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曉唯毫無睡意,在篝火旁發呆。
長孫旭杋走到曉唯對面坐下,“今日真是多虧沐姑娘救了上官商隊衆人。”
“大將軍不用客氣,說起來還要謝謝昊秋,如果不是他贈我銀針,找來將軍你,今日還不知會是何結局…”曉唯笑着說。
長孫旭杋雖對着曉唯說話,眼睛卻望着在不遠處沉睡的昊秋。
夜風吹過颳起一絲沙塵,長孫旭杋站起身拿了件披風走過去給昊秋輕輕蓋上。
曉唯看到他那英俊雙眸中一閃而過的柔情,心裡暗自打鼓,這氣氛、這眼神、這舉動,曖昧啊,莫非旭杋將軍對昊秋……
看到長孫旭杋走過來,曉唯連忙仰頭看天,假裝在觀星。
“沐姑娘真的不去睡一下嗎?明日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長孫旭杋伸手烤着火,看向曉唯的眼神似乎還殘留着望向昊秋時的溫柔。
曉唯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差點將溟兒的羽毛揪下一把,“嗯,好啊,我就在這躺一下就行。”
躺在篝火旁,曉唯強迫自己不能死盯着長孫旭杋和昊秋瞧,要麼睡覺,要麼數星星……
“沐姑娘!沐姑娘,醒醒!”
“嗯?”曉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是薛子泉在搖自己,“怎麼了?又有盜匪了?”
“不是,天已亮,我們準備啓程了。”薛子泉笑着說。
經過昨晚的打鬥,馬匹車輛皆有損失,剩下的不夠單人一騎。
於是長孫旭杋下令丟棄一輛馬車,所有貨物皆有駱駝揹負,剩下的馬兩人同乘一騎。
曉唯權衡了一下,如果要和那個眼高於頂的懿夫人擠一輛馬車聽她發一路牢騷,自己情願走路。
“沐姑娘怎麼還不上馬車?”昊秋牽着自己的馬走過來問。
“我騎馬行嗎?”
“你會騎馬?”
曉唯點點頭,看了一眼正在上馬車的懿夫人,一臉祈求的看着昊秋。
昊秋不禁笑了起來,“我明白了,那沐姑娘就騎在下的馬好了。”然後及其自然的走到長孫旭杋馬前,拉着長孫旭杋的手借力翻身上馬坐在他的身後。
兩人之間的默契與眼神的交流都是那麼自然,讓人覺不出絲毫隔閡,曉唯翻身上馬,抓着繮繩不停的對自己說,這兩個人肯定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沐姑娘,”石總管的聲音打斷了曉唯的胡思亂想。
“怎麼了?”
“只剩下一匹馬了,可是…”石總管指指上官檀和薛子泉說:“我並無意冒犯沐姑娘,只是出門在外不拘小節,你看,能不能與誰共成一騎?”
“哦,可以,”曉唯毫不在意地伸手給離自己最近的薛子泉,“上來吧。”
子泉看着伸手給自己的曉唯,笑得如天邊的流雲般清澈,“有勞姑娘了。”拉着她的手,坐到曉唯身後。
商隊在定遠軍的護衛下開始前進。
曉唯看着前面共乘一匹馬的兩人,長孫旭杋因爲天氣漸熱的關係已經脫了鎧甲,英武中透着一絲儒雅,和昊秋的書生氣質渾然一體。兩人不時交談幾句,昊秋的嘴角掛着清爽的微笑,長孫旭杋大將軍的氣勢也似乎柔和下來,在沙漠藍天中,如美景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沐姑娘,你在看什麼,笑得如此開心?”子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在看風景…”曉唯轉身對子泉說話,馬背上空間有限,兩人靠得很近,曉唯鼻間都能嗅到子泉身上淡淡的衣物清香,不禁有些奇怪,這人都不出汗的嗎?怎麼身上還這麼好聞……
“沐姑娘?”
“現在我們也算共過患難,也算朋友了,你叫我曉唯就行了。”
薛子泉笑着點點頭,不再說話。
一路東行,在昊秋的指引下,商隊衆人基本上每個幾日就能遇到綠洲水源。這一日,他們在日落時分找到一片範圍較大的綠洲得以休息。
近十幾日的相處中,曉唯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懿夫人對長孫旭杋和昊秋這救命恩人傲慢非常,似是連看都不想看到他們一眼。
如此奇妙的氛圍勾起了曉唯十二分的好奇心。
“上官檀,”曉唯找到機會,拉着他走到一個小角落裡,“懿夫人是不是和定遠將軍有什麼過節啊?”
“這個……”上官檀吞吞吐吐地看着曉唯欲言又止。
曉唯招手把溟兒叫過來,對上官檀說:“這樣吧,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允許溟兒跟你玩一天。”
“真的嗎?”上官檀一下來了精神,“那,我也可以像你這樣讓它站在我肩膀上?”
曉唯討好地摸摸溟兒的頭,在它點頭同意後,說:“可以,不過你也要保證照顧好溟兒,不能讓它受一點傷。”
“沒問題!”上官檀興奮地就要跳起來。
“好了好了,你快把定遠將軍的事告訴我啊?”曉唯一臉八卦地問。
上官檀左右看了看,又把曉唯拉地走了遠了一點,小小聲地說:“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知道了,你快說啊!”曉唯全神貫注地準備聽故事,連溟兒都被勾引地圓圓的眼睛滿是好奇。
“長孫旭杋是太宗皇帝陛下功臣長孫無忌大人的後人,16歲時得李靖將軍兵法遺作,武藝超絕,更被當今陛下欽點少將軍,可謂少年英才;昊秋出身蜀州書香門第,文采斐然,當年科舉名列三甲,更是於金鑾殿暢談論政智謀過人,辯得同科之人啞口無言,亦是陛下欽點的中書侍郎。 一次鐘王爺宴請長安衆青年名士,長孫旭杋和昊秋也在其中,我表姐,就是我姑母懿夫人和鐘王爺的女兒,李惜情郡主,對昊秋一見鍾情,後來姑母就藉着機會懇請陛下賜婚,結果……”
“結果怎麼樣?是不是昊秋說他另有心上人非她不娶?”曉唯說着自己的猜測。
上官檀嘆了口氣,說:“要是你說的這樣就好了,陛下英明,斷不會做出毀人因緣之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啊!”
“哎,”上官檀又是嘆了口氣說:“昊秋拒婚,卻死活不肯說明原因,觸怒了陛下,被關進天牢,結果長孫旭杋竟然冒死去劫天牢,說昊秋之所以拒婚,是因爲他們二人早已心意相通,誓不分離!”
“不是吧?!真的假的?”曉唯驚訝萬分地問:“你是說,長孫旭杋和昊秋兩人……”
“哎…”上官檀又嘆了第三口氣,說:“他們是分桃斷袖之癖啊...”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陛下氣得要治他們擅闖天牢冒犯龍顏之罪,在長孫家的求情下,陛下念在他們二人年少無知,只要從此悔過,各自婚娶便不再追究,可是他們拒不從命,長孫旭杋說只要陛下不遷怒於他的家族,允許他和昊秋在一起,他願意從此戍守邊疆爲大唐護國□□,再不踏進長安城半步……”
“……然後呢?”
“然後?然後不就是你現在看到的了,長孫旭杋離京駐守西州六年,昊秋一直相伴左右,他們二人憑藉過人的兵法和智謀立下赫赫戰功,長孫旭杋被封爲定遠大將軍,昊秋爲懷化郎將輔佐軍師。”
“這真是…真是…”
上官檀拍拍曉唯的肩膀,嘆了口氣,“就是說啊,真是可惜了朝廷兩位棟樑之才屈居邊塞…”
曉唯拍掉上官檀的手,說:“這真是太感人了!不畏世俗禮教和世人的眼光,勇敢地在一起……”
上官檀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曉唯,“此等違背禮法的苟且之事,你居然說感動?!”
曉唯揮揮手不跟上官檀這“古人”辯論,走回到篝火旁坐下。
“曉唯,”薛子泉遞給她一袋水說,“我剛纔取水時也順便幫你裝滿了。”
“哦,好,謝謝,”曉唯接過他遞過來的水袋,眼睛卻一直看着旁邊的昊秋和長孫旭杋。
“沐姑娘,有什麼事嗎?”昊秋似乎察覺到曉唯的眼神,笑着開口問道。
“嗯?沒事沒事…哦,對了,我突然想起,軍師大人的令牌還在我這…”曉唯說着,從衣服的暗袋裡摸出那塊令牌遞給他。
昊秋接過令牌,笑着說:“沐姑娘並非我軍中之人,直接稱呼我昊秋即可。”
“嗯,那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吧。”曉唯笑着看着昊秋和長孫旭杋,現在兩人的頭頂上,似乎都高懸着`拋開世俗與性別追求真愛`的光環。
“我臉上有何不妥?”昊秋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問。
“沒、沒什麼不妥啊…呵呵…”曉唯也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極度奇怪,急忙乾笑着解釋。
昊秋還沒說話,就聽長孫旭杋開口說道:“昊秋你溫文爾雅,氣質不凡,沐姑娘多看你幾眼也是自然的…”
長孫旭杋面色如常淺笑英俊,可曉唯怎麼聽怎麼覺得他的話聽起來彆扭,“這個…呵呵,將軍大人也是英姿過人卓爾不凡啊…”曉唯看見不遠處溟兒落在樹梢上似乎在對自己揮翅膀,連忙藉口離開:“那個,溟兒好像有事找我,你們慢慢聊,我先離開下。”
“溟兒,怎麼了?”曉唯讓溟兒停在自己手臂上小聲問。
“曉唯,我剛纔甩掉上官檀的時候,發現這片綠洲中的山丘有一處溫泉…”
“溫泉?真沒想到這沙漠綠洲里居然還有溫泉,”曉唯從溟兒圓圓的眼睛裡看到和自己一樣的光芒,“嘿嘿,走,咱們去考察一下,順便給你洗個澡,你看你身上都能刮下半斤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