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秋意漸濃,連雲山脈卻不見任何蕭蕭落木,縈繞的雲霧中,飛鳥若隱若現,三五成羣地晃悠而過,轉眼消失於浪形起伏的遠處山岱,靜謐的風四處輕拂,彷彿漫無目的,或者不甘於在霧氣中迷失。
接天峰的登仙道上,濛濛的霧氣沿石階緩緩流淌而下,美輪美奐,一襲深藍道袍的袁行徜徉於登仙道上,宛如畫中仙人,意境悠遠。本想繼續閉關的他,突然接到宗主通知,立即前往接天殿,有要事相商。
袁行左右一瞥,兩邊閣樓和其間的石徑上,人影稀少。霧隱宗歷經回光煉道、兩盟會戰、辛家大戰後,門下弟子折損大半,能夠倖存下來的修士無不寶物充盈。三仙盟成立兩年,仙境重立新秩序,戰後的消極氛圍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人人目中充滿神采,不再迷茫和冷漠。
一些引氣弟子見到袁行,有的恭敬點頭行禮,有的直接錯身而過,袁行的真實戰力只有身邊寥寥數人知悉,在宗門範圍內卻聲名不顯,甚至在兩盟大戰中,還烙下臨陣療傷的負面評價,加上專修弟子不用從事宗門職務,是以能夠認識他的弟子簡直屈指可數。
袁行心裡一直沉吟,宗主找自己能有何事。他除了與鄭溼溼並肩站鬥過一次,和宗主從未有過交集,連接天殿都不曾去過,傳訊詢問韓落雪,對方也一無所知,饒是他有意放緩腳步,也理不出所以然,索性踏起瞬步,閃身前進。
接天殿樓高九層,樣式如一座白色石塔,正門匾額上的“接天殿”三字,鏗鏘有力,鐵畫銀鉤,邊上的三朵交疊白雲栩栩如生。袁行昂然而入,徑直來到二層的“宗務室”,這裡是宗主處理公務的所在。
此時,宗務室的石門緊閉,門口站有兩名凝元弟子,前面那名青年,身着深藍色道袍,相貌堂堂,五官輪廓線條分明,後面一名青年,一身淺藍色道袍,體型瘦小,濃眉大眼,寬鼻闊嘴,乃是兼修弟子,兩人都是凝元初期的修爲。
袁行一出現,兩名青年紛紛轉過頭來。那名俊朗男子只淡淡瞥了對方一眼,沒有絲毫打招呼的意思,眉宇間隱現一股傲氣。瘦小青年雙目微亮,當先含笑出聲:“在下趙志高,見過袁師兄!”
“趙師弟客氣了。”袁行微微一笑,心裡有些意外,“趙師弟認識我?”
“袁師兄在青茫戰場中大發神威,在下有幸親眼目睹。”趙志高神色一正,“心裡佩服之至!”
袁行搖搖頭:“那樁醜事不提也罷,我差點連小命都搭上。”
“不知袁師弟是哪位長老的高徒?何某孤弱寡聞,怎麼從未見過?”自視甚高的俊朗男子雙目微眯,淡淡開口,趙志高對袁行略帶奉承的讚譽,已引起他的不滿。
“在下乃無名小卒。”袁行面色平靜,“實在不值得師兄掛齒一提。”
同爲散修出身的趙志高頗爲圓通,當下見狀,哪還不明白兩人並不認識,於是接口道:“且讓在下爲兩位師兄介紹一下,這位是何良勇師兄,何師兄乃是吳長老的得意門徒,這位是袁行師兄。”
“在下見過何師兄。”袁行雙手一拱,“何師兄弟的鼎鼎大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以一見,可謂三生有幸!”
何良勇見袁行自稱師弟,這才露出一絲微笑,朗聲道:“袁師弟能被宗主相邀,可見並非泛泛之輩。”
袁行心中一動,趁機問:“何師兄可知宗主叫我們前來,所爲何事?”
“天機不可泄露!”其實何良勇也是一知半解,但爲了面子,自然不能當面承認,於是就故作高深。
趙志高道:“在下到來之時,餘師兄已先被宗主接見,此時尚未出來。”
接下來,三人再彼此客套幾句,就在門口默默等待起來,除了他們三人,再也沒有其他弟子前來。
“轟”地一聲,宗務室的石門突然打開,一名身材矮胖,一頭捲髮的青年從中走出,對何良勇三人淡淡點下頭,就當先離開,待何良勇走進石室後,厚重石門重新關閉。
袁行問:“趙師弟,不知那位師兄如何稱呼?”
趙志高娓娓道:“他叫餘秉列,乃是魏長老的第十八個徒弟,魏長老總管絲潤和沾沛兩座坊市,屬於宗門的實權長老,是以餘師兄身上的強大寶物多如牛毛。”
盞茶工夫後,終於輪到袁行,他一走進宗務室,坐在一張玉桌後面的宗主鄭呈厷,就掐出一道指訣,擊向石壁,將石門關閉,隨後和善的目光掃向袁行:“你就是袁行吧?”
“是的。”袁行恭敬行禮,“弟子見過宗主!”
“免禮。”結丹中期修爲的鄭呈厷,手指面前一丈外的一張靠背玉椅,“請坐。”
袁行當下正襟端坐,低眉順目,不敢有絲毫放肆。
“袁行不必如此拘束。”鄭呈厷的聲音洪亮如鍾,中氣十足,“聽聞你和溼溼曾在青芒戰場並肩戰鬥過。我那寶貝女兒平時眼高於頂,從不服人,但對你卻頗有讚譽啊!哈哈,有那麼點心悅誠服的意思。”
“其實當時弟子差點喪命,能存活下來已十分僥倖,弟子想來是鄭師姐謬讚了。”袁行一臉謙遜。
“你不用妄自菲薄,當時的具體戰鬥過程,溼溼都有詳細描述過。”鄭呈厷眼皮微微一擡,瞟向袁行,“若溼溼的敘述沒有誇大,你身兼數種大神通,除了真元有所不及,完全可以匹敵凝元后期修士,否則我今日也不會請你來此。”
袁行見鄭呈厷繞來繞去也沒說到重點,當下忍不住問:“宗主叫弟子來此,應當有事情交代吧?”
鄭呈厷點點頭:“有一件宗門任務要你去執行?”
袁行問:“不知是何任務?”
“仙境三國的大聯盟,直接影響了整個蒼洲修真界的局勢,本來對仙境蠢蠢欲動的魔域頓時偃旗息鼓,不僅如此,魔域對於佛宗的侵略,也由此放慢了進程,這兩年來,佛宗和魔域基本相安無事,因爲魔域忌憚仙境和佛宗聯盟,是以蒼洲修真界得以形成暫時的穩定期,但最近‘普濟盟’傳來消息,芸洲的幾個小魔門似乎想染指蒼洲修真界,紛紛加入大魔盟陣營,如此一來,佛宗原本勢單力薄的局面,將會變得岌岌可危,是以普濟盟向我們三仙盟求援。”
鄭呈厷的聲音在室內迴盪。
“佛宗和魔域一向同仇敵愾,三仙盟高層經過商議一致決定,除三個佛門各自派出三十名化元弟子外,其餘道門盡皆派出五名精銳的凝元弟子,馳援普濟盟,共同對抗大魔盟,你和其他四名凝元弟子,將在半個月後同時出發,前往己國的儒園。儒園乃是一個綜合性的儒門,對於儒門六藝都有較爲完整的傳承,你在和魔修交戰之餘,也能從儒園學到許多技能,這對你日後的發展大有裨益。”
說到這裡,鄭呈厷停了下來,注視着袁行,似乎在等待他的答覆。
袁行卻默不作聲,微微垂首,暗自沉吟起來,這項宗門任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原本想邊在落紅院修煉,邊學習煉丹與煉器,得益於程八娘及錢老二與韓落雪的關係,他很容易得償所願,如今不僅要與神通詭異的魔修廝殺,且半月後就要出發,留給他的時間相當緊迫。
鄭呈厷似乎看出了袁行的心思,和顏悅色地問:“怎麼樣?莫非半月的時間還不夠你準備?”
“是很緊。”袁行擡起頭,苦笑一聲,“不過既然是宗門任務,想必也容不得弟子推辭,不知何時能夠迴歸?”
“你能明白就好。至於迴歸,要等到佛宗和魔域的戰局穩定,或者那幾個小魔門退回老巢。”鄭呈厷話鋒一轉,開始拋誘餌,“你們接受任務的五人中,除了焦鐵漢,都是霧隱宗的頂尖凝元修士,若能平安回來,日後將會受到宗門重用,像我當年就執行了好幾次兇險任務,最後才能榮登宗主的寶座。而且你們在執行任務期間,不但霧隱宗的月供資源提升一級,在儒園同樣能享受到資源待遇。你們五人都是新晉的凝元修士,派你們出去,也有歷練的用意,其他的包括那些天才修士,都有相應的歷練途徑,即使你不去佛宗,也會另外的任務安排。”
袁行一愣:“宗主,焦師兄也有參加,今日怎麼沒有見到?”
“當然,想當我的女婿哪有那麼容易?但這次出行佛宗,卻是他自己提出來的,這小子倒有點魄力,聽聞你們的私交不錯,在任務期間,應當相互配合。”鄭呈厷一拍大腿,“你還有什麼問題?”
袁行連連發問:“仙境三國的修士是否同時出發?落腳之處是否統一,佛內三國內,似乎都是佛門,怎麼會有儒園?”
“各道門修士沒有同時出發,目的地也各不相同。”鄭呈厷娓娓道,“蒼洲修真界成立之初,佛宗三國中就各有一個仙門,仙境三國也都有一個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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