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蟬毫不奇怪張巖會有此疑惑,在他眼中,若是張巖什麼都知道,他非羞愧死不可,特別是知道張巖年齡才十八歲時,這種壓力簡直讓他以爲見了靈童轉世,差點當場崩潰。
張巖這一問,李水蟬紓解了壓力,得到了一絲可供自己施展的機會,所以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所知所聞一點不留地傾吐出來。
張巖凝神細聽,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李水蟬細細講解,越說越是興奮,這個孤僻的老頭罕逢知己,話匣子一打開,便守不住了,解釋了實陣和虛陣的用途,連帶着把陣法師所應當掌握的基礎常識也講了一遍。
李水蟬的陣法知識很豐富,他專攻金屬性陣法,但對其他四種屬性的陣法也有一定的瞭解,講解時,五行相互參照,指出五行陣法間的不同之處,剖析其中緣由,信手拈來,揮灑自如。
張巖聽得入神,恍惚有茅塞頓開之感,遇到不解處,便隨口提出,而李水蟬沒有一絲不耐,詳實解惑。
這一老一少,一個傾聽,一個訴說,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四五個時辰。若不是張永泰夫婦叫他們吃飯,這種狀態很可能將一直持續下去。
不過通過這一通談話,張巖和李水蟬之間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情,隔閡在談話中就已消失。
冰釋前嫌後的一見如故,大概如是。
夜晚,三樓密室,張巖神情肅穆,劃指如筆,指尖金光噴吐,於虛空勾勒出道道金色線條。
在李水蟬一番解說之後,他對虛陣又有了一番體會,此時他嘗試着把所悟知識在實踐中篩選融合。
虛空*要成形的依舊是微型禁錮之陣,脫胎於落金困身陣,用來束縛定格妖獸皮毛上的屬性。
他的指法已經嫺熟無比,如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提高成功率!
昨晚他失敗了千百次,才成功煉製出一個虛陣。剝去紫狐皮之後,有話費了近乎幾十次才又一次煉製出一個禁錮虛陣,堪堪在黎明前剝去白狼皮。
成功率太低。
就其原因,無他,基礎太差。
而現在,基礎知識的大幅度提升,是否能改變成功率底下的厄境呢?
張巖很期待,目光緊緊盯着空中虛陣,不敢絲毫分神,同時手速不疾不徐地划動。
李水蟬就在他的旁邊,目光大熾,一眨不眨地盯着張巖手指轉動的幅度,劃出的速度,以及線條之間的構成和走向。他同樣一語不發,聚精會神,根本沒察覺張巖手指噴吐的真元是不在五行中的金色佛元。
也許正因爲他對陣法之道太過專注,才造成修爲一直滯留金丹初期的尷尬局面吧,要不然,以他幾百年的壽命,即使資質再差,也該進上一階的。
李水蟬臉色突然變得緊張,張巖手下的虛陣該要成形了!
就差最後一劃,李水蟬知道這一劃有多麼的艱難,雖然他連虛陣的十分之一都劃不出,但是,他的眼光絕對不差,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確定,這一劃纔是虛陣的關鍵和靈魂。
張巖也知道這一劃的困難,臉色繃的越發的緊了。
凝神,拖腕,手指凝滯如拖千鈞重石,揚起,狠狠劃下!
這一劃夾天風海雨之勢,轟然而下,李水蟬根本沒看清楚,便聽嗡一聲響,一個金光流轉宛如金色錦緞的虛陣,亮瑩瑩出現在虛空中。
怔然少許,李水蟬便一臉陶醉地沉浸在虛陣上繁密玄奧的紋路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澎湃壓抑的氣息正從虛陣中緩緩溢出!
“第幾次?”張巖不悲不喜地問了一句,目光如同李水蟬般,癡迷地擱淺在虛陣的道道紋理中。
“第十六次。不錯,總算成功了。”李水蟬沒有回頭,枯瘦的臉上滿是陶醉之色。
第十六次嗎?
還不行,成功率還太低!
張巖伸手,操控着虛陣打在一頭六級七彩尖喙鶴身上,讓後把它交給李水蟬剖解,自己便再次勾畫起來。
這一夜,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煉製虛陣中度過了,兩人分工很明確,一人煉製虛陣,一人解剖妖獸,雖然虛陣成功率有點低,但這一夜,卻足足解剖了十三頭六級妖獸。
張巖製作虛陣的成功率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提升着,幾乎微不可察。
而李水蟬同樣收穫頗豐,見識了虛陣的煉製之法,雖然以他的神識和真元修爲依舊煉製不成,但不妨礙他以後沒有嘗試煉製的機會。
兩人在第二天一早,把十三頭徹底解剖的妖獸材料交給一層的吳蒼邪後,兩人各自手持一塊中品靈石,便進入了運功打坐中。這一夜的消耗實在太大了,即使他們還想繼續下去,但也得保證體力、真元、神識跟得上才行。
把材料交給吳蒼邪,由吳蒼邪保管兩人很放心,這屋內的一切材料一半是白虹宗的,一半是玉景宗的,數目都記載在案,不虞產生意外。
三日後,在張巖和李水蟬近乎瘋狂的努力下,所有的妖獸屍體全部被徹底解剖。
不顧吳蒼邪詫異的眼神,張巖在李水蟬的配合下,開始以虛陣之法煉製藥材。
此處煉製藥材和煉丹師對藥材的整理大同小異。以虛陣煉製藥材,只不過是以特定的手法保持藥材的藥力在未被利用的情況下,不至於消散,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虛陣之法煉製後的藥材,能夠在入丹藥的時候,發揮出十成的藥效!
即使以高級煉丹師的手法,在處理藥材的時候,最多能提煉出藥材的七成藥效,可見虛陣之法煉製藥草時的強悍之處了。
白虹宗和玉景宗送來的藥草無不是天材地寶級別的,比之張巖在千羽宗靈虛園中所見的各種藥草絲毫不逞多讓。
張巖的心情有點沉重,因爲以虛陣煉製藥草的時候,是把虛陣密佈在藥草之上,若萬一煉製失敗,虛陣破碎散發出的力量,足以毀去藥草的一部分藥力,一株天材地寶被毀去一部分藥力,那簡直和一個金丹期修士憑空退降到築基期差不多。
所以煉製藥草,務必要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
但幸好,煉製藥草所需要的虛陣並不複雜,甚至比打入妖獸皮毛的禁錮虛陣還要簡單些。
可即使如此,張巖謹慎起見,還是拿了一些普通的藥材練手,直到把這個名喚春風化雨的陣法練得純熟,確保每次都能成功後,纔開始進行藥草的煉製。
練手又花去了一天的時間,此時動手,已是在第四日深夜。
依舊是三層密室內,依舊是李水蟬輔助。
放在張巖眼前的是一株足有三千年火候的七節紫蘿參,功效如何,張巖不去細究,他的任務便是把它用春風化雨虛陣先給煉製了。
除去打坐運功,張巖有整整兩天都是在划動着手指頭,一遍又一遍地勾畫出一道道曲折多變的金線,對這些構成虛陣的線條,他早練得可以閉上眼睛便一絲不差地把它們按着特地路線劃出來。春風化雨虛陣雖只練習了一整天,但已經純熟無比。畢竟脫不了由金線構成的路數,只不過是構成和搭配方法不同而已。就好像仕女刺繡,繡牡丹,繡荷花,都是由手中針線按着不同軌跡織出來的,不影響手指舞針的熟稔程度。
李水蟬不敢打擾神情變得肅穆的張巖,他只是睜大了雙眼,看着張巖的手指靈活地在虛空中舞動着,金光噴吐,如行雲流水般劃出一道道金線,軌跡一絲不苟,水到渠成。
這些金線在還未成形時,被張巖以意念驅動,像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地覆蓋在七節紫蘿參上,金光一閃,消失在紫蘿參呈暗紅色的表面上。
接下來纔是關鍵,要在紫蘿參表面勾勒虛陣的另一半了!
全神貫注,不緊張但神經緊繃着,張巖緩緩撥動了手指,和剛纔相比,此時他的動作宛如赤足在泥潭中跋涉,緩慢、凝重,自有一股堅定鏗鏘的韻味。手指劃下的金線也彷彿生怕驚動了紫蘿參般,輕柔地流動在紫蘿參體表,未曾傷及它一絲一毫。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紫蘿參體表縈繞了一層細密如綢緞的金色網狀物,張巖的手指,已經接近紫蘿參七節中的最後一節,他手指的划動愈發地緩慢了,小心翼翼,堅定不移,看在李水蟬眼中,他枯瘦的臉上也露出了緊張之色,雙手不知覺間緩緩緊攥在一起。
又過了近乎半個時辰,在李水蟬的臉色緊繃到極致的時候,張巖一點一點地收回了手指,彷彿生怕眼前已經成型的春風化雨虛陣崩碎一般。
直到收回手指,七節紫蘿參沒有一絲異常!
春風化雨虛陣沒有崩碎,那自然是……成功了!
兩人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驚喜之色。
兩人不敢出聲宣泄心中的激動,生怕那正在逐漸消失在七節紫蘿參體表的金網被驚動,繼而發生意外。
許久之後。
金網在紫蘿參體表徹底消失,李水蟬終究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竟似比張巖還要高興。張巖看在眼裡,也跟着笑出了聲。
這不是第一次成功劃出春風化雨陣,但是這是第一次以春風化雨陣把一株天材地寶煉製成功。以前煉製的普通藥草自然不算,在那上邊煉製只能算練手而已。
經虛陣煉製,這株七節紫蘿參的價值比原來起碼要高出三倍有餘!
這,就是虛陣的神奇之處。也是高級陣法師獨享盛譽的緣由。
(今天學校又很操蛋地停電了,這章是昨個熬夜寫的,晚上如來電,第二更必定準時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