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中州古城腹地間攢動着如迷霧般的陰冷黑氣, 它們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淵之下涌出,那些洶涌的屍氣幾乎把黑夜中紛揚墜落的羽絨似的雪花也染成深色。
十三人小隊的腳下發出劇烈的震顫,屍傀的嘶吼聲和狂奔而來的轟鳴聲都似浪潮般涌來, 而那些狼狽的少年就如同飄浮在海浪上的孱弱螞蟻, 眼看就要被徹底淹沒。
御雅逸再也顧不上什麼了, 拼命往外拋着符篆給隊友爭取時間, 他回頭怒吼:“擋不住了!別省着用了!”
後方的蘇意致紅着眼睛跟着掏出一把符篆, 當異獸朝自己咬下來時就地一滾,順便把符篆往前一丟。
劇烈的爆裂聲響過之後,衆修眼前出現了無數個被劍氣和符篆炸開的巨坑, 似戰壕般橫亙在他們屍傀之間,然而很快塵埃中的屍傀破碎的屍身便將那個巨坑填平, 後面襲來的屍傀開始踩着前方的屍傀嘶吼着張口裂齒咬下來。
狂浪生雙目通紅高舉着盾牌頂在隊友最前面, 他前方的盾牌泛着光芒凝出一片結界將屍傀攔截住, 然而壓力越來越大,他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顫抖的雙臂死死地保持着盾牌不垂落,而腳卻被這壓力迫得不斷往後退。
踏雪潔白的四爪早被污血染得難辨本色,此刻它朝着狂浪生飛奔而來,死死抵在他身後幫他一道支撐盾牌。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些難以計數的屍傀就已經讓他們快支撐不住了, 偏生那邊的骨龍似乎早盯上了他們, 即便它還被困在深淵掙脫不得, 卻還是扭過頭衝着他們嘶吼。
一股烈風襲來, 幾乎讓他們滾落到後方。
“給小魚再爭取點時間啊!”
“攔住它們!”
後方的俞幼悠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隊友, 身體早已因爲瀕臨碎裂邊緣而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口中的療傷丹和血水混雜在一起被她竭力吞嚥下去。
俞幼悠在瘋狂地抽取古戒中的靈力, 然而重啓先前幾座尖塔的時候她便發現了,裡面儲存的靈力越來越稀薄,與之相對的,她抽取靈力來灌輸入尖塔的速度也隨之放緩。
她死咬着牙,注視着前方讓人熟悉的屍傀大軍,這次讓靈力不經靈脈,直接從自己的血肉之中流淌而過!
劇烈的疼痛讓她銀色的狼毛都聳立起來,然而這樣的痛苦是有效的。
那座沉寂了不知多長歲月的尖塔開始泛起了微光!
骨龍似乎察覺到了不對,正在對深淵東岸的修士們圍攻的它竟然拼着受傷猛地轉頭,朝着俞幼悠一聲怒嚎,攻勢亦是隨之一轉,竟是衝着她襲來。
它的爪子猛地張合,下一刻,便自深淵之中抓出無數屍傀朝着俞幼悠砸去。
“淦!”狂浪生在下方大聲怒罵了一句,正想要飛身去擋住那天女散花般墜落下來的屍傀時,一道劍氣卻飄忽地朝着這邊斬來,凜冽寒氣瞬間將所有的屍傀變成冰晶,還未抵達俞幼悠身前便重重墜落在地。
俞幼悠仰着頭,和擋在上空中的百里空山極短暫地交匯了視線。
他眼中沒有震愕,半點也不意外俞幼悠會跑來這地方,似乎料定了她不是安然蹲在後方的人。
俞幼悠無聲地笑了笑,就見百里空山持劍快速攻向異獸,使它無暇再來襲擊她。
骨龍這突然的轉變目標,也讓先前沉浸在戰鬥中的修士大隊們發現了不對勁。
御獸宗掌門眸子一縮,就見到了自家孫子正一身泥淖地撒丫子狂奔在屍傀堆中,如同豪闊公子在青樓敗家似的狂撒紙張。
不同的是別人撒的是銀票,而御雅逸撒的是價值一萬靈石一張的符篆!
紫雲峰主在看到提劍兇狠飛掠在屍傀堆中的女劍修後,亦是驚呼:“浣月!”
這道深淵極寬闊,好似天塹般橫亙在兩隊人之間,中間更是被黑霧般的屍氣籠罩着,若是換成旁人肯定沒法看到對岸的場景,但是匯聚此地可是整個修真界的最強戰力!
很快的,東境三大宗門的各位長老們都從中發現了自家徒弟的身影,然而即便是他們也無法越過骨龍的攻擊範圍飛到遙遠的對面去。
正在飛快給傷者喂藥的馬長老抽空往對岸看了一眼,氣得嗓子都吼啞了:“又是他們仨!掌門!那三個小兔崽子又偷跑來了!”
正雙手各拎着個七彩丹爐砸異獸的孔掌門也是心驚膽戰,怒道:“那三個小王八蛋來送死嗎!”
妖皇早已化成了原型,巨大的銀狼飛在空中,不斷和骨龍糾纏着。
方纔俞幼悠剛靠近的時候,他便發現了這小狼崽子的身影,然而骨龍實在難纏,他也無暇去把那羣后輩給攆回去,更沒法越過骨龍去護着他們。
妖皇擡頭,焦灼地看了一眼俞幼悠,然而也就這一眼,他發現那座先前如同尋常凡物的尖塔竟然亮起了微光!
而骨龍也是在發現這塔開始發光的時候,纔不管不顧地轉變了攻擊方向。
與他發現此事的不在少數,正在竭力張開金色護盾的老和尚也驀然睜眼,注視着前方喝到:“那尖塔怕是爲骨龍所忌憚的關鍵,替他們拖住骨龍!”
都不需老和尚多言,那些前輩們雖不知曉少年們在做何事,卻也都拼着老命不管不顧地進攻着骨龍,想讓將那怪物引回來。
百里空山和妖皇分掠在骨龍的兩側,二者不斷錯身閃過,一邊避讓骨龍排山倒海般的反擊,一邊狠狠地給予那畜生猛攻,再加上成百個修士的馳援,饒是定下了狠心要先滅掉對岸那羣小鬼的骨龍也不得不抽回身子,全力應付這些更難纏的修士。
馬長老面上一喜,飛奔去接住跌落在地的一個妖修,往他口中塞入大把的靈丹,視線卻忍不住朝戰場瞥去。
他狂喜道:“穩住了!”
骨龍終究是被困在深淵之中,對於很多攻擊都避讓不及,眼下進攻節奏終是被修士大隊把握,慢慢熬下去,鐵定能將它磨死!
然而骨龍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它在深淵之中不斷掙扎,嘶吼聲讓裂縫邊緣的砂石滾落,在意識到自己被這深淵徹底束縛住的時候,骨龍仰天哀嚎——
下一刻,它毅然轉過頭,狠狠地咬斷了自己被困的尾巴!
那龐大的身影在這陰暗世界中不斷延伸,伴隨着骨龍憤怒而痛苦的怒嚎聲,那令人窒息的強盛威壓直直地朝着尖塔這邊飛來!
它的目標很明確,正是塔下的俞幼悠!
“它逃過來了!”
御雅逸一把拉住想要衝上去的踏雪,一邊嘶聲回頭提醒隊友,一邊瘋狂朝着俞幼悠身邊奔去,其他人也狠狠一咬舌頭,讓劇痛喚醒威壓的恐懼,拼死回防後方。
“小魚快傳送!”
“傳送符篆!”
“逃!”
此刻塔下那隻銀色巨狼的毛上已經開始滴落血水,它幽藍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骨龍,亦感應着尖塔的進程。
只剩下最頂端那一部分就可以重啓大陣了。
不能退,一旦選擇退縮,前面的努力都會化爲泡影,從數千年前就開始戰鬥的前輩們也將徹底落敗!
俞幼悠四爪緊緊摳着塵泥,不避不讓,只拼命地壓榨着古戒小世界中的靈力。
千鈞一髮之際,即將飛向尖塔的骨龍卻再難近一寸的距離。
俞幼悠睜大眼,卻見到骨龍後方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白狼,它巨口一張,死死地咬住了骨龍斷裂的尾端,拼盡全力在阻止骨龍前進。
白狼的口中滲出如瀑的鮮血,而它金色的眸中只是一片冷然。
這是兩隻巨獸的戰爭,它們在互相較量拉扯着,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妖皇猛地飛奔上去加入戰局,咬住骨龍的喉嚨,與白狼一道將其往後拖。
上陣父子兵,講什麼一對一的武德?!
被嚇傻了的馬長老怪叫了一聲,手猛地一抖掉落在地,砸在了腳上都沒知覺。
“草!他果然是妖族!”
連跟百里空山做過無數次交易的馬長老都震驚得丹爐砸腳,其他人族修士就更別提了,他們的腦子只剩下一片懵然。
下一刻,孔掌門怒聲喊醒這羣人:“愣着幹嘛!幫忙啊!”
清醒過來的衆修毫不猶豫馳援上去。
天音禪寺的老和尚雙手合十向前一拜,口中嘔出一灘鮮血,下一刻便在異獸和對岸的尖塔之間凝出一道血色的結界阻止骨龍。
老和尚身上的氣息頓時薄弱了幾分,臉色亦是蒼老許多,唯獨那雙眸依然清明而慈悲。
他的聲音迴盪着穿透黑暗,傳到對岸的少年們耳中——
“只能撐百息!”
狂浪生手腳並用爬起,扛着盾把飛撲來的一隻屍傀擊飛,驚喜道:“百息行啊!尖塔只差一點就快成功點亮了!”
然而塔下的俞幼悠卻是四爪一軟癱在地上,她的胸口不斷喘息,絕望地看向那隻差一線便可重啓的尖塔。
“古戒中的靈力被抽完了。”
古戒小世界中的靈力都是來源於維持尖塔運轉的靈力,若是尖塔還存有些許靈力,靈陣倒還能勉強運轉,就像先前他們遇到過的那座微光尖塔一般。
然而一旦尖塔徹底熄滅,便需要全部灌輸滿才能重啓。
可問題就在於……
先前俞不滅已用掉了一部分古戒小世界中的靈力!眼下無法將最後一座尖塔灌輸滿了。
俞幼悠一邊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着回靈丹,一邊瘋狂地從芥子囊中倒出靈石,以便從中汲取靈力。然而縱使此丹出自她自己的手,品質也臻至完美,卻也無法段時間內讓靈力恢復滿。
啓南風一咬牙,丟掉手中丹爐,朝着蘇意致大喊:“老二!”
蘇意致瞬間反應過來:“我懂!”
兩個少年如風一般狂奔向俞幼悠,還未站穩,便急急地將他們的靈力送入俞幼悠的體內。
“引着我們的靈力去!”
他們是不懂該如何操縱靈力進入尖塔內,但是俞幼悠懂!
俞幼悠沒有囉嗦,當那兩道熟悉的靈力入體時,便倏然引着它們去往尖塔之中。
啓南風的木系靈力和蘇意致的金火雙系靈力都恰好與她的靈力相符,加上修士體內的靈力都經過了煉化,所以入體時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然而他們修爲終究是有限,遠遠不夠填充被俞不滅吸走的那部分空缺。
即便是啓南風和蘇意致在不斷地吞着回靈丹,再也不復摳搜地握着靈石汲取靈力,卻也難以跟上靈力流逝的速度,很快就變得臉色蒼白起來。
俞幼悠啞聲道:“極品靈石……都拿去買傳送符了。”
啓南風猛地想起什麼,他艱難地從芥子囊中砸出一口棺材。
蘇意致正想說他居然做好了要死的準備,連棺材都是準備好了,然而在下一刻就看傻眼了。
這棺材居然是一整塊完整的極品靈石雕成的!
啓南風將手搭在棺材上,狠心從中汲取靈力,低聲道:“我家鎮店的最好棺材,出發之前回了趟家,原想給自己準備的。”
俞幼悠虛弱得彷彿隨時會死,卻一如既往地玩笑:“好東西一起用。”
蘇意致喘着氣:“好棺材一起睡。”
就在這時,御雅逸回頭一望,怒而跺腳,下一刻便好似飛花落雨般朝着尖塔周圍砸出滿地閃耀的極品靈石,竟生生地把周圍的靈力都變得濃郁了一些。
他狂奔過來,匆聲道:“他們行,我也行吧?!”
先前在妖都的時候他們就沒少見三個丹修們將靈力牽引在一起同煉高品丹藥,也知曉其中的原理,只是未曾嘗試過罷了。
眼看着骨龍即將掙脫束縛,御雅逸不等俞幼悠開口回答,毅然將自己的靈力傳入她體內,而後自顧自地貼在了那三道靈力邊上!
黑暗之中,狂浪生髮出撕心裂肺的怒喊:“你們都去幫她!我頂着!”
張浣月怒道:“一起幫,拿符篆和法寶先砸着!”
餘下諸人皆是恍然,毫不猶豫將所有的法寶和符篆都砸出去,他們再也不想接下來會如何,只爭此時!
那一剎,無數法寶爆.炸的光輝混着符篆炸裂的動靜,好似在深淵之上綻開了一場舉世無雙的煙火。
璀璨的光輝之下,狼狽的少年少女擁在一起,他們眸子疲憊卻又晶亮地看着彼此,體內的靈力齊聚在一處,匯聚在俞幼悠體內,被她牽引着奔向目的地。
他們身邊,御雅逸砸出的所有極品靈石都被汲取掉所有靈力變得黯淡無光,啓南風取出的那口極品靈石棺材也變得如同尋常石棺一般,不復方纔的奢華耀眼。
在最後一絲靈力耗盡之後,他們蜷縮在雪地上,依靠在那口石棺旁。
而他們上方的尖塔的最後那一線光終於升至頂端——
俞幼悠低頭,除了身邊的隊友,無人看見她攥在狼爪中的戒指也化作最後的一束光,徹底融入了最後這座尖塔之中。
張浣月憔悴笑道:“從現在開始,我們都忘掉這古戒吧。”
狂浪生用大手捂着眼:“忘掉什麼?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說過。”
衆修默契一笑。
那一霎,天地間似傳出了一聲悠揚的清鳴。
一道巨大的結界從衆人頭頂升起,在亮起光點的那一霎便開始不斷朝着外界延展。
在重歸的陣眼催動下,它與其他幾座尖塔大陣結界開始互相融合,逐漸將整個中州古城都籠罩在其中。
大雪倏倏落下,天空中閃耀着清靈之光,凡所觸及之處,屍氣都似那積雪般慢慢消融。
骨龍發出憤怒的嘶吼,然而它分明是渡劫境的修爲,卻依然只能似野獸般憑本能行事,在這靈陣之中瘋狂地翻滾着,暴怒地想要掙脫禁錮,重新潛入深淵底下。
那短暫的瞬間,它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張開嘴的時候卻只能發出怪物般的吼叫,眼中再次被殺戮和癲狂取代。
然而這一次,它再也沒機會逃回去等待下個千年了。
紫雲峰主劍刃劃過掌心,以血飼劍,身上修爲不斷攀升,最後化作一道紫色雲嵐飄忽地飛斬向骨龍的身子。
衆翼族猛扇翅膀,手中大小不一的弓矢拉成滿月,精準避過隊友飛射向骨龍身軀。
合歡宗修士揚鞭落下,回春門銀針如雨,萬法門術法齊綻——
那一剎,劍如游龍,刀罡若風,盾似磐石,所有修士都朝着那條骨龍斬去。
靈陣的光點和無數道攻擊落在骨龍的身軀上。
它似乎成了一座巨大冰山,這些星星之火撲到上面會飛快泯滅,然而只要那些火不曾熄滅,就終將讓它慢慢消融。
這一戰持續了許久。
終於,那隻骨龍在淒厲的嘶吼聲中變得粉碎。
天光自東邊升起,被黑霧和塵埃陰霾籠罩的萬古之森,終究迎來了陽光。
那些仍未死掉的屍傀已經變得虛弱許多,它們四處逃竄想要躲避,然而隨着屍氣的消散,跑着跑着,便化作一堆森然白骨。
忽而間,御雅逸低聲喃語——
“我們贏了嗎?”
俞幼悠睜眼,她低聲答:“不是我們贏了,而是蒼生贏了。”
在骨龍倒下的瞬間,她眼前又閃過了戒靈的回憶畫面。
在那遙遠歲月長河中,也曾有一羣人以身殉蒼生,也曾拼死斬下了另一隻渡劫境的屍傀,且拼盡全力修建這一大陣,想要還天下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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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確實太長了,從數千年至今,他們與他們並非簡單的前後輩,而是曾並肩作戰的道友。
俞幼悠眼前變得模糊起來,她卻依然支撐着身邊冰冷的棺材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深淵邊上。
底下依然有密集如蟻的屍傀,然而眼下大陣已重啓,修士們將其慢慢清剿只是時日的問題。
她看着這一幕,難以抑制地抖動起了肩膀。
尚且醒着的啓南風勉力擡頭,開口問她:“你在笑什麼?”
“我想起高興的事情。”她回頭。
俞幼悠知曉,不會再有那個人類一敗塗地的末日出現了,他們的未來都已被改變。
當心神放鬆的時候,身體的疲憊也難以控制地涌了上來。
在她想要往後癱倒的時候,一道陰影籠罩在她前方。
下一刻,渾身是血的白狼從對面一躍而來,將小了好幾圈的銀狼叼着走到安全處,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替她舔了舔背上的傷痕。
發現她在仰頭看自己時,白狼低聲道:“傷口舔一舔會好得更快。”
這是小時候妖皇教給他的話。
然而還未等俞幼悠幫它回舔傷口,那邊一隻更大的巨狼迅猛地奔過來,強硬地擠開白狼,大口大口地給自家小狼崽子舔着毛。
舔了兩口,妖皇別過腦袋,偷偷吐了一嘴毛出來,眼中流露出隱晦的嫌棄。
發現白狼一直在看自己,妖皇眼睛一眯,最後還是沒把這隻年輕公狼叼走,而是低頭,也在它的頭頂舔了舔。
俞幼悠想起什麼,回頭對着其他人介紹:“對了,這就是我外公。”
啓南風和蘇意致最先反應過來,異口同聲:“也是我們外公!”
狂浪生撓撓頭:“那……外公好?”
張浣月略不好意思,卻還是囁囁地開口:“見過外公。”
其他人紛紛問候狼外公,妖皇只高冷地嗯一聲,尾巴尖卻歡快地搖晃了兩下。
那兩個丹修聽傻眼了,蘇意致憤怒糾正道:“我說的我們是指我和南風,沒帶你們!”
御雅逸裝作沒聽見,躺在地上笑得舒暢無比:“出門賺了個厲害又有錢的外公,我覺得太值了。”
看其他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想的都一樣了,肯定還惦記着妖都的寶庫呢!
兩個丹修:“……”
深淵那邊,妖修們倒是再淡定不過,這就是妖族的日常,受傷了長輩幫晚輩舔舔毛再正常不過了。
而在場的人族修士神情各異地看着這一幕,卻也無人說什麼。
沒誰腦子不對突然震驚呼喊“原來丹鼎宗真的藏了個妖族細作”,也無人追問爲何百里空山也變成了妖族的人,又是否是早就安插在雲華劍派的臥底。
即便是原本最厭惡妖族的那位修真家族族長,亦是不由自主地浮出略虛弱的微笑,沒多言一句。
馬長老湊上去,討嫌地問:“你不是說妖族都是些兇殘野蠻的野獸嗎?現在看野獸舔毛還看得這麼高興?”
“滾!”那個族長頂着後面那些妖修們的齊齊注視,只覺得頭皮開始發麻。
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跑去清剿遠處的屍傀了,順便還踹了馬長老一腳解氣。
卻見方纔未受重傷的修士都不分人族修士或是妖修,三三兩兩地就近組合成數隊去周邊斬殺未死透的屍傀了。
劍修和翼族齊飛在空中,劍氣和箭光糾纏在一起射穿前方的屍傀。
盾修和獅族一人拿盾一人握斧,三兩下便突進屍傀羣中,也不知是何時配合得如此默契。
……
那邊重傷的俞幼悠和白狼被妖皇叼到十三人小隊旁邊,而後就見大夥兒的外公踹走棺材往下一躺,巨大的尾巴一甩,便將這羣便宜外孫全都圈在溫暖的身子中間,大方地伸舌替他們一一舔過腦袋。
頭一次體驗妖族特色式長輩疼愛的衆修摸了摸溼漉漉的頭頂,全都僵住了。
馬長老看着這一幕幕,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