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皇甫英帶着菖蒲,剛進了院子,空無一人的別院,讓他嗅到了非同一般的氣息。
他按下心頭疑惑,徑直進門。
初時,他乍見莫如雪氣色甚好,明豔動人,與第一次見時形容枯槁模樣形成鮮明對比,心中十分寬慰。
他暗歎近一個月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效。
如此看來,假以時日,莫如雪一定能像當年那樣,驕陽似火明媚如初。
只是很快,他察覺中其中不對來。
他用的藥自己清楚,不可能立竿見影,讓莫如雪恢復的如此快。
皇甫英匆匆上前,細觀如雪神色,發現她兩頰泛着不正常的桃紅色。
皇甫英壓下心頭疑惑,讓莫如雪伸出手腕爲她診脈,隨意寒暄着,密切的觀察着她的言行。
莫如雪眼神微轉,盈盈笑着,流露出感激之色,似乎並未有不妥之處。
他多心了麼?皇甫英暗道自己實在太過小心,興許如雪心情好了,所以氣色才恢復的快。
他微閉雙眸,仔細感受着,莫如雪脈象平穩。雖體內寒毒未清,但沒什麼大礙,只需再調養些時日便可。
皇甫英滿意的點點頭,指尖離開了莫如雪的手腕。
他正要開口將所診結果說出,不料,衣袖卻被莫如雪抓住。
兩人自重逢後,一直相敬如賓,莫如雪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皇甫英心神微蕩。
他身子一僵,尷尬的想抽回袖子,乍一擡頭,卻驚詫發現面前人的異常。
莫如雪此刻面色潮紅眼波盪漾彷彿能滴出水來。皇甫英正在震驚之中,又聽嬌喘微微,這情形分明是……
皇甫英暗道不好,即刻捉住莫如雪的手腕,急切的喊:“齊夫人。您身子可有不爽?”
莫如雪此時腦袋昏昏沉沉,只覺得燥熱,她下意識的抓緊皇甫英的袖子。
見他問話,吃吃一笑。迷迷濛濛的扶着腦袋說:“我好像有點兒頭暈。”
她這樣說着,又忽生覺得口渴燥熱,腦海中清明盡失。
也不管屋中還有人在場,莫如雪伸手便扯向領口,想把衣襟扯開。
皇甫英行醫多年若再沒看出什麼,便是枉爲神醫了。
他飛速說到:“菖蒲,你先說去,將門關緊,不準任何人進來。”
聽到門響之後,皇甫英從藥箱中拿出銀針。眼疾手快的紮在莫如雪的天柱穴上。
昏沉之間,莫如雪無力的鬆開了皇甫英的衣袖,雙目微微閉起來,眼皮似有掙扎,表情痛楚。
屋角檀香。散發出縷縷白煙。窗外兩三聲雀鳴,悠閒愜意。
房內,卻是另一方景象,皇甫英手持銀針,飛快的在如雪身上穴位走針。
接着,又從她指尖逼出幾滴殷紅的血珠。
待到莫如雪臉色蒼白,氣息平穩。神態恢復了安祥,他才鬆了口氣,擡起袖子擦拭額上汗珠。
皇甫英小心爲莫如雪拉好被子,退到幾米外的書桌旁邊坐下來,這纔開始後怕。
往日尋常的鍼灸,今日。卻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關心則亂,長長舒了一口氣後,皇甫英才平靜下來。
他遠遠望着莫如雪,心情無限複雜。
如雪冰清玉潔的性子,往日從不露出半點兒輕狂之態。今日如此反常。定是遭了旁人算計。
這到底是什麼藥物,他方纔診脈竟未探出。
若不是他前些日子一直鑽研鳶姐兒帶來的醫書,上面有先人妙方,今日還不知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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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確定的是,如果莫如雪真的遇到了危險,他也許不會顧及世俗的眼光,做出驚世駭俗的事來。
陷入回憶中的皇甫英,在齊文鳶輕咳之後,回過神來。
這一番整理後,皇甫英倒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他再三篩選,終於猜出莫如雪到底是中了什麼毒物。
“鳶姐兒,要是沒有猜錯的話,你娘應該中了綺夢香。”
皇甫英眼裡射出一絲冷光,語氣頗爲凌厲。
“綺夢香?”齊文鳶滿腹狐疑,雖說她也算飽讀醫書,這種毒藥她倒是從未聽聞。
皇甫英捋了捋鬍鬚,眼睛看向窗外,若有所思的說道:“綺夢香是西域的一種毒藥,中原十分罕見。這種藥藥性極強,但平時不會發作,只有在於異性肌膚相接時,藥性纔會激發。”
當着齊文鳶的面,皇甫英也不好說的太過詳細,只得含糊其詞繼續道:“早年的時候,我曾見過一次綺夢香並不易得,不知道夫人怎麼會中了這種毒。”
皇甫英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微微嘆了口氣。
想不到在這小小府邸之內,竟有人險惡至此,藏着這樣齷齪的毒物。他握緊了拳頭,十分憤怒。
齊文鳶拿毛巾小心的擦拭着莫如雪的臉頰,心頭生出一陣寒意。
縱然皇甫神醫未曾挑明,她也能聽出來,孃親是中了春.藥。
再聯想今日柳若棠的反常行爲,幕後黑手是誰,不言而喻。
敵人竟然先下手了,自己竟沒有絲毫察覺,她有些懊惱。
一想起柳若棠虛僞造作的面孔,齊文鳶心中恨意翻涌,難以自制。
“皇甫神醫,孃親身上的毒解掉沒有?”
她看着昏迷中的孃親,心裡十分沒有底氣。按照皇甫神醫的說法,那綺夢香乃域外之物,孃親此刻沒醒,是不是這毒性太烈。
“我用銀針暫且壓下了齊夫人身上毒性了,然而一味壓制並非長久之計。若是不能及時祛除餘毒,夫人的身子必會有所損傷。世間萬物,本相生相剋,待我回去遍查醫書,定能找到解決之法。”
這個道理,齊文鳶也明白。就像毒蛇出沒的地方,也總生長着解蛇毒的草藥。
“對了,鳶姐兒,你去把夫人最近食用的食物拿來我看看。”
皇甫英望了眼牀上安睡的莫如雪,眼神裡流露出一種心疼。
他不明白,當年意氣風發的女郎,本應該受到上天的眷顧,爲何竟這般的多災多難。
接過齊文鳶遞來的食物,皇甫英一樣一樣的放在鼻下,仔細的聞着。前幾樣,都沒什麼問題。
等拿起一塊疊翠糕的時候,他的眉頭皺了皺,又用力聞了幾下,扭頭對齊文鳶道:“鳶姐兒,這個似乎有問題,綺夢香雖無色無味,但是極容易散去。推算時辰,你娘應該是因爲吃了這疊糕點發作的。”
倆人正說着話,雲秀進來了。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後,她自責不已。
自己原本應該守在夫人身邊寸步不離纔是,就算是有事在身,也應該找一些謹慎的丫頭,時時照拂着纔是。
還有那疊翠糕,她怎麼就沒有先行試嘗,便拿給夫人吃了。。
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夫人,雲秀半是心疼,半是懊惱。
她不住的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腦袋。
齊文鳶見此情景,急忙抓住雲秀的手道:“秀姨,你不要自責。眼下爲孃親解毒纔是首要。這疊翠糕過了幾人手,你回想下有沒有不尋常的地方?”
雲秀含淚搖搖頭,道:“這糕點是大廚房一起做的,我見夫人這幾日胃口好,便端了過來。至於中間經了什麼人的手,卻是不知。”
隨即,她連連懺悔:“都是雲秀魯莽,害了夫人。“
聽完雲秀的敘述,齊文鳶兀自心驚。
這柳氏,當真不可小覷,竟然沒留下蛛絲馬跡。
齊文鳶有些遺憾,卻比誰都明白,當務之急並不是報復,而是找解藥。
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她坐在牀沿上,抓了莫如雪的手,心裡不住的心疼。
微風拂面,和煦動人。
柳若棠閉眼在院裡的樹下坐着,長喜在一旁搖着扇。
庭院一角的池塘裡,芙蓉開得正好。粉嫩的花朵,掩映在翠色的葉子裡,風姿楚楚。
這滿院的風光,柳若棠卻是無心欣賞。
本來好好的一齣戲,不知怎麼就愣是沒演下去,她頗有些失望。
特意找了那負責下藥的小丫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遷怒於她人,從來都是柳氏母女的拿手好戲。
見那小丫頭哭的真誠,柳氏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這人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自不量力的事情,從來都是愚蠢之人才會做的。
這種算計,放在別人身上,估計也就成功了。
可柳若棠偏偏選錯了對象,那皇甫英自小便與藥材打交道,對他下藥,那可真是班門弄斧。
只是,眼下她還能沒明白這一點。
自從清晨見過莫如雪之後,齊仲樑一上午都心神不寧。
不管做什麼,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出莫如雪那張蒼白的面頰。
成親那日,莫如雪如花的笑靨,印刻在他的心底,這些年來終是忘不掉。
是有多久沒見如雪那樣笑過了,從送鳶兒去成州的時候麼,還是那日鳶兒從假山上摔下來之後。
齊仲樑閉着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每次一想起這些,他都心疼不止。
所以,這幾年,他強迫自己去忘記這些往事。時間一久,還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忘得乾乾淨淨。
只是,今日見到莫如雪之後,卻勾起了他許多的記憶。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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