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冬半躺在一塊岩石上,兩手交疊作枕,左腿拱起,右小腿搭在左腿膝蓋上,不停晃動,目光時不時瞟向湖面,喃喃自語:“這小子怎麼還不出來,不會在米湖院過夜吧?難道就他那副皮囊,落雪師父也會青眼有加?”
突然,見袁行的身影在湖邊閃現而出,頓時大喜,整個人一躍而起,隨後雙手橫展,直接奔向袁行,想要來個當面擁抱,同時哈哈大笑:“救苦救難的袁兄弟啊,不枉我千盼萬盼,誠心祈禱,你終於出來了。”
袁行微微一愣後,眼見許曉冬即將奔到近前,連忙身體一晃,閃到一邊,笑道:“許師兄,你這是作甚?想要偷襲不成?”
“沒有,沒有,我發誓,絕對沒有!”匆匆收住腳步,差點衝入湖中的許曉冬連連擺手,然後一臉熱切地踏步過來,右臂一展,想要搭上袁行肩膀。
袁行再次閃身避開,警惕道:“許師兄無需如此,有事不妨明言。”
許曉冬識趣地放下右臂,沒有立即回話,反而拍拍胸脯,熱情地邀請道:“今日風清日朗,咱們到滋味閣小飲兩盅如何?我請客!”
袁行不清楚許曉冬的目的,自然不會與之同行,此前得罪過他,任何陰謀都有發生的可能,當下淡淡道:“我還有要事在身,請恕我無法奉陪。”
許曉冬見袁行直截了當地拒絕,便直抒胸臆,但臉上笑容不改:“能否耽誤袁兄弟些許時間,我確實有要事相商。”
袁行手往岩石一指:“我們到那裡聊聊。”
兩人走到岩石旁,許曉冬直接盤坐在石面上,袁行倚在一邊,舉目以待。
許曉冬沒有急着開口,反而神識一動,取出一個雪白玉鉢,擱於石面。鉢中寒冰晶瑩,浮光爍金,冰內凍着一顆顆紫色果子,果子狀如櫻桃,表面散佈稀疏的血色紋路。他雙手指訣一掐,一道黃芒射入玉鉢,頓時寒冰消融,還原爲一張符籙,飛入儲物袋。
“落雪師父在落紅嶺洞府種有三株紫靈樹,一年開花,一年結果,自從師父搬來米湖陵後,就塵封了落紅嶺洞府。這些紫靈果還是我多年來攢下的,平時都捨不得吃,今日特地拿出來招待袁師弟。來,品嚐一下,紫靈果對元神有一定的滋養作用。”
許曉冬說完,捻起一顆紫靈果,拋入口中,咀嚼了起來。
“咻咻!”
袁行尚未回話,紫瞳獸便從懷中的棲獸袋一竄而出,躍到石面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玉鉢,紫瞳中閃過一絲渴望。
“咦,這是什麼靈獸?它怎麼跑出來了?”目睹紫瞳獸舉動的許曉冬驚訝出聲。
袁行心裡一動,平日裡,除了自己修煉開光訣時,紫瞳獸跟着吐納外,還沒見過它對食物感興趣過,連還魂丹都不屑一顧,當即問:“小彤,你想吃紫靈果?”
“咻咻。”紫瞳獸點下腦袋。
“哦,原來如此!”許曉冬十分慷慨地拋出一顆紫靈果。
紫瞳獸後爪一蹬,一躍而起,三瓣嘴張開,當空咬住紫靈果,吞入口中,落下時,又張大紫瞳,緊盯着玉鉢。
“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看你那個饞樣!”許曉冬眼角含笑,再次拋出一顆紫靈果。
紫瞳獸騰空吃下紫靈果,舔舔舌頭,再三盯向玉鉢。
“再來一顆!”許曉冬毫不在意地拋出紫靈果……
“呵呵,還要啊!”許曉冬有些意外地拋出紫靈果……
“最後一顆啦!”許曉冬依依不捨地拋出紫靈果……
“嗯?”許曉冬一臉肉痛地拋出紫靈果……
“……”許曉冬麻木不仁地拋出紫靈果……
直到第六顆紫靈果下肚,紫瞳獸才心滿意足,此時正搖頭晃腦地來回踱步,似乎在猶豫什麼。
袁行一直注視着它,含笑不語。
許曉冬望了眼鉢中僅剩的十來顆果子,神情沮喪,失魂落魄,放佛坐擁金山的守財奴一夜之間財富盡失,突然間,見紫瞳獸重新躍起,以爲它要霸佔玉鉢,搶奪紫靈果,急忙伸出雙手,猛然一把抓起玉鉢,抱在懷裡,口中哀嚎一聲:“求求你……”
然而話還沒說完,紫瞳獸四爪當空一遊,身子突進,三瓣嘴迅速在許曉冬雙脣親了一口,隨後“咻咻”兩聲,逃回袁行懷裡。
袁行莞爾一笑後,神識探入棲獸袋,與紫瞳獸一番交流,得知紫靈果竟然有助於紫瞳獸的進階,心裡不由打起了紫靈果的主意。
許曉冬陡然遭受親暱的謝意,非但沒有受寵若驚,反而瞳孔睜大,目光呆滯,表情錯愕,好半晌纔回過神來,連忙放下玉鉢,伸手一抹嘴脣,頭顱一歪,連吐口水:“呸!呸!呸呸!”
此時,袁行拱手道:“小彤舉止唐突,還望許師兄莫怪。”
許曉冬再次“呸”一聲,抹一下嘴脣:“袁兄弟,你那隻靈獸也太……太……”
袁行微微一笑,打斷道:“不知許師兄找我所爲何事?”
“袁師弟,你可夠神秘的啊。”許曉冬輕輕一嘆,“那件事情,落雪師傅有何表示?不會將我押給孫長老發落吧?”
袁行緩緩道:“我有稍微詢問過,師孃沒有明確態度,但想來此事也就這麼揭過了,畢竟你只是言語上騷擾沈依依,並沒有動手動腳,孫長老不致於大動干戈吧?”
“剛剛我仔細琢磨了一番,也應該如此,看來我是有驚無險啊。”許曉冬挪動臀部,靠近袁行,“袁兄弟,實話告訴你,別看落雪師父對我拳打腳踢的,其實她是心疼我,根本捨不得用力,否則我還不皮開肉綻,還能一身的細皮嫩肉?她只是在你面前做做樣子而已,以體現出一個師孃的威嚴。她打我越兇,心裡越悲傷,知道爲啥不?”
“呵呵。”想起韓落雪在米湖院對待許曉冬的一些情形,袁行會心的發笑,“爲啥?”
許曉冬見吊起袁行的慾望,得意地一笑,伸出拍拍袁行肩膀,卻轉移了話題:“袁兄弟啊,你既然叫我師父爲師孃,那咱們就是真正的師兄弟,與門內那些虛情假意的弟子不同,咱們的關係堅如城牆,刀槍不入,水火難侵。我這做師兄的,對你之前綁架我的事就不計較了。如今且問一句,你要老實回答,你和沈依依到底什麼關係?”
袁行坦然道:“沈依依只是和我同一批入門的弟子而已,沒有其他關係?”
蒙誰呢?看你當時那個花癡樣?
許曉冬心裡暗暗鄙視,口中卻道:“袁師弟啊,你也知道我對謠謠有那麼點意思,你作爲制符弟子,經常與她見面,能否幫幫忙?”
“這個……”袁行一臉爲難,“男歡女愛的事,我自己都懵懵懂懂,如何幫得了你?”
“只要袁兄弟經常在謠謠面前,說些我的好話就行。來,吃一顆紫靈果。”許曉冬轉身將玉鉢拿到袁行身側,說到“一顆”兩字時,幾乎咬牙切齒。
心裡有些意動的袁行卻婉拒道:“師兄的紫靈果已所剩無幾,我哪敢享此口福?”
“袁兄弟說的哪裡話,紫靈果再珍貴也是身外之物,能比得上咱們師兄弟的感情?”許曉冬慷慨地拿起一顆紫靈果,直接遞給袁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
袁行接過紫靈果,放入嘴裡,咀嚼數下,發現居然是淡淡的腥味,隨即紫靈果化爲一股氣流,涌向腦部,元神頓時一震,一股暖和感油然而生,舒服至極。
許曉冬暗自吞了幾下唾沫,最終沒有忍住,也捻起一顆紫靈果吃了起來,隨後取出一張符籙,打出一道法訣,將鉢內的紫靈果凍住,珍而重之地收進儲物袋。
“許師兄,你剛剛所說的,究竟是爲何?”袁行問。
許曉冬聞言,嘴角一翹,頭顱湊近袁行,故作神秘:“因爲我長得像你師父劉老千!”
“什麼?”袁行猛然回頭,細細打量許曉冬一眼,不禁眉頭微皺,“我師父雖是一名年邁老者,但面目與你迥然不同,何來相像一說,望師兄指教!”
“嘿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許曉冬左手摸着光潔下頜,得意洋洋,右手手背拍拍袁行手臂,“你師父服用過孕神丹的廢丹,雖然進階了引氣後期,但容貌盡毀,後來才奪舍了另外一名修士。”
“還有這回事!”
袁行目中閃過一絲訝色,隨即暗自沉吟起來,自己一直疑惑,賈老當初雖然丹田被毀,但元神完好無損,完全可以遁出體外,伺機奪舍,爲何還要處心積慮地大費周章?恐怕這纔是韓落雪和賈老的關係變得冷淡以及賈老另尋小妾的原因吧。
“不知許師兄對我師父的事情瞭解多少?”
許曉冬大放厥詞:“你師父的事,落雪師父都毫不保留地告訴我了,我連他身上哪裡有痣都一清二楚。”
袁行又誠懇地問:“師兄能否詳細告知,我必有厚報。“
“袁兄弟客氣了,我先說點大概的吧。你師父當年和落雪師父一同住在落紅嶺時,便一直不合,日夜吵架,後來你師父偶遇薛媚兒,一見傾心,從此逗留薛媚兒洞府,樂不思蜀,後來竟然被她拐跑了。對不對?”
許曉冬表面上振振有詞,其實他對賈老的瞭解,僅限於韓落雪每晚折磨他時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
袁行點點頭:“還有呢?”
許曉冬慢條斯理地邀請道:“你師父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完,不如我們到滋味閣細聊一番,如何?”
袁行很乾脆地答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