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衍臉色劇變:“你說話注意些。”
“我是哪裡說錯了?”
趙碧茹毫不留情的剜了樑衍一眼,美眸中的輕蔑半分遮掩都沒有。
她討厭面前這個男人,要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趙碧茹和簡小樓的姐姐簡小釵同是出身白雲城,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難免被人拿來比較。
趙碧茹出身六等世家,卻樣樣都被簡小釵壓了一頭。簡小釵彷彿天生是來克她的,比她出落的美,比她資質好,比她討人喜歡,甚至連築基都比她早一年。
她的存在似乎就是爲了襯托簡小釵。
就連自己的未婚夫,家族都給她挑了一個簡小釵不要了的破鞋。
樑衍縱是心頭動了怒,也僅僅是掀了掀那片薄薄的脣,隨後沉寂下來。
而除了暗暗攥緊拳頭,簡小樓同樣什麼都做不到。她是很想上去兜臉給她一拳,但以她這點微末修爲,連趙碧茹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理智告訴她要冷靜,但真的很難冷靜下來。若是欺負她本人,她很可能不當一回事,然而欺負到她家人頭上,那是門都沒有的。
她倏然轉目望向出賣獸囊的攤主,眨眨眼問:“前輩,她出三百中品靈石,您賣麼?”
那攤主一挑眉梢:“我出六百中品靈石,你告訴她,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周遭頓時又是一陣抽氣聲,好大的口氣啊,看來此人來頭不小,修真界臥虎藏龍,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稀奇的。
嬌顏現出詫色,趙碧茹本能的就要罵出口,卻被樑衍給攔下了,傳音道:“他斷不是個尋常人物,還是莫要輕易招惹的好。”
趙碧茹也不是個傻子,忍了忍,總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冷道:“那你出個價。”
那攤主收回托腮的手,環抱雙臂,舉目陰惻惻的打量她,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譏誚玩味的笑意:“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要的東西,你肯定是沒有的。”
趙碧茹一時被他的目光給駭住了。
簡小樓心裡倒是有了一番計較:“前輩,您想換的靈器,是不是不分品級,只要您沒見過?”
攤主頷首:“是,我想要的就是稀罕玩意兒,名器譜上沒有的。”
簡小樓懂了,如今靈器的製造大都出自名器譜。因爲創新成本實在太高,資源匱乏的赤霄界,除卻一些高等級煉器師,鮮少有人敢拿着大把資源來做實驗。
而簡小樓手裡正好有一件尚未完成的靈器,是她自己做出來的。
不過……
可能有點丟人。
她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團拳頭大溼漉漉的泥巴糰子:“您瞧瞧這個,只是個半成品,但肯定是您不曾見過的。”
“噗……”
人羣中不乏煉器師,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泥巴糰子不是瞧着像泥巴,真就是一團泥巴。
哎呦喂,竟然有人將泥巴給煉製成了靈器,真是活久了什麼都能見識到。
而那攤主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她手心裡的泥巴糰子:“小道友,可否借我一瞧?”
簡小樓遞了過去,認真道:“成本雖然低廉,但融合技巧不俗,陣圖也是我耗費心血設計出來的。”
“你還加了碧眼金蠶絲?”攤主擱在手心裡窺探一番,意外道,“除此之外,應還有某些動物的粘液……”
“是蝸牛和血蟾蜍的粘液。”
簡小樓挑選的材料,皆是囚龍山最尋常普遍的,而製造這件靈器的目的,原本是爲了戰天翔。將這泥巴貼在胸口上,能夠承擔自己衝撞的蠻力,又不會傷到自己,奈何戰天翔死活不肯用。
那攤主手中凝起一團紫光,仔細研究了一番,原本懶散的眼眸越來越亮:“可有名字?”
簡小樓忙不迭道:“軟綿綿。”
“好,好,好。”攤主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生怕被旁人搶了一般,長袍一抖收了泥巴糰子,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小道友,軟綿綿歸我,獸囊歸你了。我那獸囊不只三格,乃是九曲通竅,其中益處,便由你姐姐自行領悟吧……”
簡小樓心中一喜,趕緊上前將獸囊給收了。
自己原本只是和趙碧茹賭氣,取得這獸囊打她的臉,不曾想還真是件寶貝。
這臉的確打的啪啪作響,趙碧茹冷笑道:“區區一個三格獸囊,他說寶貝便是寶貝,你也信?”
“至少我用一團泥巴換回一個三格獸囊。”得意洋洋的拍拍儲物袋,簡小樓笑的眉眼彎彎,月光下,盈白精緻的小臉宛如玉瓷,漂亮極了,“而你用三百中品靈石都買不到,還想拿來打我大姐的臉?”
“你……!”
氣急敗壞的趙碧茹快要瘋了,他媽的,簡家姐妹一定是上天派來懲罰她的,大的脾氣火爆她打不過罵不過,小的瞧着是個軟柿子,同樣一肚子的壞水!
銀牙狠狠一咬,跺腳掉臉走人。
樑衍向簡小樓露出一抹讚許的笑意,隨即去追趙碧茹了。
圍觀修士們發現沒戲可看,正準備散開,突聽一沓馬蹄聲,以及麒麟馬希律律的嘶鳴。
擺攤做生意的修士們一陣驚惶,雖說黑市是不被允許的,多少年來上頭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日怎會有官方的人來了?
一看這陣仗,簡小樓立馬知道來者何人。那惡霸一貫貪財,這麼好的機會一定不會錯過。
一馬當前的南鄰衝入修士堆兒中,驅散開衆人:“除了出售者,其餘一干人等立即離開!”
“憑什麼啊?”
瞧見他們的裝扮並非浮光城衛隊,修士們頓生不滿。
“就憑小爺樂意!”厲劍昭慢悠悠的從隊伍裡排衆而出,騎在他的麒麟馬上,面色冷峻地道,“小爺數三聲,再不走,後果自負。”
這些築基修士們誰也不認識厲劍昭,看他只有練氣修爲,背後一羣築基修士衆星拱月,說話又如此囂張,只以爲是誰家闊少出來擺譜,完全不予理會。
“一……”
厲劍昭豎起一根手指,當真開始數數了。
其餘人只當笑話。
默默在心裡給他們點了幾根蠟燭,簡小樓拔腿就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去前頭尋找越澤,還是跟在他身邊比較安全。
“二……”
話音未落,卻被一個清雅悅耳的女聲打斷:“你又在胡鬧什麼?”
作爲一名聲控,這音色宛如玉珠落盤,好聽極了,簡小樓停下腳步,隨着大家的目光一起望去。
只見頭頂天幕中,數千只靈動的雪色蝴蝶,正在月色下圍繞着一團藍色光暈翩然起舞。
少時,藍色光暈一瞬散去,凝結成一名窈窕女子的身形。女子築基中境修爲,一襲蔚藍的輕紗,而那些蝴蝶虛影,則紛紛附着在她的長裙上。
她的長髮一絲不亂的梳成靈蛇髻,輕挽一支梅花玲瓏簪。臻首娥眉,雙眸剪秋水,雙臂上的絲帛無風自動,輕盈美好的宛如九天仙子下凡塵。
“仙女……”有修士癡癡發出驚呼。
簡小樓亦是讚歎,真的很難想象大家同樣都是人類,怎能如此天差地別。
人羣中突又有人喊了一聲:“是嶽仙子!”
天意盟主最小的徒兒,東仙雙姝之一的嶽念兮。
“看什麼看,再看剜了你的眼珠子!”
厲劍昭拔了南鄰的劍,就要捅死不遠處一個正流口水的男修士,這一嗓子吼的衆人紛紛回神,可眼珠子仍是追隨着那位嶽仙子。
嶽念兮落了地,對於衆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她知曉自己的美貌所帶來的殺傷力,也早已習慣了這種注視,只是蹙着蛾眉看着厲劍昭:“你鬧什麼?”
“我哪裡有鬧?”厲劍昭翻身下馬,走去她身邊,笑着說,“你要來這種骯髒的地方,我自然得替你盯着點,省的有人衝撞了你,惹得你不高興。”
“最會惹我不高興的人,難道不是你厲劍昭麼?”嶽念兮冷冷淡淡的掃他一眼。
厲劍昭半分自覺也沒有,沒臉沒皮地笑了笑。
爾後沉下臉喝道:“你們看夠了沒,還不滾?!”
修士們自從聽見“厲劍昭”這三個字,知道的告訴不知道的,早已一個個變了臉色,哪裡還敢有欣賞美人的心思,忙不迭散去了,包括那些擺攤做生意的修士。
嶽念兮無奈:“我只說悄悄來瞧瞧,黑市交易會是個什麼模樣,如今可好。”
一句話說的簡小樓有些無語。
就算厲劍昭不來清場,一位絕色美人如此高調的從天上飛下來,整個浮光城除了瞎子以外,誰看不到她?
還談什麼悄悄?
果不其然,這動靜引來了越澤,簡小樓原本想走,也只能留下來了。
越澤驚訝道:“嶽仙子,你何時來的?”
“今日纔到。”嶽念兮見着越澤,冷淡的面容稍稍緩了緩,朱脣輕輕一抿,“我手中竹溪琴,乃是玄真長老所鑄,兩個月前天誅山除妖,被那妖物斷了一弦,不得已,纔來叨擾玄真長老。”
“來的可巧,師父明日恰好出關。
越澤同嶽念兮頗有些交情,兩人一言一語的聊了起來,將厲劍昭給晾在了一邊。
倘若擱在平時,厲劍昭沒準兒一劍砍了越澤,但他一不小心看到了不遠處的簡小樓,就有些微微發怔。
直到現在厲劍昭也沒搞清楚,三個多月前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從來不是一個好色之徒,先是半夜跑去人家姑娘房間一通非禮,爾後每晚做夢,模模糊糊中居然都是她的臉,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喜怒哀樂,忽遠忽近縈繞在心頭。
厲劍昭一度以爲自己是不是撞邪了,可族老卻說他一切正常,而且修爲精進速度加快,隱隱有洗髓築基的苗頭,命令南鄰不準靠近他,還教他順其自然,千萬不要干涉……
好嘛,就當實在沒有女人可看了,纔會夢到她。
然而某日一早,他渾身虛脫無力,連褻衣都不見了是怎麼一回事?
幸好族老說他元陽尚在……
這件事在厲劍昭心裡留下了一個謎,對他而言,簡小樓根本就是一個路人。每天在夢境中同一個路人相會,還做出一些奇奇怪怪、似夢還真的舉動,如果問題不在他身上,就一定在簡小樓身上。
厲劍昭想不通。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第二更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