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臺柳陶一脈,撇開柳千城譚雅他們不談,把閆羅單獨拎出來,無論是資歷、威望還是可信度,都可以說不值一提。可是,單論實力修爲,閆羅儼然已經是這股勢力的中流砥柱,並不下於坐鎮山門的陶知山,遲早是個說得上話的人物。
步玄和程瑤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表明立場,就是看準了這一點,雖然閆羅還十分年輕,但是從前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來看,這個少年顯然非同一般,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入座之後,閆羅知道步程二人還有話說,也就沒有急着開口。
“閆羅,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已經四天了。”閆羅看向問話的程瑤,拱手道:“以前閆羅多有得罪,還請二位仟座海涵。”
程瑤擺擺手,清冷一笑,表示毫不在意。
“閒話少扯,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既然已經把事情挑明,接下來就要步步到位。”步玄總是一副冷淡之色,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對閆羅一伸手,說道: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這句話將閆羅直接剝離出來,直接擺到談判的位置,平等對待,直指事情的關鍵之處,由不得閆羅再做任何辯駁。
無論之前有什麼萬無一失的掩飾,有哪些準備妥當的藉口,都隨着步玄沉靜的聲音煙消雲散了。
閆羅暗道此人厲害,很可能早就已經有了周全的計劃,要聽自己的看法是假,想趁機表明態度纔是真。微一沉吟,卻是緩緩搖頭,謹慎回道:
“閆羅初來乍到,對內外諸事並不是非常瞭解,不敢妄言。”
這一記不着痕跡的推手,讓程瑤眼前一亮,步玄冷淡的神色也產生了細微的變化,本來還存留在內心的一絲小瞧之意,這一刻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
與步程二人商議半日,閆羅離開護營長城,望南方飛遁。
飛遁的速度不急不緩,看起來卻不急着趕路,飛出半里地。閆羅止住身形,轉身看向石山高聳的護營長城,望向那片逐漸濃郁的烏煙,臉上的神色異常凝重。
雖然拿到了青石八營的調令,取得了步玄程瑤兩位實力派的支持,但是閆羅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步玄的話語還在耳邊迴響,半日交談透露出來的驚人訊息,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閆羅心頭。
“星靈,不知不覺的,我們就完全身不由己了。”
閆羅的語氣有些沉重。
“小羅,真的要去嗎?”星靈的語氣也是十分地擔憂。
閆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入了局,就要有做棋子的覺悟。一切種種,都不能隨心所欲了。否則只要大局崩壞,我們是沒有好下場的。”
“可是……萬一遇上強大的妖魔怎麼辦?”
“只能試試運氣了。”閆羅撇撇嘴,表示無奈: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的地方越多,發現【星典】的機會越大,就算找不到【星典】,別忘了還有雙修功訣,那是脫離於三千大道之外的旁門左道,正好適合我們修煉,說不定就能找到幫你凝形的辦法。”
星靈這才輕輕點頭,展顏微笑。閆羅也收拾心情,回身飛遁,迅速往南方返回。
“星靈,辛苦你一下,看看前面有沒有麻煩。”
“好的。”星光長髮無風盪漾,一雙秀目之中赤光暴漲,筆直地刺向虛空之中,“沒有什麼異常,那些人也撤走了。”
閆羅思索片刻,點頭道:“陶文軒,總算沒蠢到家!”
一路無事,閆羅很快返回青石八營。
營地中堂多出了兩名陌生人,在柳千城的介紹下,閆羅一一見過,正是青石三營和青石十七營的二位佰座:焦飛和陶之然。
閆羅向陶之然轉達了陶茜交代的問候與思念之情,接下來就開始忙正事。蕭素言、譚雅、焦飛、陶之然四人負責重編真軍,閆羅就留在中堂之中,向柳千城彙報此行的意外收穫。
得知步玄和程瑤二人終於表明了支持的態度,柳千城自然是喜出望外,當然也不會忘記稱讚閆羅一番,閆羅也不是真的年少無知,自然是一笑置之。
傍晚時分,百名精英子弟組織完畢,由閆羅領頭,焦飛和譚雅押後,浩浩蕩蕩地飛出第十大營,連夜趕往北方。
如此一來,三營、八營和十七營餘下的都是試煉弟子,從三營合成兩營,由柳千城夫婦和陶之然夫婦分別打理。
星夜非常靜謐,似乎是受到感染,百名弟子飛在空中,也是非常地安靜,偶爾交談幾句,都是輕聲細語的。
閆羅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
這批精英弟子實力高強,並不是第一次上陣參戰,自然知道當前的緊迫形勢。對於追求長生逍遙的修士來說,無論什麼名利功勳都是不值一提的,之所以上陣殺敵,無非是有着賺取道績、提升實力的期待和打算。
現在面臨着勝負已分的定局,整個門派今後的命運都難以預料,雖然暫時不可能離開依附已久的門派獨自離開,但是大家難免會生出一些爲自己打算的小心思。
不管怎樣說,這都是無可厚非的。畢竟修行大道就是逆天行事,奉行的是獨善其身,如果爲了門派存亡,斷送了一世仙業,那纔是後悔莫及的事情。
沒有門派,弟子就算有仙業緣分,道路也不會那麼平坦。沒有足夠的弟子,門派就沒有旺盛的氣運。門派和弟子之間是相互支撐的。這個道理,無論是掌權者,還是弟子們,都是非常清楚的。
離開盆地之際,星靈又自發打探過一次,前方仍然是一片坦途,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情形,看來陶文軒總算知道事情的輕重,準備從青石臺入手掌控戊土洞天的打算,只怕是要緩上一緩了。
前後運足目力打探兩次,星靈看上去已經有些疲憊。
這種長距離的觀察非常損耗星靈的精神,畢竟她的本質是隻是一抹毫無支撐的純粹靈識,只能靠着感應遠在天外的本體恢復損耗,因爲距離本體過於遙遠,恢復損耗的速度極其緩慢,如果不是萬不得已,閆羅是不會允許星靈進行長距離探查的。
爲了保持整體行進節奏,閆羅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一面飛遁,一面思考着接下來將要完成的任務。
身邊飄來一陣香風,氣味有些熟悉,閆羅扭頭一看,不由得呆了一呆,卻是身材嬌小的譚雅,在朦朧的星光下,生得十分精緻的小小五官顯得有些虛化,神色好像有點兒憂鬱,兩顆烏黑眼珠閃爍着細碎的晶光,先是直直地看過來,卻又飛快地轉向了別處,讓閆羅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