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是午時出發,在傍晚的時候行至一處山郊邊,紮營生火,開始歇息。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到沙陀城了。這次休整也是用飯小憩爲主,隊伍要趕夜路到達沙陀城,荒郊野外的露宿,畢竟不安全。
張巖所在的騎兵武士小隊,包括他總共八人,負責斷後的工作,領頭的小隊長是一個臉上有一塊蠍型刀疤的中年,粗獷豪邁,名叫常橫,和小隊衆人都相處的很好。對張巖這個外來客也是熱情異常。
張巖在臨走的時候,曾夫子贈予了一些錢物和衣物。此時張巖長髮簡單地用絲條打了結,穿着件淡青長衣,模樣清秀,倒也討人喜。只是胯下的枯瘦老馬有點寒摻,沒奈何,走的匆忙,只得順手牽了曾夫子家有些年歲已經不再奔波的老馬。
張巖對這些騎兵武士溫和有禮,加上性子灑脫,倒也不招人厭惡。此時駐紮營地生火做飯,張巖也參與其中拾撿柴物,很快他們小分隊八人便圍着篝火坐了一圈。
架子上,整塊的肉被烘烤着,熊熊的火焰耀了衆人臉色紅撲撲的,不時有火星畢剝作響中,迸濺隕落在夜色中。
隊長常衡拿出一大酒囊袋子,仰頭灌了幾口,大笑道:“痛快!哥幾個,吃肉前先灌上兩口開開胃口。”說着遞給旁邊的隊員。
常衡笑吟吟地看着衆人拿着酒囊喝上幾口便遞給下個人,當輪到張巖時,突然說道:“張巖兄弟,趁此機會,你和哥幾個好好嘮嘮,在路上好有個照應。”
常衡旁邊的一名隊員接口道:“就是,就是,張巖兄弟模樣俊俏,討人歡喜,可在路上若遇到危險,就得咱哥幾個大力幫助呢。”
常衡啪地一巴掌打在那人頭上,笑罵道:“烏鴉嘴,什麼危險不危險的,再亂說罰你站夜哨!”
那人嚷嚷道:“不敢啦,常老大你可饒了我吧。小的給您添茶倒水鞍前馬後都可以,可就這夜哨做不得呀,不睡覺我會武力全丟,小命不保的。”
衆人聞聲哈哈大笑,一人叫道:“焦老二,你孫子慫貨一個,丟人,我郭老栓瞧不起你。”
張巖正欲拿着酒囊喝上一大口,聞言愕然,性焦?好奇特的姓氏……
焦老二大喊道:“好呀郭老栓,你虎得很,你站夜哨啊,讓我焦老二瞧瞧你能耐。”
常衡連忙止住了兩人拌嘴,說道:“張巖兄弟還沒說呢,你倆夯貨到嗆上了,滾一邊負責烤肉去。”
張巖灌了幾口酒,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直衝腦際,渾身發熱,不禁叫道:“好酒!”
旁邊的一人插嘴道:“那是,這酒只英雄好漢才配喝。”
“鼠兒,你可不是啥英雄好漢吶,偷雞摸狗倒有一手。”一人叫道
“哈哈,就是,就是。”其他人亂七八糟地嚷嚷起來。
常衡見再這般鬧下去,可就冷落了張巖了,臉色一沉喝道:“都特麼的給我閉嘴,今日是歡迎張巖兄弟的,可不是讓你們打屁來了。”
衆人聞聲連忙正襟危坐,很默契地瞅向張巖。看來常衡御下還是很有一手的。
張巖嘴角含笑,看着眼前的粗獷漢子們大聲交談,忍不住想起了洪大全,此情此景和自己與大全飲酒的時候何其相似。來不及多想,見衆人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大傢伙都知道我名張巖了,這次隨車隊一起前往拓木城尋訪一家親戚,煩勞大家照顧,張巖無以爲報,只能大口喝酒來聊表心意了。”說着舉起酒囊大口牛飲起來。
“痛快!張巖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吶”衆人紛紛叫道。
“別啊,慢點喝,我還沒嘗住呢”一個不甘的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一愣,又是哈哈一陣大笑,笑聲直飄散到夜空深處。
用過餐,車隊不耽擱絲毫功夫,在已經漆黑的夜,點燃火把上路了。遠遠一望,長長的車隊宛如一條蜿蜒的火龍般朝夜色中吞噬而去。
經過篝火旁的交談,張巖和小隊的另外七人熟絡起來。也從他們口中得知,這支隊伍隸屬於樑武國最南邊拓木城第一大商行福榮記,是當地修真家族廖氏的產業。每年都從北疆收購對修士有用的獸骨皮毛等材料,用以篆刻符文和製作鎧甲所用。領隊的廖頭就是一名修士,開光中期的修爲,在這羣武士中很有威嚴。至於隊伍中後精美馬車內所坐何人,卻是誰也不知道了,只是記得這馬車以及護衛和張巖一樣,也是在翠山鎮時才加入隊伍的。
張巖在進入隊伍的時候,一眼便覷出了總領隊廖頭的修爲境界。但對於精緻馬車所坐何人,卻不敢妄用神識窺探,若是個高階的修士,無異會察覺自己,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是張巖不願意看到的。
夜色很濃,一路上只聽到轟隆隆地馬蹄震地聲,所有人也都停止了交談,一臉警惕地行進着。夜晚是最容易出現狀況的時候,衆人不敢掉以輕心。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走在前邊的馬隊驀地停了下來,繼而遠處傳來微微弱弱的叫罵驚呼聲。想來是前面的馬隊遇到了狀況。常衡臉上的蠍子刀疤一陣翻滾,沉聲叫道:“郭老栓去前面打探消息,所有人原地不動加強戒備!”
衆人早已面色凝重地抽出了刀劍傢伙,郭老栓疾馳着馬朝前邊行去。張巖眸中精芒一閃,由於只築基修爲,神識只能探得周遭幾十丈範圍,也是不知道前邊到底發生了何事。
這時常衡扭頭朝張巖說道:“張兄弟不用慌張,此地地處翠山鎮和沙陀城之間,只百餘里的路程,料來不會發生什麼事。不過以防萬一,你就呆在衆兄弟當中,好有個照應。”
張巖微微一笑,說道:“勞常領隊掛念了,謹遵吩咐。”說完調馬進入衆人當中,沉默思忖起來。這常衡和小隊的人對自己照顧有加,若遇到不可拒當的事情,自己應該出手相助纔是,萬萬欠不得人情。
修真路,人情是最難還的。
郭老栓回來了,曬然一笑說道:“無礙,前邊的馬車似乎吃到什麼髒東西,全身抽搐,跌倒地上了,廖頭已經着手處理了,一會就能繼續上路。”
衆人鬆了口氣,兵器還鞘。常衡問道:“有幾匹馬出事了?”
“四匹,恰是拉着同一輛馬車。”郭老栓找回自己的位置,隨口說道。
常衡哦了一聲,臉色奇怪之色一閃而過。這時隊伍又開動了,揮手一示意,出發!
張巖一臉思索之色,他並沒有放下心來,反而加強了戒備。四匹馬同時抽搐,這可就奇怪了,甚至有點詭異。還是拉着同一輛車,難道車上拉的貨物有什麼異乎尋常不成?
沉悶前行,直到來到一個巨大的城門前,車隊再也沒什麼異常發生。衆人都長長吁了口氣。城門半夜緊閉,不知道廖頭用了什麼手段,竟讓守城的士兵打開了城門。
車隊緩緩進城,在一家大的客棧停頓了下來。由於人數太多,貨物也多,廖頭安排了守夜的,其他人五、六人一個房間歇息了。
張巖和焦老二、鼠兒,以及其他兩人住在同一間房。張巖從修行之後,便不曾睡眠過,默默地在黑魆魆的房間內運功打坐。房內其他人的鼾聲很快響起來,此起彼伏,看來也都累的不輕。
張巖打坐還不到一個鐘頭,驀地一道極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廖頭,咱們是不是被人給盯上了……”張巖連忙凝神細聽。卻聽隔離七八個房間的一處大廂房內,正有兩人喁喁私語。
廖頭說道:“這次的貨物裡,有赤絨花這等寶貝,被人盯上不稀奇。唉,這次運貨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另一人說道:“怎麼說,難道這次咱車隊還會遇到什麼兇險不成,我們可足足有三百餘的騎武士啊。”
廖頭似乎唯一沉吟,半響才說道:“怕這次盯上咱們的可不是普通人。據我猜測很可能是修真者!”
另一人一聲低呼,連忙說道:“那我們不是危險了?修士個個法力高強,根本不是我等可以抗衡啊。”
廖頭輕輕一哼,說道:“能看上赤絨花的,修爲也高不到哪裡去,赤絨花只對衝擊築基大關有用,對於高修來說,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這倒不用我們擔心什麼,別忘了,可是還有一位前輩在我們車隊裡,我們對他恭敬有加,伺候的無微不至,總不至於遇到危險的時候袖手旁觀。”
另一人恍然說道:“我怎麼忘了這一紮了,廖頭,那馬車上所坐的前輩是男是女?修爲又如何?”
廖頭低喝道:“小聲點!那位前輩可是個女修士,修爲之高深恐怕有築基期的修爲。這些修士各個脾氣古怪,你可別舌頭大惹了禍事!”最後一句隱含警告威脅之意,說的低沉狠戾。
那人聲音壓得更低,說道:“廖頭放心,我伍山可不會亂嚼舌頭的。那好,我去看看守夜的,您早些休息。”
接着一個開門聲音響起,一人走了出去。
張巖正準備思忖消化所得信息。卻不料一個聲音悠悠在廖頭所在房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