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眼軍官愣了很久,忽然重重一拍腦袋,大笑道:“沒錯,沒錯,是我想岔了,就算我們幹不死這雜種,只要拖延三分鐘,三分鐘就夠了!”
頓了一頓,掃了一眼越來越龐大的妖族巨人,紅眼軍官眼中涌出強烈的蔑視,道:“不過光憑我們兩個,就算燃盡生命,粉碎神魂,恐怕仍不足以將它拖延三分鐘,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站出來,和我們——並肩作戰?”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丁引微笑,眼中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李耀在旁邊聽兩人對話,字裡行間竟然帶着幾分悲壯,他心中浮起一道不祥的預感,不由叫道:“丁老師,你們——”
丁引微微一笑,比劃了一個“抱歉”的手勢,淡淡道:“很對不起啊,李耀同學,在候車室還答應你今後要多多交流煉器問題,恐怕我要食言了。”
紅眼軍官在微型晶腦上按了幾下,十幾道光幕同時射出,幻化成了十幾個車廂裡的監控畫面。
絕大部分乘客都沒意識到外面發生了什麼,都以爲是雷暴引起了顛簸,不少人還在大聲向乘務員抱怨着。
只有極少數乘客坐立不安,感知到了獸潮的存在。
這些人有老有少,形態各異,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同一階層。卻都有一雙清澈到極點的眼睛,散發出淡淡的靈氣。
“我們運氣不錯,這趟車上修真者不少。”
軍官咧嘴一笑,開啓通話符陣,沉聲道:“誰是修真者?請到列車尾部集合——這裡需要你們。”
他的聲音通過神念轉化。變得慷慨激昂,在每一節車廂盪漾開來。
“誰是修真者?”
“誰是修真者?”
“誰是修真者?”
李耀死死盯着監控畫面,發現在幾節車廂中都有一些乘客發生了變化。
2號車廂中,一名頭髮斑白、精神矍鑠的老爺子,緩緩站了起來,從行李架上取下一頂淡金色草帽。一絲不苟地戴在頭上,又對着車窗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拄着龍頭柺杖,淡定自若地朝車尾走來。
3號車廂中坐着一個肥頭大耳的大胖子,粗短的手指上戴着三隻金光閃閃的大戒指。旁邊還坐着一個入骨的女孩,看年齡,足夠當他的女兒有餘。
開始大胖子一直把女孩子摟在懷裡,一邊安慰一邊上下其手,旁若無人的姿態,顯得有些囂張。
不過當大胖子聽到召喚時,臉上的肥肉猛地一抖,瞬間變得無比嚴肅。甚至有些陰森恐怖。
大胖子猶豫了很久,表情越來越猙獰,後槽牙都要咬碎。忽然一拍大腿,摟着女孩子狠狠親了起來!
他親得如此投入,彷彿再不親這輩子就再也親不到,不管女孩子如何掙扎都不肯放手。
足足親了半分鐘,大胖子終於鬆口,霍然起身。捧着懷孕五六個月一般的肚子,向車尾艱難挪動。
女子擦去臉上的口水。有些疑惑地問了他一句,似乎在問他去幹什麼。
李耀看到大胖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了兩個字,看口型,是——
“尿尿!”
6號車廂尾部坐着一對三四十歲的夫妻,看穿戴普普通通,就像是隨處可見的上班族。
聽到召喚,女的毫不猶豫就站起來,男的卻面露懼色,猶豫片刻,伸手去抓女的。
女的瞪大眼睛,眼中涌出強烈的震驚和鄙視,一把甩開丈夫的手,還指着丈夫的鼻子罵了一句,隨後頭也不回,向車尾走來。
丈夫漲紅了臉,羞愧得快要哭出來,最後一咬牙,一拍桌子,也站起來向妻子追去。
9號車廂中部,坐着一名身穿素白長裙的年輕女孩子,長得十分清秀,就像是一朵開放在深谷中的幽蘭。
當所有人都坐立不安時,她卻十分淡定地翻看着一本實體書。
在這個晶腦大行其道的時代,還喜歡隨身攜帶着實體書的人已經很少很少,纖纖素手捻起書頁的動作,給女孩兒增添了一分清新脫俗的味道。
聽到召喚,女孩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取出一枚樹葉煉製而成的精緻書籤,小心翼翼地插在書頁中間,隨後將實體書留在了行李架上,十分淡然地向車尾走來。
在他們經過的車廂,還有幾名眼中流光溢彩,感知到危險的修真者。
不過這些人都把頭垂得低低的,幾乎要低到褲襠裡去,不敢和他們對視。
很快,五名修真者出現在裝甲車廂中。
肆虐的風雨和咆哮的獸潮都沒能使他們動容,反而流露出了“原來如此”的釋然。
“我是修真者。”一絲不苟的老人說。
“我是修真者。”腦滿腸肥的大胖子氣喘吁吁地說。
“我們夫婦都是修真者。”中年夫妻相視一笑,手挽手,手指纏着手指,如同盤根錯節的並蒂蓮。
“我也是修真者。”清雅如蘭的女孩子淺淺一笑,淡淡道。
丁引和紅眼軍官對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我們兩個也是修真者,沒想到今天居然有五位道友站出來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真是痛快!”
丁引從懷中取出了一片拳頭大小的圓形法寶,貼在額頭上,驟然閃亮,彷彿他長出了第三隻眼。
“嗖!”
從法寶中忽然射出五道紅色靈絲,正好刺中五名修真者的前額。
“神念交流器?”李耀眼前一亮。
精神力強大的高階修真者,可以毫無限制地用神念直接溝通,心念一動。就能讓別人明白他的意思。
丁引這樣的築基期修真者,顯然還沒修煉出如此神通,不過藉助“神念交流器”,也可以在瞬息間傳送大量信息流,達到“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效果。
神念交流所傳輸的信息量是天文數字。三秒鐘後,五名修真者都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丁引收回靈絲,炙熱的目光掃了一圈:“情況就是這樣,諸位道友意下如何?”
一絲不苟的老者上前一步,如一株熊熊燃燒的古樹,莊嚴而又狂熱。點頭道:
“不錯,我同意丁道友的分析,只有犧牲我們幾個,才能爭取到三分鐘寶貴時間,老朽莊忠海。煉氣期十三層,不過我是研究型修真者,體內靈能有限,即便粉碎神魂,恐怕都只能激發太乙雷磁炮兩次。”
大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笑道:
“我叫高大康,煉氣期十一層,管理型修真者。自己開了一家公司混飯吃,以後怕是吃不着啦,哈哈。我年輕力壯,雖然修爲不如莊老深厚,拼着這一身肥肉,也能激發兩次太乙雷磁炮!”
中年夫妻對視一眼,女的微笑道:
“我叫嚴曉蝶,我老公叫張猛。我們兩個都是煉氣期六層修煉者,不過我們修煉了一門比較特殊的雙修秘法。聯合起來,爭取激發兩次吧!”
深谷幽蘭一般的少女道:
“我叫衛青青。今年剛從天幻書院畢業,本來是準備去大荒深處的一個小村莊當鄉村教師,我的境界最低,只有煉氣期五層,我是一名文藝型修真者,還是一名幻文師——可惜在獸潮面前都派不上什麼用場,我拼盡全力,爭取激發一次吧。”
“好!我和老丁兩個都是築基期修真者,我們粉碎真元,靈能爆炸,總也能激發太乙雷磁炮三五次,大家加起來,就算弄不死這個雜種,至少拖住它三分鐘!”紅眼軍官豪氣干雲地說。
所有人介紹完畢,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角落裡的江濤。
李耀這纔想起來,角落裡還縮着江濤這個“修真者”。
江濤像是死了三天三夜,臉色慘白,結結巴巴道:“我,我只有煉氣期三層修爲,我恐怕激發不了太乙雷磁炮,我,我……”
“我”了半天,他忽然激動起來,指着七名修真者,瘋狂大叫,“你們,你們簡直是瘋了,爲什麼要犧牲自己,去救一車不相干的人!”
七名修真者一言不發地看着他,眼神很淡漠。
在細雨中,就像是七座銅鑄的雕像。
江濤愈發受不了,聲嘶力竭地尖叫:
“我們都是實力強橫的修真者,至少還可以活一百多年,享受大好人生,怎麼可以莫名其妙地死在這種地方,怎麼可以?”
大胖子冷冷道:
“正因爲我們是實力強橫的修真者,所以危機來臨時,纔要挺身而出,修真界有一句話,想必你也聽過——強者的鮮血,要爲弱者而流。”
衛青青道:
“而且你也親眼見到了獸潮爆發的恐怖,就算我們不挺身而出,十幾分鍾後也會被鬼面銀蚊追上,到時候一樣是死。”
莊忠海老人平靜道:
“你也是修真者,擁有非凡的計算力,你可以自己計算分析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江濤眼珠子一轉,尖叫道:
“當然有!鬼面銀蚊吞噬一車人的生命,總要一段時間,我們都是修真者,絕對能跑出幾十裡地去,正好遇上援軍,就能逃出生天!”
莊忠海老人眯起眼睛,一字一頓道:
“年輕人,你的意思是,讓整整一車普通人當我們的肉盾,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