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是一位築基修士,看上去三十餘歲,正大喇喇地坐在抱元殿的主位上等待齊休,一雙鼠眼正賊溜溜地在上茶的女僕身上打轉,蠟黃的面容浮現出毫不掩飾的的淫邪笑意,觀之就不似正人,難怪古吉會說他是不速之客。
齊休上前見禮,那修士看都不看他一眼,端起茶盅,拿碗蓋慢慢劃去面上的浮葉,半晌才陰測測地說道:“你得罪人了,知不知道?”
齊休聽到他這沒頭沒腦地話,又驚又疑,在心裡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番,自家籠絡三家築基修士的舉動,就是爲了怕得罪人,按理說除了三家,再也沒其他人會來找他的麻煩。“不知前輩何意?敝門實力低微,素來都怕行差步錯,從何得罪,得罪何人,還望前輩明言。”
“嘿嘿”,那修士一陣怪笑,將茶盅重重往桌上一頓,陰陽怪氣道:“你叫齊休是吧?你是這楚秦門的掌門是吧?”
“是。在下楚秦第五代掌門,齊休,還未請教前輩?”
“嘿嘿,你本來也不配知道我的名號,但我也勉爲其難地告訴你,山都門,斯溫泰,白山人稱鑽風虎的便是。”他原來是個白山修士。
齊休聽到這裡就老大不樂意了,白山一個築基修士,就敢在自己地頭這麼大模大樣!自家好歹也受南楚門庇護,除非這個聽都沒聽過的山都門有元嬰修士,否則這樣也等於在打南楚門的臉。
來南疆大半年,齊休把地頭也算混熟了,白山有元嬰修士不假,但是那裡的元嬰修士全部在白山頂上,跟山下修士幾不往來,白山境內大批的小宗門,有個金丹就很不得了,比如擁有修真大城的器符盟,也不過才寥寥幾位金丹而已。在自家的黑河,白山過路的築基修士也見過不少,大都一聽楚秦南楚的關係後,起碼錶面上都表現得客氣有禮,這斯溫泰算是幹嘛地?!竟然如此做派?
心中所想,表現在言語間就有些不客氣了,馬上就擡出老招數,拿南楚門的招牌壓人,“齊某修爲低微,想必也得罪不上什麼大人物,但是既然能勞動前輩來告知此事,想必勢力不小,等我知會南楚門楚家,幫着處理,你看可好?”
“喔?你們和楚家是何關係?”那修士果然變色,本來斜斜歪着地身子,刺溜一下,換成了正姿。
切!原來是個沒搞清楚狀況的。
齊休心中對這位斯溫泰評價更低了幾分,朗聲將如何如何受齊雲楚震庇護,移民來這南疆楚家的事,半真半假地說了。
“沒想到你們還有這個淵源……”斯溫泰臉上陰晴不定,拿眼死盯着齊休,好像要在他臉上看出個花來。沉吟許久,終於軟了,換了個鄭重些的口氣說道:“實話和你說罷,你們楚秦門在黑河開了個墟市,是也不是?”
“是。”
“你們送了趙良德一處產業,送了王涫一處產業,也送了楚佑閔一處,是也不是?”
“是!”齊休胸部一挺,昂揚應道。他大概知道這斯溫泰所爲何來了,感情自己盡力籠絡三家修士,卻被人真當是冤大頭了,想也來榨取一點,自己倒是真沒想到會招惹上這種人。
“那麼好了,這白山東邊,西邊,北邊都拿了好處,爲何獨缺南面?”斯溫泰惡狠狠地問道,但氣勢有些不足,更顯得色厲內荏了。
齊休看破虛實,心裡更加篤定,言辭間也不客氣,“哼哼,我們黑河,一直是南楚門地界,本不用賣別家修士面子,只是我楚秦門初來乍到,又得各位前輩照顧,才報答一番。又不是開善堂,見者有份,再說南面是器符盟,不知道和你們山都門,是何關係?”
“你這練氣廢物,好膽!”斯溫泰終於惱羞,一掌下去,將桌子拍得片片四散,“我們山都門也是有金丹老祖的,除非你真有那個面子,將楚紅裳請來,否則滅你滿門,你信也不信?!”
築基修士威壓之下,齊休氣息一窒,雙腿不禁發軟。但是他心裡清楚,一定不能被這種人嚇住了,否則日後一定是跗骨之蛆,敲詐勒索,沒完沒了。一股膽氣反而橫生出來,厲聲道:“前輩自重!若是真有人想滅我滿門,我們楚秦門也豁出去,好歹給他們留個念想!”
從懷中取出掌門令牌,果斷髮動【廣開道德金光大陣】,頓時漂浮在黑河峰上空的黃色瑞雲鋪天蓋地的涌動下來,一陣金鐵交擊的鏗鏘聲傳出,雲層中一道道金色電光,若隱若現,好像隨時都能破雲而出。門外古吉聽到動靜,也衝入正殿,一手執符篆一手牽靈猴,一人一獸,站在齊休背後,朝斯溫泰怒目而視。
“哈哈哈。”斯溫泰見識到齊休的硬骨頭,而且這護山大陣的有幾分威勢,看樣子攻擊力尚可,自家還真沒十足的把握應付。頓時又換了副臉色,嬉笑道:“哎喲,齊掌門不用動氣,剛纔是我不對,失言了,失言了。呃……我換個方式,簡單點說罷,我們山都門想在你這黑河墟,開一間店鋪,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副前倨後恭的嘴臉,真叫無恥之極。
齊休將令牌緊握手中,不管對方如何說,只把責任推給楚、趙、王三家,明言說如果他們都答應山都門在黑河墟開設店鋪,自己自然也無不可,始終不肯答應下來。
斯溫泰見齊休軟硬不吃,也沒了轍,只好撂兩句狠話,便灰溜溜地滾走。
他人剛走,齊休頓時軟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和灘爛泥一樣。
“掌門師兄!”古吉還以爲他中了斯溫泰的暗算,淚水從眼眶裡飆出,撲上來搖着他哭喊道:“掌門師兄,你怎麼了?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去和他拼命!”倒是把齊休搞得尷尬不已,因爲他純粹是被嚇成這樣的。
“傻孩子。”伸手抹了抹古吉臉上的淚水,齊休又羞又憐,苦笑道:“掌門我這是被嚇的,三十年光陰,沒怎麼和人紅過臉,爭鬥動手更是休提,剛纔箭在弦上,還能撐住一口氣,他人一走,我就成這樣了,沒關係,我歇歇就緩過來了。”
古吉於是破涕爲笑。
“好孩子……”齊休看着他,心裡暗暗讚道。
別看古吉平時裡好玩,又不怎麼穩重,剛纔的表現,連自己都自愧不如,面對高階修士,能壯起膽來對峙,真真算是難能可貴了。“翻過年來,你也十五了,不算小了,要多學學何玉,能再穩重點,就更好了。”
古吉聽他這話,臉上卻浮現出複雜的神色,低聲說道:“何師兄……我感覺他越來越傲氣了,跟我們也不像以往親近。”
“哎!”齊休一嘆,自己又何嘗不知,何玉自從得了闞林的青睞,三不五時來往指點,修爲進境突飛猛進。雖然人比以前開朗,但是卻越來越不合羣,除了張世石,和別的同門交談,往往隻言片語就將對方打發,都懶得做面子上的功夫了。
展元和張世石交惡,那跟着的沈昌、潘榮兩人和張世石又沒什麼衝突,大半原因還是不忿何玉的高傲輕視,以及佔據更多的資源。自己也該要想着怎麼改改他的脾氣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