識稍微一展,就能發現大礁島上多了一分緊張氛圍,猶如暴風雨來臨前那般沉悶。
張狂在大礁島的洞府,同樣開闢在一塊巨大的礁石內部,距離主峰不過數裡之遙,兩人轉瞬即到。
洞府之內的大廳中,兩人在石椅上相鄰而坐,張狂取出海焰酒,久別相逢的兩人,連幹三大海碗。
結丹巔峰修爲的張狂放下海碗,直接問:“賢侄啊,和伯父說說,這還沒到百年時間吧,你這一身修爲是怎麼修煉的?居然已經塑嬰成功,伯父至今都尚未踏過這個坎!”
袁行當即展露出自己的真實修爲,笑道:“伯父,先前的塑嬰氣息,是藉助一件寶物模擬出來的,其實我纔剛進階結丹後期不久。”
“結丹後期!”張狂更是吃驚,“即使如此,你在這些年的遊歷中,應當得到了許多奇遇,且單憑肉身就能夾住一件下品法寶,就是蒼洲佛宗一些開光期的老傢伙,恐怕也不過如此吧?賢侄了得啊!林侄女呢?”
“說來話長。”袁行雙目微眯,“當年在伯父的幫助下,我和可兒前往荒洲,本來是想通過荒洲的一處古傳送陣前往廣洲。不曾料到,在傳送過程中出現了某種異變,以至於我傳送到琉璃海,可兒下落不明,但性命猶存,後來我一直在散洲修煉至今。此次迴歸蒼洲,就是想尋找可兒,但剛剛向可兒傳訊,她依然沒回。”
“賢侄也算幸運之人,傳送異變後,還能保得性命。伯父至今都未曾去過散洲,只從一些典籍上了解過。據說琉璃海域島嶼衆多,人類遍佈,修真界異常繁榮,自成體系,藍波海和琉璃海根本望塵莫及。”張狂面無表情,提壇斟酒,“林侄女既然性命無礙,早晚都能相見,賢侄也不用急於一時。”
“伯父所言甚是!”袁行端起海碗,朝張狂示意一下,兩人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