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最後這五個字實在太過驚人,就像是一顆超級晶石炸彈,一下子將在場十幾萬人統統炸暈。
偌大的營地鴉雀無聲,足足三秒鐘之後,才傳來一陣山呼海嘯的“嘶嘶”聲。
那是每個人都把嘴張大到了極限,猛地倒吸冷氣!
十幾秒之後,烈日、羽蛇和巨斧三大部落的戰陣中,才發出了尖叫和喝罵聲。
狂熊部落的煉氣士更是怒不可遏,對燕赤火咒罵不已,斥責他胡說八道。
巫馬炎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發動,蜷縮在李耀懷裡,話都說不清楚了:“熊爸,他,他,他”
李耀亦是目瞪口呆,心裡卻是相信了八分,因爲這件事太過駭人聽聞,倘若燕赤火沒有過硬的證據,絕不會妄下定論的。
果真如此,那昨晚燕正東所說那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完全解釋得通了!
“原來,熊大族長你纔是真正的演技派啊!”
李耀在心中暗讚一聲,回憶自己來到狂熊部落之後的一切,很多疑問完全可以解開了!
他原本就在奇怪,爲什麼熊無極會如此迅速就相信一名飛星人,甚至連神通大殿的核心秘密,都對他完全開放!
原本還以爲鐵原人就是這麼豪放,原來……
偷眼看去,熊無極面沉似水,眼底滿是不甘和憤怒,拳頭快要把空氣捏爆,卻是沒有反駁的意思。
巨斧族長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燕赤火,事關重大,你不可胡亂誣陷,究竟有何證據?”
“倘若沒有過硬的證據,就隨意猜測另一部落的族長是飛星人,我們巨斧部落,可不會站在烈日部落一邊!”
羽蛇族長尖聲道:“我們羽蛇部落也不會!這件事太驚人了。你究竟有什麼證據!”
燕赤火連聲冷笑,笑着笑着,忽然流出兩道熱淚,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桑皮紙。道:“這就是證據!”
“我爹在和熊無極交涉失敗之後,回來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因此他釋放出了一縷尖銳的真氣,在紙上淺淺留下了一些痕跡。”
“這些字。現在看不到,但是隻要用燈芯草灰混合着紫螢粉,混入水中,調製成溶液,再將紙浸入溶液中,燈芯草、紫螢粉和殘留的真氣發生反應,就能看到一個個蠅頭小字了!”
“這張紙,當時團成一團,被隨意丟棄在廢紙簍裡。”
“我們查看我爹的遺體時卻發現,他老人家死不瞑目。一直盯着廢紙簍看,是以纔會找到!”
“用真氣留下‘隱文’,這原本是我們小時候,我爹最喜歡和我們兄弟兩個玩的遊戲,沒想到最後一次玩,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燕赤火說着說着,泣不成聲。
巨斧族長點頭道:“原來如此,紙上寫的是什麼,你不要心急,慢慢說。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漏過。”
燕赤火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咬着嘴脣道:“紙上,寫的是一件發生在四十多年前,黑牙河邊的往事。”
黑牙河是六部領域南方的一條大河。河水湍急,靈能充裕,物產豐富,時常有珍奇異獸出沒,是不少六部煉氣士都喜歡前往狩獵的所在。
“那一年,我爹和族中夥伴一起去黑牙河上游狩獵。結果途中遇到一頭十分狡猾的妖獸,已經吃了一槍,還是落荒而逃。”
“我爹一路追趕,和夥伴越來越遠,最後失去聯絡,迷失了方向。”
“這時,他遇到了一名來自狂熊部落的煉氣士熊大川!”
“那時候,兩族之間的關係尚未這麼緊張,而這個熊大川亦是聞名六部的勇士,我爹欣賞他的武勇,兩人便攀談起來。”
“原來熊大川有一個不滿一歲的獨子,出生時卻遇上難產,母親當時就去世,連帶着孩子亦是先天不足,體弱多病,眼看就要夭折。”
“部落中的巫醫說,唯有用一種珍稀的菌類‘七彩鳳尾菇’才能調養過來,他就是去黑牙河源頭,找七彩鳳尾菇的。”
“之後,兩人朔源而上,一起狩獵,分頭行動時,我父親卻是在一處燒焦的灌木叢中,發現了一個逃生艙的殘骸,裡面還有一些嬰兒使用的物品。”
“過了沒多久,熊大川亦發出嘯聲,我爹趕去看時,只看到一具嬰孩的屍骨,已經被妖獸啃噬得不成人形。”
“想來,這是一具飛星人的逃生艙,迫降鐵原星的過程中出了故障,又正好落入了荒原深處,慘遭妖獸毒手。”
“在鐵原星上,這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們烈日部落雖然不喜歡飛星人,不過小小的嬰兒終究無辜,我爹和熊大川殺死兩頭還想過來啃噬屍骨的妖獸,一起將這嬰孩收斂了,深埋於地底,隨後又以逃生艙爲中心,四處搜索了一天一夜,都沒發現別的飛星人。”
“想來,就算有的話,也被妖獸吞噬了吧!”
“我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烈日部落就拋到腦後,倒是和熊大川成了不錯的朋友,兩人常有書信往來,我爹還託人帶過一些天材地寶給熊大川,幫他兒子調養身體。”
“後來聽說,熊大川弄到了七彩鳳尾菇,他那奄奄一息的兒子,亦是日漸恢復,我爹也很是爲他高興!”
“但是很奇怪,這之後十幾二十年中,我爹十分珍惜和熊大川的交情,多次想到狂熊部落來找熊大川交流切磋,熊大川卻變得越來越冷淡,好幾次都刻意避開了我爹。”
“我爹原本也沒想那麼多,還以爲是兩個部落的關係日趨緊張,影響了雙方的交情,這件事也就放下了。”
“直到十五年前,熊大川忽然給我爹來了一封書信,讓我爹一定要去看他。”
“我爹大惑不解,卻也來到了飛熊城,這才知道熊大川在一次狩獵中身受重傷,已是奄奄一息。”
“當時熊大川高燒了三天三夜,神志都不太清醒,但見我爹來到,卻像是迴光返照,喝退了所有人,和我爹密談。”
“熊大川對我爹說,二十多年前,他做了一件鬼迷心竅的事情,這麼多年來一直糾結於心,始終無法排遣,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我爹!”
“我爹疑惑重重,還想追問,熊大川的神志卻是再度狂亂,只是反覆道‘黑牙河’,再也說不出別的。”
“我爹告辭之後三天,就聽說了熊大川的死訊。”
“我爹百思不得其解,二十多年前,黑牙河,那就是他們第一次相遇了,鬼迷心竅的事情,又是什麼?”
“這之後一次天劫之戰,熊大川的獨子熊無極表現驚人,在擊殺天災級異獸的過程中立下大功,成爲鐵原星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手,我爹纔將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這一觀察,卻是發現,熊無極和熊大川,完全不像!”
“熊大川乃是典型的狂熊煉氣士,虎背熊腰,身高足足有兩米四五,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鐵塔,又是天生馬臉,顴骨很高,下巴極尖!”
“熊無極的身高卻只有兩米,比尋常狂熊煉氣士都不如,肩膀亦不見得多麼寬,更是方口闊面,典型的國字臉。”
“我爹原本以爲,他酷肖其母,然而一番調查之後卻發現,他的生母同樣身高在兩米二十以上,是一個力拔山河的女中豪傑!”
“這樣兩個巨人,生下的孩子爲何會如此?莫非是先天不足?但是一個先天不足的孩童,爲何又能成長爲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手?”
“黑牙河邊,二十多年前……”
“我爹苦苦思索,終於被他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會不會是熊大川的獨子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夭折了,而現在這個‘熊無極’,就是那時候,從黑牙河邊抱回來的飛星人?”
羽蛇族長忍不住尖聲道:“可是當年,你父親親眼看到了嬰孩的屍骨,還親手將屍骨深埋了!”
“沒錯,這也是我爹一直苦苦糾結的問題。”
燕赤火點頭道,“他冥思苦想了好幾年,有一天,族中一名煉氣士的妻子,誕下一對雙胞胎,他前去祝賀。”
“看到雙胞胎時,他忽然靈光一現,想到倘若當時逃生艙裡不止一個嬰孩呢?”
“比如說,是一對雙胞胎一起被放到了逃生艙裡,結果其中一個被妖獸殺死,而另一個卻機緣巧合,逃過一劫,正好被熊大川發現!”
“剛剛當上父親的人,對於嬰孩總是特別心軟,更何況熊大川的獨子面臨夭折,或許他就是在這樣的鬼迷心竅之下,纔將這名飛星嬰孩藏匿起來!”
“後來他的獨子果然夭折,他乾脆就用這個黑牙河邊的飛星嬰孩來代替!”
“不到一歲的嬰孩,長相能有多大的差異,更何況熊大川的兒子一出生就體弱多病,在家中調養,見過的人也不多!而之後長相上的差異,自然可以說是用七彩鳳尾菇調養過來,變得白白胖胖了,那都很正常!”
“只不過,這嬰孩若是資質平庸,終此一生都是狂熊部落的普通一員,熊大川或許還不會糾結什麼。”
“但是,眼看這個飛星嬰孩,自幼就展現出修煉天賦,在部落裡嶄露頭角,將來極有可能成爲部落中的重要人物,熊大川自然有了一塊心病,這纔出現了讓我爹去飛熊城的一幕。”
“只可惜,他當時話未說清楚就陷入狂亂,而我父親想通整件事,也是好幾年之後了。”
“此時,熊無極已經博取了‘鐵原六部第一勇士’的稱號,更是當上了狂熊部落的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