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慶將韓林等人送走,回到了內宅之中。
他默默站在房間外,沒有言語、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展顏一笑。
徐珍珍好不容易將寶寶哄睡,擡起頭,發現了一個人影,立即滿面喜色:“慶郎,你怎麼回來了……”
“噓,別把夢璃吵醒。”
柳慶大步邁進,坐在徐珍珍的身邊。
兩人低頭,輕聲呢喃,纏綿了一陣。
“你先睡。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柳慶看着天色已晚,對徐珍珍說道。
對方乖巧地點頭。
他嘆了一口氣,起身,獨自一人回到了書房。
“你總算擺脫藥人的身份了!雖說付出的代價極大,可以後,有的是機會……”坐了一會兒,耳邊一個冰冷的聲音憑空響起。同時,有一隻手掌,從虛空出現,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頭。
柳慶身子一僵,心裡咯噔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慢慢轉過頭,滿臉謙卑之色,連聲說道:“那還不是要多謝聖嬰前輩。”
對方咯咯發笑,白淨的臉上長着一條猙獰發黑的傷疤,赫然是韓林的靈寵化石鼠。
小胖子嘿嘿一笑,收回手,原地打了一個轉,化爲一道旋風,出現在了書桌前面的客座上。
他坐在椅子上,輕描淡寫的說道:“不容易啊不容易。我那主人,你要知道,那可不是省油的燈。當年我跟着他,走南闖北,四處遊歷。別的不說,就親眼見過,他以築基修爲截殺了一名金丹修士。那時候的驚駭兇險,我現在還歷歷在目。和你們看到、知道的不同,且不論他平日裡表現得多麼無私高尚、道貌岸然,我可是自小就跟着他,只有我才知道,他就是一個人面獸心、窮兇極惡、惡貫滿盈、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你想,哪怕是自己的徒弟,都能下忍心煉製成藥人。這是何等的陰毒啊……”
想到對方所說,柳慶也是面露懼色,拍着胸口說道:“是是是。那還不是靠大人您的食言而肥。才讓我兩人擺脫師父他老人家的控制。以後,您但有吩咐,莫敢不從——只是,我還想問問。這元陽破了,是不是真的就沒辦法修煉了……”
看着對方大表忠心的樣子,小胖子故作深沉一笑:“師父,你還叫他師父幹嘛?要不是我得了目琳的妖元,才勉強施展出這天賦神通,讓我等脫離苦海。以後不知道還要受什麼罪呢。伴君如伴虎啊。他韓林起什麼鬼魅心思,我們哪知道。”
“至於他說的,元陽破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只要有靈石,衝也能衝上築基。而且你不知道,他手裡有一種仙丹,叫做築基丹。吃了就能築基。哪裡用得着服用什麼妖丹。你那兩名師兄,愛你師父的很,我一點消息都不敢給他們說。不過說起來,他對我確實不薄……”
“嗯哼?你也知道我對你不薄?”
一個冷漠的聲音突兀響起。
兩人臉色瞬間大變。
一扭頭,看到韓林正神色淡淡的站在一旁。
“師父!”
“主人!”
事情敗露,小胖子和柳慶兩人臉上都露出忐忑不安的強笑。整個書房的溫度,都陡然下降。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心裡驚懼之極。
“小胖子,什麼時候,有我站着,你坐着的道理了?”
聽韓林如此一說,小胖子心裡暗叫苦不迭,立刻從座位上起來,匍匐趴在地上,硬着頭皮、磕磕巴巴地回道:“主人,請上座。”
韓林慢步走上前,坐在座位上,撫摸着扶手,臉上笑意一斂,沉聲的說道:“是叫做食言而肥嗎?確實是一項很厲害的天賦神通!我就說,怎麼你光長體格,不長能耐。原來,還藏着這一手……”
神色始終如常。彷彿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主人,我……”
“好了,莫再多說廢話,既然你說跟了我有些年了,那應該對我的性格知根知底,你也知道,我最容不得背叛……你自裁吧,畢竟跟了我這麼久,念在你我主僕一場,我不想動手……”言畢,便不再管這化石鼠,同時扭過頭,對着柳慶說道,“倒是你。有長進了啊。都學會欺師滅祖了。”
柳慶張張嘴,手指擡起,微微抽動,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對韓林的感情,十分複雜。
直到兩人撕破臉皮的這一刻,他也升不起一絲反抗的心思。
他無力地垂下了手臂,彷彿認命了一般。
韓林一直維持着假笑的面容,直到這個時候,他還依舊在扮演着慈父的形象:“其實,看到柳夢璃的那一刻起,我真的決定放過你——本來,以後你就安心爲我辦事,多好啊。你繼續當你的好弟子,我呢,繼續當我的好師父。”
“老謀深算,心機深沉,更有大決斷、大舍離。不錯,不錯,是一個好苗子。你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可能不知道,我並不想要一個傀儡。”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韓林笑容退去,換上了一臉的獰容。眼中光芒一閃,眼神好似利劍般銳利。他也懶得再多言,直接乾脆地激活了早就種在柳慶體內的“道心種魔”。
柳慶只覺得兩耳“轟”的一下,眼皮一重,天昏地暗,身體失去了平衡,渾渾噩噩,就栽到在了書桌上。
“睡吧。睡一覺起來,就聽話了。”
以後的柳慶,就和龐青青一樣,只是具行屍走肉罷了。雖然還活着,卻已經淪爲了肉傀儡。
他曾經還想把王萱兒也種下道心種魔,結果卻一直失敗。
處理完這一切,韓林才扭過頭,看着化石鼠。對方卻面無表情、兩眼冷冷地望着自己。韓林忍不住呵呵一笑。
“看來,你是不願意自裁了……”
看着韓林嘴角升起的一絲譏笑,小胖子只覺得惶恐至極,肝膽欲裂,瘋狂想要逃。但是四周早就佈下了困陣,退無可退,他只能從腰間緩緩地拔出尖木針所化的短劍。
短劍懸停在空中,一尺來長,散發着幽冷的青光。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張開嘴,第一次朝着韓林這個主人,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顯然,面對不是拿屁股而是用獠牙對着自己的化石鼠,韓林略微有些訝然。聽到對方的話,更是輕蔑大笑:“哈哈哈。大言不慚。你哪裡來的勇氣?莫非你當自己是真仙轉世?——不過,你說,如果我把你煉製成法寶,移植到我的萬微法眼之中,是否也能獲得這食言而肥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