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淒涼的琵琶聲,勾起了韓斌的萬般思緒,他嘆息一聲,緩緩地向山洞門前走去。
來到門前,韓斌輕輕的推開木門。只聽吱呀一聲輕響,木門打開,山洞內的一切盡收在眼底。眼前這個小洞,小的驚人,方圓不過三丈左右,最多隻能放下一張木牀和一副座椅,再多的東西根本無處可放。
可就是如此狹小的山洞內,卻沒有這兩樣東西,有的只是灑落的稻草。
這些稻草雜亂的散在地上,其面積足有一個成年人的身體那麼大。不難看出,奴隸就躺在這些稻草上休息。從稻草的顏色可以看出,已經有不少年頭了,有些稻草已經變黑,有的甚至已經開始腐爛,發出淡淡的怪味。
稻草上,坐着一名身穿奴隸服的女子,她看起來不大,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頭髮披散在腰間。仔細看去,她的臉上滿是污泥,似乎很久沒有梳洗過一樣。如果去掉這些泥斑,不難看出,眼前的女子並不難看,雖然不能同蕭雨瑤等人相比,但還算有幾分姿色。
女子手中拿着一根木製的琵琶,琵琶有五尺長。
如此長度的琵琶,實屬罕見,此刻卻被一名若不經風的女子彈起,看起來有些滑稽。
韓斌走入洞府後,女子將琵琶放下,她剛想說話,卻見韓斌視線在洞府內少過,轉眼間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女子苦笑一聲,快速的站起身來,對着韓斌抱拳道:“道友應該剛來到這裡吧!看到妾身的洞府,感想如何?”
韓斌沒有當即回答她的話,深邃的目光看不出他在心裡想什麼。須臾,他長長的嘆息一聲,緩緩地說道:“人間地獄,天涯淪落……”這八個字,聽起來生澀難懂,卻真實的反應了韓斌此刻的心情。
“人間地獄,天涯淪落……”
少女喃喃地說了兩邊,旋即道:“後一句我可以明白,可前一句是什麼意思?”
韓斌目光閃動,快速的在山洞內掃過,旋即道:“此地根本就不是人居住的地方,又何況我們這樣的修士。沒有前來這裡以前,韓某將星域中心想象的是多麼的美好,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般景象。”
女子淡然一笑,並不贊同的說道:“我並不認同。”
“哦,那是如何?”韓斌看着眼前的女子,凝聲問道。
女子幾步走到韓斌的面前,而後擡起右手,指向地面上的稻草,緩緩地說道:“此地雖然簡陋,但起碼還有稻草裹身,總體說來還算可以。”她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人間地獄卻非如此,那裡屍骨遍地,血腥瀰漫,根本不是修士生存的地方。”
聽到這話,韓斌不禁一怔,旋即抱拳道:“道友的心態,比韓某還要豁達三分,如此簡陋的地方,道友卻認爲不錯。佩服!佩服……”他是發自內心的佩服,這一生見到的修士太多,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看開的修士,實屬少見。
女子見韓斌抱拳行禮,當即彎腰回了一個禮,而後道:“其實,我能想到這一層,也是形勢所逼。這裡的條件確實惡劣,每一天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不坦然的看待每一天,把今天當作最後一天來過,只能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道友既然能聽懂我的曲聲,想必也是個性情中人。”少女看了韓斌一眼,又繼續道,“其實,這裡雖然艱苦,卻是一個修道的好地方。無上大道,最難領悟的是什麼?自然是道心。然而這裡卻是領悟道心的最佳之地,無論哪一種道,來到這裡後都能正式的體現出現……”
聽着聽着,韓斌頓時覺得眼前的女子不一般。他自認爲對道有着很深的感悟,可同眼前的女子相比,還差了太多。忽地,韓斌覺得這是一次機會,如果能在此地進一層感悟,指不定能突破到頓空期境界。
想到這裡,韓斌再次抱拳道:“請道友賜教。”
少女擺擺手,苦笑道:“賜教算不了,你也別認爲我真的感悟很多,這都是奴隸們總結出的經驗,我只是聽多了,遇到道友後,心有所感罷了。”她撩起落下的青絲,繼續道:“道友既然想知道,妾身就多說幾句廢話吧!”
“道法萬千,殊途同歸,最爲難見的四大道,莫過於霸道,殺道,吞噬和毀滅。”少女皺起眉頭,眉宇間滿是複雜的情愫,彷彿有什麼解不開的結。
她原地徘徊了幾步,徐徐說道:“先說這霸道吧!那些奴僕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根本沒有反駁的能力,這便是霸道。雖然他們修煉的不是霸道,我們卻能清晰的感應到。”
“再說殺道,這個充滿血腥味,用無數人的性命修煉而成道,這裡同樣能夠體現。奴隸只要犯下錯誤,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便會被當場擊殺。道友沒有看過奴隸被殺死的場面,可以說是慘目忍睹,先用鞭子鞭笞,當皮開肉綻夠,再用長劍挑斷筋脈。如此痛苦下,很多奴隸因爲神識奔潰,魂飛魄散……”
“吞噬之道,看似很難領悟,其實並不難。何爲吞噬?其實並非如許多修士想象的那樣,將一樣吞噬吞噬到體內,而是另有一番玄妙在其中。手足相殘,其實就是變相的吞噬,通過殺死對方,擴大自身的實力……”
“至於毀滅之道,那就更簡單了,一個活生生的修士被殺死,並且灰飛魄散,這不是就毀滅嗎?毀滅不僅僅在修士身上體現,世間萬物都可以體現。”少女說到這裡,從地上拿起一個很小的石子,微微用力,石子化爲粉末。
少女長袖一揮,粉末從手中散落,飄散在空氣中,最終消散。
“這其實也是毀滅之道的體現。”少女嘆息一聲,“石子雖然沒有生命,沒有思維,沒有血肉。但它卻是真實的存在,真實地出現在我們的世界中。而我們讓它化爲灰燼,不復存在,難道不是毀滅了它嗎?”
少女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涼氣,嘆息道:“其餘的道,想必道友也能明白,妾身這裡就不多說了。”
聽了這麼說話,韓斌不禁皺起眉頭,略有所感。
少女沒有打擾韓斌,靜靜地站在一旁,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斌長嘆一聲,道:“多謝道友教導,韓斌感激不盡……”
聽到這話,少女苦笑一聲,道:“我剛纔說了,這些並非我感悟後得出的結論,而是奴隸們總結而出……”
韓斌搖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道:“道友這句話就錯了,無論什麼人總結,眼前卻是道友說出。”
少女微微一笑,道:“你這個人還真固執,即使我今日不說,日後也會有人告訴你。”
韓斌沒有回答他的話,沉默少許,又問道:“從剛纔的話中,韓某覺得,我們這些奴隸,看似在做幸苦的勞動,並且隨時都是死亡,卻是一次感悟的機會。如果能將內心的道完全感悟,能否可以成功突破?”
這話問到了關鍵,少女大爲詫異的看了韓斌一眼,道:“沒想到,如此短的時間內,你竟然能想到一層。修士第一次聽到這些話後,包裹我在內,都在想,這些道如何去感悟,卻很少有人關心,感悟之後能否突破。”她不是傻子,從韓斌的話中,她得出一個結果,對方若不是狂妄自大,那麼就是心思縝密的人,並且有信心將道心感悟到更高的層次。
雖然彼此之間接觸的時間不少,但少女還是可以肯定,對方並非狂妄自大之人,否則先前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少女想到這裡,看向韓斌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了,並說道:“道友想法雖好,可你要明白,感悟的了,未必能突破。”
“妾身來這裡,也有百餘年了。這些年來,曾經有幾名奴隸徹底的感悟了道心,並通過道心的感悟,領悟了許多道,可是……”少女話鋒一轉,無奈道,“即使感悟了又能如何?這些人在即將突破的一瞬間,全部都死去了,要麼犯了錯被殺,要麼死在洞府內,而死亡的原因十離奇,表面上看去,如同壽終正寢,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另有玄機……”
韓斌目光一閃,問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成功突破嗎?”
“有,但如鳳毛麟角一般,少之有少。”少女似乎知道的很多,緩緩地說道,“據說,千年中能出現一人,而這些突破到頓空期的修士,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要麼成爲統領手下的弟子,要麼賜姓,成爲外姓弟子,並且可以學到詳細的修煉法決,以及強大的禁術神通……”
說到這裡,少女嘆息一聲,擺手道:“道友就別想這麼多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韓斌眉頭緊皺,腦海中出現一個又一個念頭,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一般,但頃刻間又消失不見。最終,韓斌暗歎一聲,不在去想,對着少女一抱拳,道:“道友,打擾這麼長時間,韓某也更該回去了,就此告別……”
韓斌剛想轉身離去,少女一個健步,出現在他的身前,攔住他的去路,並說道:“妾身柳月,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在下韓斌。”韓斌對眼前的少女大有好感,下意識地說出了姓名。
柳月點點頭,道:“韓道友先別走,等下還有篝筵席會等着你呢?”
“篝火宴席?”韓斌皺起眉頭,他對這類的筵席根本沒有興趣,拒絕道,“不了,韓某還有事情要做,就不去了……”
“這可不行。”柳月似乎生氣了一般,皺着眉頭道,“別的筵席你可以不參加,但這一次你必須去,因爲你是今天唯一的主角……”
韓斌眉梢一挑,轉眼間便明白怎麼回事,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好奇起來,對方爲何要舉行篝火筵席?既然自己是主角,必定爲自己舉行,難道爲了迎接自己不成?
韓斌腦海中思緒萬千,剛理出點頭緒,柳月突然道:“韓道友,走吧!估計筵席馬上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