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包裹住了整個天外天,唯獨留下一個缺口。
蕭勉,就守在這個缺口面前。
就在衆人不明所以的注視下,蕭勉放出了五行靈劍,放出了神兵太極,然後,又放出了自己的六大化身。
六大化身,同時現身,朝着蕭勉躬身一禮。
不用蕭勉吩咐,六大化身各有動作。
金剛化身取過了金靈劍,青神化身取過了木靈劍,玄冥化身取過了水靈劍,血晶化身取過了火靈劍,白堊化身取過了土靈劍,唯有墨靈化身,朝着神兵太極行一大禮。
下一刻,六大化身,手持六劍,布成劍陣。
在神兵太極牽引下,劍陣漸漸成型,慢慢圓滿。
誰也叫不出整個劍陣的名目,便是蕭勉,也不行,因爲這個劍陣本身沒有名目,甚至可以說還沒有成型。
蕭勉,這是在推演劍陣!
修行到極處,最高的境界,不是會什麼功法,而是能夠自創功法——如今的蕭勉,便是在自創劍陣!
會不會,只是術的範疇。
能不能,則是道的境界。
蕭勉,試圖自創一個六道劍陣,封閉天外天!
當然,這個過程極其漫長,絕非一朝一夕可得,所以,蕭勉才放出了黑布,包裹住了天外天。
只留下一個缺口,留作實驗之用。
現場修士,雖有天都號上一船靈視主播那等沒什麼眼力的繡花枕頭,也有冷無炎、雷神等有識之士,更有生死尊、山河尊這等前輩名宿,一眼便看出了蕭勉在幹什麼。
蕭勉,這分明是想——一網打盡!
三清觀和林家,自認爲鬥不過蕭勉,所以主動避世不出,只爲了暫避蕭勉的絕世鋒芒。
蕭勉更狠!
人家都閉門不出了,他還在人家門口加上一道門!
這分明是想讓三清觀永世不出啊!
三清觀,搞不好便是作繭自縛。
若真如此,最可悲的不是三清觀,而是林家!
三清觀和蕭勉,已經是不死不休,三清觀如果不走這避世不出的一步,遲早也會被蕭勉趕盡殺絕。
當然,林宗雪之所以自困三清觀,也是怕蕭勉秋後算賬,畢竟,她林家和蕭勉,可也是有仇無恩。
如今可倒好!
一邊是作繭自縛,一邊是趕盡殺絕。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怪得了誰?
衆人看着熱鬧,猶自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
前一天還高高在上的九大聖地,突然間,分崩離析,天下第一宗門三清觀,還沒出世,就自主避世。
數度北伐,數度圍攻,都天峰屹立不倒。
想不到蕭勉一人,就摧毀了屹立萬古的天下第一峰!
衆人心思百轉,蕭勉心思如一。
難得太虛真人和林宗雪如此上道,蕭勉敢不配合?
放眼天下,太虛真人和林宗雪,便是蕭勉最在意的兩個變數,三清觀,則是蕭勉不容忽視的龐然大物。
不想今日一番陰差陽錯,太虛真人走出了這招臭棋!
本來按照太虛真人和林宗雪的計劃,會選拔三清觀和林家的後代弟子,將之送出都天峰,廣散天地之間。
只待千年後,耗死蕭勉,這些人的後代或是強勢崛起,或是迴歸三清觀,便可以繼續統治天地。
不想蕭勉的腳步來得這麼快!
一來二去,都天峰倒了——都天峰的毀滅,徹底擊碎了太虛真人心中的最後一點僥倖,使之不敢直面蕭勉!
這,纔有了三清觀的避世不出!
這,也纔有了蕭勉的畫地爲牢!
如今的蕭勉,唯一要做的,便是困死三清觀!
除此外的這方天地,再也沒有了能阻撓蕭勉的存在。
曾經的九大聖地,滅的滅,破的破,敗的敗,逃的逃……
三清觀,自閉天外天,自不必言。
劍靈谷,自打林宗雪攜帶林家修士離去之後,幾乎沒剩下什麼人了,以葉歸真爲首,不知何去何從。
九宮陣宗,被三清觀拋棄,一幫陣法師聚集在大長老陣元子身邊,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生死谷和山河宮,經此一事,再不敢忤逆蕭勉。
冰火魔宮和雷霆宗,則根本無心久留於此——別說都天峰已經毀滅,就算沒有毀滅,他們也不想留在這裡了。
炎極宗,早已經回到了稷周境。
唯有光音谷,自始而終,不顯山,不露水。
卻在這時,蕭勉發話了……
“葉歸真葉道友!”居高臨下俯視着劍靈谷一行人,蕭勉好聲言道:“當年劍靈尊前輩隕落前,曾和我有過一個約定。今日機緣巧合,我便給你劍靈谷指一條明路!”
“……,敢問蕭前輩:路在何方?”
“華夏境!”
“路師兄?”葉歸真,自然知道路歸靈在華夏境開宗立派,確實是他們這些劍靈谷修士的最好歸宿。問題是,路歸靈和雲凌天結婚了,而云凌天卻是雲海劍廷修士。不等葉歸真說些什麼,蕭勉言道:“天下劍修是一家!雲海劍廷和劍靈谷,於劍道修煉上獨樹一幟卻各有偏頗,若真能融會貫通,這方天地,或許便能傳承一脈劍道正宗。”
蕭勉這話,讓葉歸真神色一動。
“多謝蕭前輩當頭棒喝,歸真謹遵蕭前輩法旨!”朝着蕭勉躬身一禮,葉歸真轉而問向那些劍靈谷修士:“諸位師兄師弟、師伯師叔,蕭前輩所言,爾等可有異議?”
一衆劍靈谷劍修,聞言紛紛搖頭。
開什麼玩笑?
就算有異議,老子也不說!
就算要說,也得離開此處纔敢說啊!
就這樣,劍靈谷一脈劍修,離開都天峰廢墟,直奔西南方的華夏境而去,臨行前,在蕭勉提醒下,葉歸真出手收取了劍靈谷宗門駐地萬古劍林,想必在萬古劍林做敲門磚下,路歸靈看在同出一門的面子上,應該會收容他們。
下一刻,蕭勉看向了陣元子。
陣元子雖然是陣法師出身,一身戰力不怎麼出衆,但好歹是天尊強者,很快便感應到了蕭勉的注視。
那一瞬間,陣元子臉色微變。
陣元子本身,倒是沒做過什麼壞事。
問題是,九宮陣宗,素來是三清觀的左膀右臂。
如今三清觀拍拍屁股自困於天外天,九宮陣宗便如沒有了靠山的軟腳蝦,等待着蕭勉的秋後算賬。
“陣元子前輩!天都城的周天星宿大陣,要靠九宮陣宗維持,九宮陣宗,便鎮守天都城吧?你看可好?”
“好!”聽清蕭勉的話,陣元子連連點頭:“好!”
只要蕭勉不對九宮陣宗下手,陣元子就謝天謝地了,能夠得到鎮守天都城的美差,陣元子想都不敢想。
都天峰雖然倒了,但天都城依舊是天下第一城!
生怕蕭勉反悔似的,陣元子便要帶着九宮陣宗一行人奔向了天都城方向,免得被蕭勉抓住什麼小辮子。
“且慢!”止住陣元子一行人,蕭勉伸手指了指九宮陣宗的宗門駐地——九宮山,好心提醒:“陣元子前輩!別忘了帶上此物啊!這可是你九宮陣宗最值錢的寶貝!”
“是!是!是!多謝蕭道友提醒!多謝!”
忙不迭的,陣元子收取了九宮山,看着蕭勉。
“去吧!”蕭勉揮一揮手。
“是!”
至此,陣元子這才率領九宮陣宗修士,奔向天都城。
下一刻,蕭勉看向了長生號和山河號兩艘地級寶船。
“生死前輩!應該已經收取了翡翠山瀑吧?”
“是!不知蕭道友有何指教?”
“一甲子前,我行徑東吳州,臨時起意,收取了白眉山,以至於惡了東吳州修行界。我觀翡翠山瀑,和白眉山有的一比,不知生死前輩可願移居東吳州白眉山舊址?”
“東吳州白眉山?”
“是!”
蕭勉點了點頭,生死尊沉吟不語,心思電轉。
東吳州整體的靈氣濃度,僅次於天都城,白眉山能夠被白首翁那等天尊強者選擇爲宗門駐地,自有玄機,當初的白眉山,可說是東吳州第一神山,雖然因爲被蕭勉暴力收取,以至於傷了靈脈地脈,但生死尊不是沒辦法修復。
若以翡翠山瀑鎮守白眉山舊址,倒也不失爲出路!
問題是,這小子一甲子前就收取了白眉山。
莫非,他在一甲子前,就算到了今日局面?
便在生死尊患得患失間,蕭勉轉向了山河尊。
平心而論,蕭勉和山河宮,可說是關係緊張,正因如此,山河尊對上蕭勉的目光,沒來由地心頭一顫。
只不知,這小子給山河宮留下了什麼退路!
“山河宮,素來講究山河並重,我有一處,地氣濃郁,水氣充沛,不知山河前輩可願屈就?”
“蕭道友!直說吧!哪裡?”
“無盡之洋源頭、死之沙洲盡處!”
“這……蕭勉!你確定要我山河宮搬到那不毛之地?”
“山河前輩!稍安勿躁!你若以爲如今的無盡之洋和死之沙洲還是一片不毛之地,那就錯了——大錯特錯!”
“怎麼?莫非……”
“都天峰已經倒了!此事代表着什麼意義,身爲老牌聖地宗門宗主的山河前輩,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蕭勉的答非所問,讓山河尊乃至生死尊盡皆一愣。
此前,他們震驚於都天峰的毀滅,只看到了都天峰毀滅的表象,卻沒有看到都天峰毀滅背後的真意。
那意味着:鐫刻在都天峰上的聚靈陣已經失效!
換言之,這方天地之間的靈氣,再不會厚此薄彼。
無盡之洋源頭、死之沙洲盡處,就算曾經是不毛之地,但只要山河宮有心,完全可以再造一方修行聖地。
想通這一點,生死尊和山河尊,同時點頭應諾。
於無聲處,生死尊和山河尊齊齊望着蕭勉的背影,輕嘆一聲,屬於他們的時代,終極是過去了。
下一刻,兩大老牌聖地宗門,分道揚鑣。
長生號,承載着生死谷門人,遠赴東吳州;山河號,承載着山河宮門人,遠赴秦郡和南越州交界處。
如此一來,現場只剩下了冷無炎和雷神兩撥人。
雷霆宗一系,本就是出自雷震宮,自今日後,修行界再沒有莫名其妙的雷霆宗,只有一個雷震宮。
反倒是冰火魔宮,還真沒有合適的去處……
“蕭兄胸懷溝壑,腹藏乾坤,冷某佩服!今日一戰,兵不血刃,九大聖地,不復存在!如今蕭兄安頓好了其他聖地,不知我冰火魔宮,該何去何從,還望蕭兄明示!”
“……,你們就不能自己解決?”
“不敢!還請蕭兄明示!”
“實在不行,就去南越?”這麼說着,蕭勉看着冷無炎和寒燁夫婦,意有所指:“冷熾那小子一直在南越廝混,你們當爹孃的也不說去看看他,要不去團聚團聚?”
“謹遵蕭兄法旨!”
冷無炎,依舊是一板一眼。
反倒是寒燁,朝着蕭勉報以一笑,似乎是頗爲期待南越之行,畢竟,冷熾可是他們的獨子。
對於寒燁而言,去哪裡或在哪裡,並沒有什麼區別,只要能和冷無炎和冷熾在一起,便是此心安處是吾鄉。
退一步說,冰火魔宮若真能落戶南越,也是善事。
君不見當年的真空道,舉派遷入南越州不過一甲子,已然發展得風生水起,儼然成爲了南越州一方大教。
以冰火魔宮的底蘊和冷無炎的天尊實力,就算到了南越州,也不至於沒有一方立足之地。
何況,還有蕭勉這一絲善緣在……
就這樣,諸家聖地,被蕭勉逐一派遣,各自安家。
自始而終,蕭勉要對付的便是三清觀。
九大聖地,不過是三清觀的爪牙,能剪就剪,能收就收,卻不一定要趕盡殺絕——不然的話,天下大亂!
所謂嚴懲匪首,從犯不論,便是此意。
蕭勉要的,不是血雨腥風的修行界,那樣的話,整個修行界的實力都將大打折扣,於蕭勉的計劃有害無益。
蕭勉要的,是一個聽話的修行界!
聽蕭勉的話,按照蕭勉的吩咐行事,各執一方,安分守己,哪怕有一天,蕭勉不在了,也一直太平下去。
唯有如此,蕭勉纔有把握實現他的計劃!
退一步說,如果這個修行界亂了甚至滅了,就算蕭勉能夠將之重新接入靈界,又有什麼狗屁意義?
難得三清觀作繭自縛,蕭勉不介意取而代之。
自今日起,他蕭勉的一言一行,便是天地法則!
且說此時,天都號也已經悄無聲息地逃回天都城。
方圓百里的都天峰廢墟上,唯有蕭勉一人孤立,另有一物,便是光音谷的宗門駐地——光音天谷!
一陣音光過處,光音天女,悄然現身。
擡頭看着端坐在天外天那個缺口面前的蕭勉,光音天女秀眉微蹙,最終還是閃身出現在蕭勉身後。
“光音還沒請教:蕭前輩,打算如何處置光音谷?”
“天女!你我也算素識……”
“蕭前輩折煞晚輩了!您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人,光音不過是這方修行界的一個化外之人!”
“……,天女!非要這麼見外嗎?”
“不敢!光音和蕭前輩,也不是很親近!”
“好!”頭也不回的,蕭勉言道:“我要光音谷,永鎮於此,於此天下之心,記錄天下之行!”
“也包括蕭前輩你今日的所作所爲嗎?”
“當然!今日之事,自當留名青史!”
“蕭前輩就不怕:後世修士,罵您獨斷專行?”
“那又如何?當今天下,也有人罵當年的獨尊前輩獨斷專行,所謂‘獨尊’之名,不就是因此而生嗎?”
“你!你竟敢自比獨尊前輩?”
“有何不敢?”終於回過身來,蕭勉看着光音天女,淡然一笑:“天女!你的造詣到底還淺,只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境界,卻不知道‘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於我而言,我要它是山,它便是山,我要它是水,它便是水!我要這方天地走向何方,它便要走向何方!”
“……,這就是師父拼死給你找到的那條路?”
“可以這麼說吧!”
“哼!我不信!我不相信師父會將天下交到你這種人手中,一定是你騙了師父,一定是你……”
“我這種人?天女以爲:我是什麼人?”
“……,禍亂天下!荼毒蒼生!”
“哈!原來在記載修行界的光音谷眼中,我蕭某人就是禍亂天下、荼毒蒼生的元兇?那麼都天峰呢?”
“都天峰,至少守護了何方修行界近萬年!”
“守護?我看是奴役吧?”正視着光音天女,蕭勉豁然言道:“守護修行界近萬年的同時,都天峰——三清觀,幾乎將這方修行界挖地三尺,將天地靈氣據爲己有。興盛了他一家一宗,敗壞了這方天地萬千修士,這一點,光音谷不會不知道吧?如今,我推翻了都天峰,封禁了三清觀,撥亂反正,將修行界重歸正軌,天女以爲然否?”
“你若真的爲修行界着想,便不該如此霸道!”
“天女以爲:我該如何?哭着喊着求他們重新把持着天下權柄?這就是爲修行界着想?省省吧!倒下了一座都天峰,人人心中都有一座都天峰在蠢蠢欲動;封印了一家三清觀,個個宗門都想成爲下一個三清觀!我能做的,便是站在這個位置,斷絕天下所有人的妄想!但有我在,僅我一王!僅此而已!”
“你能保證:權柄在你手中,就永遠不會出錯?”
“出錯?我會出錯?天女!你這話不光是在懷疑我,更是在懷疑令師的眼光和決斷——就算蕭某會出錯,光音尊也不會錯,她既然選擇了我,就說明,我不會出錯!退一步說:我若出錯,那錯也是對!”
“……”
光音天女聞言,終於沒了聲息。
忽而,光音天女迴轉光音天谷,光音天谷歸於寂靜。
唯有蕭勉,凌空而坐,挺立如劍,不動如山。
我會錯?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