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處神色有些黯然,又問顧十一,
“你家是哪兒的,又怎麼會從那山頂上摔下來?”
顧十一便道,
“老家在西北陳州……不過小時候便出來了,家裡……也沒甚麼親人了!”
只說了老家在何處,卻是避開了從山頂上摔下來的原由,誰知那婆子聽了更是驚喜,
“你老家是陳州的麼,那可真是緣分啊……我們這鏢局就是陳州的……龍虎鏢局,你可知曉?”
“啊……”
顧十一張大了嘴,眨了眨眼,
“我幾歲時就離開家鄉了,還真不知曉龍虎鏢局的名頭呢!”
顧婆子笑道,
“無妨,不知曉也沒關係,我們現在就是往西北迴呢,你跟着我們回去陳州便知曉了!”
“陳……陳州……”
顧十一也沒想到這麼巧,
“這鏢隊是回陳州的?”
這雙聖城在白馬州,陳州離這裡隔着一個大西州、白馬州還有一道斷龍嶺呢,他們這……這生意都能做到這裡來了?
顧婆子連連點頭,
“這一趟我們六爺接的是大活,所以你瞧着我們鏢隊,這一回出動了三四百號人呢,連我這種煮飯的婆子都帶上了……”
顧十一還是有些發懵,
“這麼遠的路,你們怎麼來的?”
顧婆子笑道,
“這一路可是折騰呢,又是坐船又是坐車的,待再有一日我們便入都摩州境內了,屆時我們可以坐船一路向西,一直到陳州,坐船比坐車可舒服多了,顛簸的沒有這麼厲害,你的傷也能好得快些!”
顧十一聽得一陣苦笑,等到晚上顧婆子睡着了,她終於忍不住把李燕兒叫出來,這偌大的車隊難免人多眼雜,隔牆有耳,她自己如今動彈不得,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根本不敢把燕兒叫出來說話,今兒晚上是真忍不住了,便趁顧婆子睡得鼾聲震天的時候,悄悄把燕兒叫出來。
李燕兒從她胸前的布袋裡探出頭來,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十一,這幾天可真是憋死我了!”
前頭顧十一從山上摔下來,她也跟着摔了下來,幸好十一那啥夠大,那是確實能防摔防震啊,護着它沒受着甚麼損傷。
後來十一被人救了,她親耳聽着衆人對十一施救,到後頭這幾日顧十一睡睡醒醒,一直都有顧婆子在身邊,她也不敢現身出來說話,今兒晚上好不易等到顧十一清醒了些,兩閨蜜這才能悄悄說上話!
“十一,你的傷怎麼樣了?”
顧十一苦笑道,
“幸好我滾下山的時候護住了腦袋,不過肋骨斷了一根,連吸口氣都疼呢,傷筋動骨一百天,不好好養是不成了,看來我們這是要去陳州了……”
她所有的銀子都在那包裹裡面,被馬給馱走了,現在的她身無分文,又受了傷,只能死皮賴臉的跟着這隻鏢隊,等養好了傷再做打算。
“那大王怎麼辦?”
銀子沒有了還可以再掙,可大王卻被他們扔在那小鎮上了!
顧十一想了想道,
“它乃是木靈成精,藏身在那鎮外的山林之中,只要不出來作妖,不惹人注意,便沒有危險!”
樹木成的精怪最擅土遁,只要它往地下一鑽,便是元嬰期的修真者想逮它,也要花些功夫的!
“唉!”
李燕兒嘆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自身難保,也只能盼它機靈些了!”
“無事,待我身子好了,我們就回來尋它就是了!”
顧十一隻能如此安慰好姐妹,李燕兒卻是滿心的愧疚,
“十一,我好沒用,除了做你的累贅,一點都幫不了你!”
沒有人能理解,她親眼看着十一摔得頭破血流滾下山去時是怎樣驚恐害怕,悲憤欲死的心情,
“這個世界真的跟自己來的那個世界不一樣的!”
以前她只是從十一口中聽說這裡的普通凡人命如草芥,跟那個世界的封建王朝差不多,她來了這麼久一直見識的都是這處的異界風情,從未發覺有何兇險之處,如今她是親身體會到了,這個世界不光有鳥語花香,靈氣盎然,也有弱肉強食,以多欺少,以勢壓人,那幫子人上來就是取人性命的陰招,半點不把人命當回事,這也就是十一命大,要不然……這時候她已經是一具冰冷冷的屍體了!
李燕兒這來自和平世界的一抹鬼魂,見識了這個世界的殘酷,那是狠狠的被震撼了三觀!
十一差一點兒就死掉了!
她覺得自己好沒用,變成了一抹幽魂,只能附身在這泥人之上,甚麼都做不了!
“十一,要不……我不借屍還魂了,我修鬼道吧,你讓我做個厲鬼,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我也能幫你!”
顧十一聞言卻嚇了一跳,
“姐們兒,你別想不開啊!我這不是沒死嗎,養一養就回來了,你要是轉修了鬼道,這輩子做不成人,下輩子,下下輩子可都做不成人了!” 李燕兒還是想不開,
“若不是因爲我,你又怎麼會出山,又怎麼會經這一劫難?”
顧十一聽了直咧嘴,
“我都三十了,就是沒有你,我也要出山呀,再不找個男人嫁了,我就真連蛋都生不出來一個了!”
她說的順溜,李燕兒聽了忍不住笑,心裡的自責總算散了些,
“不管你是不是三十,你也生不出來蛋啊!”
顧十一聽了呵呵笑,卻是扯動了自己斷掉的肋骨,疼得她齜牙咧嘴,忙伸手撫住,她這一番動靜倒把那顧婆子吵醒了,顧婆子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問道,
“十一,你可是傷口疼了?”
顧十一應道,
“姑姑我沒事,就是一不小心壓着了!”
顧婆子聞言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你可小心些,你那骨頭可要好好養,養的不好,以後就是一輩子的病根!”
顧十一點頭,挪了挪身子,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了過去……
於是馬車顛簸一路之後,顧十一跟着鏢隊入了都摩州,再行了四日便到了一處叫做犀元城的地方,鏢隊在這處住了下來,顧十一總算是見着了那位顧婆子口中的六爺。
這位姓黃,名諱下頭人都不敢提,只是個個口稱六爺,顧十一自然也是隨着衆人稱呼,這位黃六爺年紀約在四十上下,生的儒雅清俊,一身長衫,看外表半點兒不似行走江湖的鏢客倒像是書院裡教書的先生,又許是因着長年在外頭行走,經歷了江湖風霜雪雨,兩鬢微微有些泛了白,爲他更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味道,顧十一看得是兩眼直冒精光,
“黃……黃六爺!”
黃六爺這一類雖不是她喜歡的,可這成熟男人的風采那是個老少皆宜啊!
那黃六爺打量顧十一一番,點頭微笑道,
“看來姑娘這幾日養得不錯,已經能走動了!”
顧十一忙抱拳道,
“六爺,前頭一直有傷在身,還未曾當面答謝六爺的救命之恩……”
頓了頓,雙手抱拳很是艱難的一揖到底,
“黃六爺救命之感,顧十一銘記於心,日後必有回報!多謝六爺了!”
那黃六爺見顧十一這一身的江湖作派,不由心中暗歎,
“怪不得劉二幾個認不出來她是女兒身,就這作派,便是我明知她是女子,也忍不住將她當做男子看待!”
等到顧十一由顧婆子扶起身了,黃六爺才笑問道,
“還未問過姑娘,姑娘是做甚麼營生的,又是因着甚麼受了傷,爲何會從那山頂上摔下來?”
顧十一豪爽一笑道,
“六爺不必客氣,叫我一聲十一就行了……”
頓了頓又接着道,
“不瞞六爺,我乃是道門中人,離山遊歷江湖,從那山上摔下來,是路遇了歹徒,原本憑着我的身手那幾個毛賊是不在話下的,誰知他們玩兒陰的,在箭上餵了毒,我一個不防被他們暗算了,無奈之下只能逃走,卻是在山頂之上毒性發作,一時收勢不住便從那山頂上摔了下來……”
她這話七分真,三分假,黃六爺聽了也是沒有起疑,這世道修真界亂,凡人的江湖也不太平,這樣的事兒他出一趟遠門,不遇上三回也要遇上兩回,倒也不足爲奇,只是往回救的都是男人,這救姑娘家還是頭一回!
黃六爺笑着拱手道,
“原來還是道門中的高人,失敬失敬!”
顧十一擺手道,
“六爺擡舉了,甚麼高人,不過就是個不成器的末學,在外行走丟了祖師爺的臉面,實在慚愧!”
黃六爺道,
“江湖險惡,難免一腳踏空的時候,道長不必介懷,如道長若是不棄,自在我們鏢隊之中休養,只我們之後要坐船去往陳州,不知道長可能同路,若是不願同去,黃某便爲道長安排一處妥當的居處,再請人來看顧您直到傷愈……”
一旁的顧婆子聽了就插話道,
“六爺,這可是巧了,十一姑娘老家就是陳州的!”
“哦?”
黃六爺眉頭一挑,
“道長居然與我們是同鄉麼?”
顧十一笑道,
“少小離家老大回,已經有二十五年未回故鄉了,這一回也是緣份,遇上了六爺,我本就是行走四方,四處漂泊,倒不如跟着六爺回去家鄉瞧瞧!”
她倒是想留下來待傷好了去尋大王,可她身後還有追兵啊,若是呆在一個地方養上二三月,只怕傷沒養好,就被人尋上門來了,念頭一轉之下,覺着還不如藏身鏢隊之中,跟着他們一路往西,而陳州離此數千裡,那些人便是能尋來,也要些時日的,也夠她養傷了!
如此打定了主意就要賴在鏢隊,黃六爺倒也沒有多說,只是吩咐顧婆子好好照顧顧十一,後頭又聽說顧十與顧婆子乃是本家,還以姑姑稱呼那顧婆子,黃六爺心中暗道,
“顧婆子不過一介做飯的僕從,這女子出身道門,對下人也肯折節相交,看來是個不拘小節的……”
他本就是江湖人,又慣來喜結交朋友,上至高門權貴,下至乞丐販夫,他喜歡的就是豪爽之人,見顧十一這般,倒是對他的脾氣,便笑道,
“即是如此,那就更不算外人了!”
如此這般顧十一就在這鏢隊之中呆了下來,他們在犀元城呆了六日,鏢隊便坐上了前往陳州的大船,話說這片大陸的河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着當年仙人打架的緣故,整個大陸之中河道縱橫,走各有不同,大小如血脈一般密密分佈,而都摩州到陳州的這一條河道,據說是當年被仙人生生劈開的一條陸上深峽,後頭萬年之前發生了一場巨大的地震,也不知溝通了那裡的水脈,整個巨大的峽谷被地底涌出來的洪水填滿,且這洪水也不知將地底的甚麼東西帶了出來,居然呈現五彩之色,所以世人都叫它爲五彩河。
五彩河中有大魚,名喚魚夔獸,頭如車,身如小山,渾身披鱗色有五彩,又有腹下生肢,多則十六對,少則兩對,形如人手,叫聲如牛,平日潛伏於水中,有獵物經過時,便躍出水面,口中發出巨吼,聲音直擊人心魄,可令人頭昏體軟,昏厥於地,屆時它再欺近張口吞食!
因爲五彩河中有此怪獸,所以行走五彩河上的船隻不能是普通的木製船,而需得是由修真之士用秘術加持過的法器。
原本這五彩河千年前凡人是根本不敢靠近的,後頭有修真門派在五彩河畔建立了山門,有凡人求過五彩河的法子,這些修真之士便特意煉製了法器,供凡人使用,不過這些修真門派可不做賠本生意,他們專設了堂口收取凡人的錢財,如此千年下來,他們收斂的財物也是一筆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了!
“這些修真的門派要世俗的銀子做甚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