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時,陣外,五陵散人卻是得意無比。
“此陣以我四人劍意守四象位,辛巖道友劍意最是凌厲,把守中樞,九道靈泉爲媒引,貫穿全陣,劍意生生不息。五道劍意彼此交融泯滅,沒到劍意心轉之境,找不到那唯一一線生機。便空有金丹期修爲,劍意境界不夠,也是枉然。想借蠻力破陣,形神俱滅!”
裴元然讚道:“散人佈陣神鬼莫測,以劍意入陣,在下聞所未聞!”
五陵散人心中得意,但還是沒有失去理智,自謙道:“若不是貴門有些需要,在下也想不到用此方法。”旋即感慨道:“那日我作評師,便目睹貴門左莫的戰鬥,說實話,心中驚歎得很。但辛巖道友沒說錯,我等劍修,連劍都不修,那還算什麼劍修!但我也沒想到貴門爲一名弟子,有如此手筆,左莫生在貴門,實乃其之幸也!”
裴元然搖頭:“錢財法寶固然重要,但更要得要的是人。人在,門派就在,人強,門派就強。他既然是本門弟子,此事也是我等義務。只希望他能早日迷途知返,重入正途,也不枉我等心意。”
其餘三人皆神色肅然。
五陵散人心生敬意:“裴掌門放心,此子心慧,定能明白各位苦心。”
裴元然呵呵笑道:“此次若非有散人相助,我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個傢伙,讓人頭痛得很啊!”
“無妨,磨礪一下,他就會明白,天下萬途,唯有劍修纔是正途。一劍破萬法,他那些手段,在劍意麪前,不過紙糊而已。”五陵散人傲然道。他敢放出如此大話,並非是他對自己的符陣有多大的信心,而是對四人的劍意有着極強的信心。
他曾聽聞,無空劍門四人之中,閻樂擅經營,施鳳容專於煉丹,掌門裴元然則不問世事。冰螭劍的名頭他雖聽過,但並未親眼見過,所以沒有什麼感覺。直到此次佈陣,他才深刻地感受到此次試劍會大放光彩的無空劍門底蘊之深,遠遠超過外人想象。
連他在內的五人,反倒是他的劍意最弱,這讓他大爲汗顏。辛巖的劍意之強悍恐怖,他平生僅見,遠超過那些所謂高手名宿。
他本來還擔心四人劍意不夠精純,大陣難穩,此時方明白他小瞧了人家。
尤其是有辛巖的劍意守持中樞,大陣穩如磐石,堅不可摧。此陣之強,超過他之前布過的任何一座符陣。便是金丹期高手,倘若攻擊此陣,在五人純粹劍意圍攻之下,也絕難倖免。
唯一讓他覺得有些遺憾的是,這麼強悍的一個大陣,困住的僅僅是一位築基修者,令他相當沒有成就感。
不過能借機和無空劍門搭上關係,他自然是千百般願意。尤其是見過四人恐怖的實力,他對無空劍門的未來充滿信心。長輩實力強勁,悉心培養弟子,弟子中天才輩出,如此門派,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會不興盛。
裴元然見每人臉上都十分疲憊,便笑道:“這小子平時沒少讓我們傷腦子,現在讓他自己慢慢消受吧。走,我們好好去休息一下,散人也嚐嚐我的靈茶。”
五陵散人連忙稱善。
左莫渾然不知外面長輩們已經離開,他一動不敢動。
在他面前遊走的那條龐大無比的螭龍他太熟悉了,他被這玩意劈了不知道多少次。二師伯的劍意!
一咬牙,左莫忽然扯着喉嚨哭喊:“師傅!弟子錯了!弟子一定洗心革面,放弟子出去吧……”
師傅看似面冷,其實心中對他十分關心,求一求,說不定師傅一心軟,便放自己出去。
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啞了,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左莫心中的苦水有如洪水氾濫,小心肝在苦水中沉浮不定。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啥事,竟然讓掌門他們如此憤怒。
嘴裡乾嚎,腳下一動不敢動,面前那條張牙舞爪的螭龍怡然自得地在離他不遠處遊,冰冷漠然的眸子偶爾從他身上掃過,他便覺得從頭到腳,透涼透涼。
他毫不懷疑,他稍微動一動,眼前這隻螭龍小爪輕揮,自己便四分五裂,血肉橫飛,一命嗚呼。
這玩意是真貨!
他欲哭無淚,瑟瑟發抖。
直到真的面對二師伯的螭龍時,他才體會到,蒲妖弄出來的假貨和真貨之間的差距有多大。恐懼,出自本能的恐懼,從他心底冒出來,無論他如何剋制,恐懼都像無可遏制的妖草,在他心中瘋長蔓延。
戰戰兢兢地一動不動站了半個時辰,螭龍施施然地離開,但它臨走前瞥的那一眼,左莫在第一時間便讀懂了
——我還會來的。
等到螭龍完全消失不見,那股恐怖的威壓也跟着消失得無影無蹤。完無一物的地上,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此時左莫才從緊張中恢復過來,開始打量起周圍。很快,他便明白,自己身陷符陣之內。想起剛纔在空中看到的那個規模驚人的大陣,他不禁渾身一哆嗦。
媽呀,掌門他們是想玩死自己麼?
想想剛纔自己還在驚歎符陣的規模有多麼驚人,沒想到,自己就直接被二師伯丟進符陣。
他必須承認,他低估了二師伯對他的怨念!
腦子恢復活絡的左莫,想到剛纔自己哭嚎了半天也沒人理,頓時明白這次掌門他們估計是鐵了心要讓自己吃苦頭。在之前,他不是沒想過二師伯他們會給他什麼懲罰,打板子、面壁、特訓什麼的,他都有心理準備。
可千算萬算,誰也沒想到二師伯他們來了個更狠的!
就算左莫不懂符陣,也能一眼看出此陣的不凡,更何況他還對符陣頗有研究?只一眼,他便分辨得出,佈陣的人實力遠遠超過自己。
這種超過,並不僅僅指某方面,而是全面超過,包括修爲,包括對符陣的理解,包括劍意等等。
心驚膽戰之餘,左莫東張西望。他心中也清楚,掌門他們是絕不會要他的小命,肯定只是想讓他吃吃苦頭。
可這大陣……
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啊!
左莫吞着口水,短短几步間,他心中的驚駭又多了幾分。
步步殺機!
殺千刀的!左莫想罵娘!
連地面都透着細碎綿密的劍意,直接無視他腳上的鞋子,扎得腳底板生痛。就像走在佈滿鋼針的鐵板上,每一步都刺痛不已。不僅如此,面前的空氣看似安全無害,可只要他一動,攪動的空氣就會自然在他周圍形成一圈圈劍意,這些劍意就像敲碎的冰棱,身陷其中的左莫只覺渾身有如刀割!
不帶這樣的……
左莫心中哀嚎,到底自己闖了多大的禍才讓師傅他們如此憤怒?
在原地,就等着螭龍去而復返吧,此地太危險!他一咬牙,運轉《金剛微言》,如今他的《金剛微言》達到紅蓮金液的境界,普通飛劍難傷。
幸好哥練過……左莫在心中慶幸。
無空堂,裴元然五人悠閒地喝着靈茶。
“嘿嘿,那混小子肯定會運轉《金剛微言》。”閻樂嘿嘿一笑,瞥了一眼一言不發喝着靈茶的辛巖:“還是二師兄考慮周到,連《金剛微言》也算計進去。”
“劍修只修劍。”辛巖冷不丁道,啜一口靈茶,才補充下一句:“不煉體。”
“這小子實在不像話,淨走旁門左道。”施鳳容粉臉薄怒,她的弟子,卻讓大家都頭疼,還花費如此巨大,她心中一直窩着火:“讓他煉體就只是想讓他多個保命手段,他倒好,不聲不吭就把它煉到第四層。讓他學符陣,就是讓他能夠好好學習煉丹,有一副業,起碼生存無礙,哪知這個混蛋居然沉迷符陣,不思進取,副業成主業!主業反而後退!”
說到這,她痛心疾首,心中難受:“都是我不好,平時疏於教導,這才讓他走上歧路!”
五陵散人連忙勸慰:“施仙子過於自責了。年輕人,總是貪圖新鮮,這是常事,哪門哪派沒幾個像這樣弟子?我們作長輩的,慢慢引導便是。”
“散人說得在理,師妹莫要傷心。”裴元然亦勸慰。
閻樂嘿嘿一笑:“那小子就等着吃苦頭吧,我老早就對他的那個破《金剛微言》看不順眼,紅蓮金液,他以爲他是禪修?奶奶的,就是禪修碰到我們,也要歇菜!就是要他明白,他的那些旁門左道,都是破爛。”
對閻樂的話,另外四人沒有人反駁,他們皆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劍修的高傲,源自數千年的統治地位,牢不可破。
左莫完全沒有想到,他這次被算得有多麼徹底。
剛一運轉《金剛微言》,陡然間,剛剛還只不過破裂有如冰棱般的劍意,就好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面八方撲來。
嗚嗚嗚!
咻咻咻!
不絕於耳的劍嘯聲充斥着左莫整個耳膜,有如山河崩裂,天地變色!
突然異變,讓左莫渾身動作一僵!
他呆呆地看着周圍所有的空氣突然被攪動,看着漫天劍意發出各種嘯音,看着劍意像瘋了的洪水,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
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