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袋剛被放置到血肉堆中,就從表面分裂出一條條觸鬚,彷彿樹木的根鬚一樣,深紮在骨質表面、皮肉內部。
它竟然在消化這一切?
夏元熙清楚地看到,在觸鬚的吸收下,血肉皮膚乾枯萎靡,堅硬的骨骼也在它分泌液體的消融下被舔舐殆盡。
可是吸收了這麼多東西,那囊袋卻無底洞般並無變化,一點都沒有增加。
就在所有東西都被消化一空的時候,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肉囊一陣涌動,光滑的革質內壁破裂開來,滾落出一個人形生物。它面目醜陋,稀疏的黑髮濡溼粘着在皺巴巴的皮膚上,每邊肩膀上各長了兩隻手,四隻手臂神經質地揮舞抓撓着,矮小的個子卻有一雙精芒四射的眼。
它剛一出世,就猛撲向身邊一個人,緊接着就是骨骼碎裂的咀嚼生,然而乍侖周圍平日看着凶神惡煞的手下毫無反抗之力,他們驚慌失措,武器怎麼也拿不穩,有個乾脆跪地磕頭,祈求溼婆大神的原諒。
神話中,溼婆擁有四隻手臂,看來這是血河老祖故意製造出這樣的肉身,方便瓦解當地信教的人的戰鬥力。
夏元熙搶走地上一個人慌忙掉落的手木倉,正要開火,但薛景純制止了她。
“你不是說,只要做了這些神就會降臨嗎?爲什麼會出現這種事?!我的手下……”乍侖氣急敗壞,對薛景純大喊。
“它確實降臨了,雖然只有肉身而已。”薛景純指着那面貌醜陋,看起來智商比較低的怪物說,“它的靈魂不在這裡,仔細聽它說的。”
“一個多世紀前,在象羣走過的地方……屢次易主的明珠靜默如石,金色的智者凝視着這一切,而我的珍寶就藏在他腳下……”雖然吐字有些不清,但那四臂怪物一邊咀嚼,一邊這樣說。
“什麼意思?”乍侖完全聽不懂。
“這是神在指引你,希望你找到那件神器,把它的靈魂歸還。”
那怪物仍然在不停地啃食人類,看起來確實不像是有神智的樣子,再這樣下去,乍侖覺得忠於自己的人就會被它全部殺死了。
“那它還要這樣多久?!”
“不知道啊……或許每天都需要進食吧?你可以先做好飼養的準備。”
乍侖心中一驚,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這怪物可以徒手拆卸花崗岩,他帶來的車鋼板在它手中簡直不比紙片更堅固,一路運送出去,到不了城市,只怕路上就會被它全殺掉。
還有種方法是把它原地放在這裡,然而一去一來的時間,這些村人也不夠填它胃口的,如果它胡亂跑出去,也是被政府發現帶回去切片研究的後果,難保證沒有見多識廣的人發現這村子裡進行過的罪惡儀式。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乍侖不懷好意的看向兩人,如果答案不滿意,他不介意先從他們開始殺。
“辦法倒是有,不知道乍侖先生敢不敢。”
“笑話!我在道上做了那麼多年,你問我敢不敢?”
“比如說,竊取神器自用這種事……”
“什麼?”乍侖口氣一窒,他雖然沒有信仰,對神缺乏敬意,不過卻也畏懼冥冥中的懲罰,讓他舉棋不定。
“它要找的那件東西有着非同尋常的力量,如果取得它,或許能讓凡人之身脫胎換骨。再說了,看這位的表現,難道您還覺得它是位有恩必報的善神嗎?”
確實,從它的表現來看,多是邪神或者祟神,搞不好它重新現世之時,連信徒也一起剿滅也不是不可能。
“況且,乍侖先生並不是真正的信徒吧?如果它知道您心中的想法,您覺得神會怎麼做?”
“夠了!我已經聽你太多花言巧語,現在什麼都沒得到!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乍侖舉起手木倉,將準星瞄準他。看似十分兇暴,但這是他將心中舉棋不定的矛盾爆發出來,事實上只是人被逼到絕境做出的反映。
“怎麼說一無所獲呢?趙培林留下的一切,都是你的……這件事,乍侖先生也想了很久吧?就算沒有這件事,您也會向他下手。”薛景純淡淡回答。
握着木倉的手看得出因掙扎而顫抖,最終轉移向那四臂怪物的方向,“碰”的一木倉。
血花四濺,它嘶聲倒下。
“頭兒!那是神啊!這樣做我們會……”
“不,只是個鬼怪而已。你的膽子哪去了?是男人就給我開木倉!”乍侖怒罵道,在他的高壓態勢下,一夥的屬下也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射擊,很快把它打成蜂窩一樣的一團爛肉。
這就結束了嗎?夏元熙想。
在離開的路上,她也這樣問了薛景純。在他們二人乘坐的車上,司機是個不動中文的男人,這也是乍侖擔心薛景純又搞出什麼名堂,特意安排的結果。
“不,只要血河老祖在這個世界,他就算死了也能一直轉世,這個軀體不過是他給自己安排的優質肉身罷了。事實上,只要他的轉世之身碰到胎藏輪迴燈,就能覺醒之前的記憶,就算肉身差一點,最多恢復修爲花的時間長一點,此外並沒有什麼影響。而燈上被他刻下了元神印記,只要他還存在這個世界,必定會和燈有宿命般的聯繫,總有一天會與之相遇,再度成爲血河老祖復活。”
“所以那燈在哪裡?”
“它不是說了嗎,‘一個多世紀前,在象羣走過的地方,屢次易主的明珠靜默如石,金色的智者凝視着這一切,而我的珍寶就藏在他腳下’,這就是提示。不愧是渡劫之體,就算沒有勘破胎中之謎,也能殘留這樣的記憶碎片,引導信徒替他尋找東西。”
“象羣?是某個部落嗎?……我表示聽不懂,現在到了師兄你提供技術支援的時候了。”
“象羣指湄公河,因爲它上游河段是瀾滄江,得名泰語lan-ts'angchiang,意思爲‘百萬大象之河’,後文的藍色綬帶也是指的它。而‘屢次易主的明珠’則是河岸邊的廊開府,它位於泰國老撾邊境,歷史上曾被兩國頻繁爭奪;至於金色的智者,應該是廊開府坡猜寺內的金佛了。”薛景純分析道,他之前看了海量的泰國旅遊資料,這幾天細細思索,得出了這個結論。
“血河老祖這人真麻煩,連找個東西也要讓人猜,就不能堂堂正正的開誠佈公嗎?”
“他給的謎語是想讓破解的人必須是泰國人,特別是信教者……因爲這樣的人羣比較敬鬼神,如果換了美國人、中國人,或許就想着怎麼研究它,或是上交給國家了。”
夏元熙像見了鬼一樣盯着他猛看:“師兄,你最近吐槽功夫見長啊……竟然學會了將流行詞用在正經事上的絕技!”
“你多心了,只是巧合而已。”
這時,車隊經過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懸崖山道,環山的公路依山而鑿,在車轍沒有的地方,茂盛的野草灌木足足長了一人多高。
薛景純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這次乍侖那邊的人死了一半,加上忠於趙培林的也被清洗,人手實在不夠,所以10輛車只開走了7輛,而且基本上每車只有一、兩人,這就給了薛景純甩開他們的機會。
“玄璣……你會不會開車?”
“我?學倒是學過,不過以前教練坐我車,下車時都吐了,說我是他見過漂移技術最好的人,可是我損友竟然污衊我是教練受不了折磨才讓我過的,簡直胡說八道。我讓他們親自感受,可是他們畏懼了……”夏元熙抱怨。
馬路殺手。
薛景純腦中浮現出一個新學的詞彙。
好在能把人坐暈,應該速度還行……
“那一會就麻煩你了。”薛景純扯下一粒鈕釦,扣住一彈,準確擊中司機脖子上的經絡,那個地方是大腦供血的途徑,一旦中招就會瞬間昏厥。
果然,司機頭一歪,立刻昏迷了去。乘坐的車輛也隨之失控,直直滑到陡坡下面,好在草木旺盛,層層阻攔下,也並沒有滑得太遠。
“究竟是怎麼回事?!”乍侖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切,其實他早吩咐了前後車輛,一定要注意這兩人乘坐的車,沒想到還是出了狀況。
不過他從頭到尾一直盯着他們,並未發現異常,兩人都沒做什麼動作,只是前面開車的他屬下似乎突然昏了過去,難道是之前嚇破了膽子?真是無能之極……
“喂,你們下車,一起去看看,防着那個男的藉機搞什麼鬼!如果有什麼可疑,直接殺了!”乍侖揮舞着手木倉向手下命令,他這邊有許多違禁的武器,對付兩個人應該不至於出差錯,不過那男的邪門的很,還是多派幾個人爲好。
於是十餘名手下從各自車裡鑽出來,向卡在一顆大樹下的出事車輛走去,他們手中木倉都拉開了保險,準備一有異常就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