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磁神劍已然通靈,自然不會擊中邵思遠。
混沌劍光一彎一折,便從邵思遠身邊刺溜劃過,繼續追殺向了正朝着五行門山門處逃逸的穆尚白。
顯然,到了此時,穆尚白已經不打算繼續待在五行門作威作福——於他而言,只要能逃出生天,便是劫後餘生!
然則,蕭勉既然起了殺念,又豈會半途而廢?
星磁神劍,飛過半個五行門,于山門前,截停對方。
此時的穆尚白,雖然也是準元嬰修士的境界,但在之前早已經被蕭勉的九曲幽篁重創了神識,此後又被蕭勉以無相心魔擾亂心神,毫無鬥志之下,一身戰力,發揮不出五成。
便在星磁神劍想要一舉將穆尚白擊殺時,半空中卻陡然五色光華橫溢,一口五色巨鍾,從天而降。
高階法寶——五氣混元鍾!
“掌教!掌教救我!”見到那尊五氣混元鍾,穆尚白便好似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聲哀嚎:“我穆尚白仰慕五行門高風亮節,這才帶藝投師,做了五行門的客卿長老。這二十年來,穆某人自問對得起五行門,如今那蕭勉膽大包天,作亂犯上,一言不合,便要拿我開刀——長春峰首座張宏道和金霄峰首座周鳳都兩位道友,已經被他手刃,掌教救我!”
“……”
半空中,只是迴響着穆尚白一個人的呼救聲。
然則就在星磁神劍試圖誅殺穆尚白時,五氣混元鍾,卻陡然橫在穆尚白和星磁神劍之間,靜止不動。
看那樣子,分明是想保下穆尚白!
星磁神劍也是有脾氣的劍,管你五氣混元鍾是不是宗門重器、掌教法寶,一個劍光吞吐,便攻擊上去。
當下,就見一劍一鍾,來回攻防。
星磁神劍,雖然是極品的高階法寶飛劍,又是攻伐利器,但在五氣混元鐘面前,還是無法輕易擊殺穆尚白。
星磁神劍的暴脾氣上來了,陡然劍鳴一聲,便有火紅色的星核爆炎,和電紫色的紫雲劫雷衝擊出去。
五氣混元鍾無風自動,渾然巨響。
那一瞬間,五行靈能噴涌而出,形似五色雲霞,將星磁神劍發出的星核爆炎盡數熄滅,紫雲劫雷全部擊破……
一劍一鍾,竟是鬥了個旗鼓相當。
與此同時,穆尚白又不是傻子?
趁此千載難逢之機,穆尚白自然是逃之夭夭。
他本就是炎柱峰首座,準元嬰修士的身份在五行門內,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可以自由出入五行門。
出了五行門,穆尚白不敢停留,逃離五行山……
再說五行門內部,穆尚白才一逃出五行門,星磁神劍和五氣混元鍾,便好似有着默契一般,紛紛罷手。
五氣混元鍾,化成一道五色流光,飛向了厚土坪。
星磁神劍,則回到了碧波潭。
只是此時的碧波潭的前,鴉雀無聲。
隨手一招,接住星磁神劍,蕭勉環視一週。
“諸位!在下碧波潭一脈蕭勉,見過諸位同門!蕭某人和穆尚白三人的比鬥,純粹是私人恩怨,於宗門無關!不過……”手持着星磁神劍,蕭勉淡然言道:“既然加入五行門,就要有宗門弟子的覺悟和擔當!諸位!好自爲之!去吧!”
蕭勉一聲令下,那些分屬三脈的修士,盡皆如潮水般退去。
“邵師弟且慢!”一言叫住邵思遠,蕭勉毫不避諱得言道:“邵師弟!今日一事,炎柱峰必將大亂,你又被我所累,貿然回去,恐怕要遭人非議,既如此,倒不如呆在碧波潭!”
“這……多謝蕭師兄厚愛!”
邵思遠並非迂腐之人,加之他對平日裡炎柱峰的所作所爲,也看不過去,蕭勉主動叫他,他自己留下了。
出了這檔子事,蕭勉不得不暫時擱置了試煉谷之行。
如今看來,是要先走一趟厚土坪了……
囑咐皇甫靈等人好生守住碧波潭之後,蕭勉安步當車,一步一步的,朝着五行門中樞之地的厚土坪行去。
日暮時分,蕭勉登上了厚土坪。
深吸口氣,蕭勉躬身行禮,放聲高呼。
“弟子——碧波潭蕭勉,拜見掌教!”
“進來吧!”
“是!”
載德堂中,蕭勉見到了丹丘生!
兩人相見,相對無言。
“回來了?”
“回來了!”
“去看過你師父了?”
“……,看過了!”
“青瓊的事情,我很遺憾!”
“掌教言重了!”
“……,你,就沒什麼要向我說的?”
“不敢!弟子多謝掌教照顧碧波潭一脈,師父死於大天劫之下,是她命數使然,青瓊遭遇毒害,是她時運不濟!”
“這麼說,你對我並無憤恨之情?”
“掌教說的哪裡話?弟子豈敢憤恨掌教?”
“真不敢?可是,你的飛劍似乎不是這麼想的!”言辭間,丹丘生隨手一翻,五氣混元鍾便出現在了他的右手掌心,五色豪光畢現。蕭勉見之,不爲所動,淡然言道:“那把邪劍,乃是尚前輩親手煉製,練成之日,就曾告誡晚輩:此劍邪異,不易控制!若是它得罪了掌教,弟子代爲請罪便是!”
“請罪就不必了!不過劍若邪,必鎮壓;人若邪,必肅清——我看你精神似乎不太好,不妨覓地清修吧!”
言辭間,丹丘生左手掌心上,多處一方黃金小印。
乍見此物,便是蕭勉,也不由得目光一凝。
黃金城!
丹丘生,竟然拿出了黃金城!
看這架勢,再仔細一回味丹丘生之前的言辭,他分明是要將蕭勉收入黃金城中,名爲清修,實爲鎮壓!
哼!
好!
你倒是鎮壓一個給我看看!
就這麼兩手空空,站在那裡,蕭勉不言不動。
丹丘生不斷翻轉着掌心的黃金城,卻始終沒有動手。
良久,丹丘生喟然一嘆……
“你,下去吧!”
“……,是!”
顯然,不知何故,丹丘生放棄了鎮壓蕭勉的打算。
然則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蕭勉又豈會因此感恩戴德?
別說丹丘生是不是故意爲之,藉此來顯示他的寬宏大度,就算他真地想利用黃金城鎮壓蕭勉,蕭勉也不怕他。
黃金城的器靈,可就在蕭勉手中!
真要鬧翻了,誰鎮壓誰,還不一定呢!
只是看在冷凝玉遺書的面子上,蕭勉終極沒有太過。
何況當務之急,並非是和丹丘生這老狐狸死磕,而是儘快弄明白傅青瓊被誰所害,因何毒害,身中何毒。
說不定,傅青瓊還有復生之機!
當然,蕭勉也不會讓丹丘生這麼好過……
“對了!”一腳跨出載德堂的門檻,蕭勉頭也不回,自朝似得自語:“有些事情,掌教您不方便出手,弟子代勞了!不過我不明白:您何不讓弟子連那穆尚白一併殺了?留着這麼一個準元嬰修士,終是禍患!希望他只會記恨弟子一人,卻不要記恨五行門和掌教,不然的話,弟子的罪孽更重了!”
言罷,不等丹丘生是何迴應,蕭勉昂首走出了載德堂。
眼看蕭勉漸行漸遠的背影,丹丘生臉色很不好看。
果然!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五行門中,有這麼一個不聽話的小狐狸在,終究是禍患!
怎奈就算動用黃金城,丹丘生也沒有成功鎮壓蕭勉的把握——他倒是不知道:黃金城的器靈,就在蕭勉手中。
若是知道了,非得活活氣死!
再說蕭勉和尚書生、青丘老祖乃至是萬宗聖,都關係密切,丹丘生想對蕭勉動手,也得自己掂量掂量……
載物堂中,丹丘生神色陰沉不定。
回頭卻說蕭勉,離開厚土坪之後,並沒有趕回碧波潭,而是直接繞到後山,奔着試煉谷而去。
當年視爲險境的試煉谷,在如今的蕭勉看來,一片坦途。
按照記憶中的方位,蕭勉很快就趕到了當年死戰之處。
夜色籠罩下,當年那個山洞,依舊被亂石遮掩。
隨手發出一些五行神光,震散了洞口的亂石,蕭勉仗着藝高人膽大,孤身一人,深入其中。
整個山洞,並不深,蕭勉直行不過百丈就遇到了山洞的盡頭,然而就在這裡,蕭勉見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井洞。
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氣息,正從井洞中散逸出來的……
詭異的是:這一路行來,蕭勉也沒發現皇甫衛的屍首!
十數年過去了,哪怕屍首早已經化成森森白骨,可是白骨總不會自己消失吧?
果然——還是出事了!
鋼牙一咬,蕭勉不管三七二十,合身跳入了那個井洞!
既然已經確定傅青瓊的毒害和皇甫衛有些關聯,蕭勉又找到了這裡,就斷然沒有望而卻步的道理!
進入井洞之後,蕭勉一路下潛……
也不知過了多久,便是蕭勉這膽大包天的性子,也有些暗自發憷——不會就這麼直接墜到九幽冥府吧?
虧得就在這時,蕭勉腳踏實地。
放眼望去,一片迷濛。
順着那絲煙氣的濃淡指引,蕭勉來到一處深坑前。
坑中,赫然端坐着一具白骨。
雙眸一凝,蕭勉將窺靈法眼運轉到極致。
良久,蕭勉收起窺靈法眼,暗自鬆一口氣。
這具白骨,並非皇甫衛!
仔細算來,皇甫衛身死至今,不過三十餘年,而蕭勉眼前這具白骨,看情形卻已經腐朽了近百年的樣子……
白骨周圍,隱有紅綠雙色混雜的遊絲,不住糾纏。
也因此,好好地一具白骨,竟是變得詭異莫名。
再說那些遊絲,讓蕭勉眼角一跳!
屍毒!
而且是品質極其上乘的極品屍毒!
狠下心來,蕭勉陡然伸出右手,試圖去撫摸那些遊絲。
右手尾指和一道遊絲交錯而過,便是蕭勉已經做好了準備,也不由得悶哼一聲,臉色一白。
陡然收回右手,就見右手尾指處,隱有青筋暴起。
果然!
傅青瓊所中之毒,果然就是此處的屍毒!
只是傅青瓊日理萬機,無緣無故的,絕不會自己跑到這裡來,意外地沾染了這些屍毒。
那麼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皇甫衛!
顯然不知何故,皇甫衛雖然被蕭勉和傅青瓊聯手擊殺,但並沒有死透,甚至沾染了這井洞中的屍毒。
數十年苦修,皇甫衛破關而出,找上了傅青瓊。
不管他是刻意尋找,還是偶然遇見,總之,就是皇甫衛,毒害了傅青瓊,進而逼得冷凝玉貿然渡劫,失敗隕落。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蕭勉試圖通過體內毒舍利的運轉,來化解那一絲糾纏在右手上的屍毒。
結果,卻讓蕭勉再一次臉色大變。
以蕭勉如今可以不懼七階猛毒的毒舍利,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竟然還是無法撼動那一絲屍毒分毫!
這是什麼鬼?
尋常屍毒,絕不可能如此難纏!
虧得蕭勉體質強橫,加之沾染的屍毒只是極少一絲,強行鎮壓之下,屍毒雖然也在腐蝕蕭勉的生機,速度卻並不快。
壓下心頭的驚駭之情,蕭勉轉而打量起那尊白骨。
森森白骨,盤膝而坐,不想意外身故,倒似刻意爲之。
再看那些紅綠雙色的遊絲,好似有靈的精靈,縈繞在白骨周身上下,蕭勉不去碰它們,它們也不來攻擊蕭勉。
不經意間,蕭勉見到深坑根基處,隱約有些字跡。
好奇之下,蕭勉運盡目力,仔細觀之。
然則纔看到第一行,蕭勉就心神一顫,滿臉震驚。
若這些字跡是這尊白骨身前所留的話,那麼這尊白骨的主人,正是天都城蕭家那位失蹤了近百年的嫡長子。
蕭南天!
吐出一口濁氣,蕭勉趕忙繼續看下去。
一口氣看完那些字跡,蕭勉已然確信,這尊白骨,就是當年自己在天都城中,冒名頂替過的蕭南天!
只是想不到,他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身死道消。
更讓蕭勉想不到的是:蕭南天,竟然死在五行門!
當然,那些蕭南天臨死之前留下的字跡,還原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也正因此,對着那尊白骨,蕭勉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