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所盯着的這一幅書法,正是徐亮送給丁父的禮物。
這位老林是書法字畫發燒友級別的愛好者,見到不錯的作品,就會忍不住想去品閱一番。
如今卷軸半卷,露出一些蒼勁有力的字跡,魅力不可抵擋,猶如閃閃發光的金子,十分吸引他的眼球。
丁父留意到老林的眼神,不由笑道:“老林啊,你今天可真是有眼福了,我今天收穫了一副名畫,說不定是王羲之的真跡哦,正打算擇個日子跟你共賞呢。”
徐亮一開始吹捧這是著名書法大師,王羲之的真跡,既然是真跡,難能可貴,丁父自然忍不住打開來看。
只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他纔沒來得及細細品味。
“王羲之的真跡?那可不得了,若是真跡,那是國寶級的好貨啊!”老林見狀,按捺不住蠢蠢的心動,帶着渴求的語氣,笑道:“擇日不如撞日,現在讓我看一眼,好滿足我的好奇心吧?”
丁父望了望衆人,有些遲疑和爲難。
“怡紅,這位大爺是誰?”秦逢陽輕聲問道。
“這位林大爺家住附近,是我爸的老朋友,特喜歡書法,我爸就是被他帶上路的,對了,我差點忘記一件事了,咱的禮物不是小朗全包了嘛?來的時候,太倉促,我們還沒看呢。”丁怡紅低聲說道。
秦逢陽頓時恍然道:“瞧我緊張的,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記,現在禮物都送出去了,裝在那袋子裡,我還不知道小朗送的是啥?”
“我送的也是書畫,還有碟片。”秦朗主動解答了倆人的疑問。
“啊?這麼巧?豈不是跟那傢伙一樣?”丁怡紅微微訝異。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徐亮彎腰假裝撿東西,發揮其超人的聽力,偷聽到幾人的對話,眼珠子一頓猛轉。
他沒想到這麼正式隆重的場合,這個姓秦的傢伙,會讓兒子幫忙準備禮物,還準備了跟他同樣的禮物,這不是撞衫嗎?
丁怡紅本來還想問得更加具體一些,但是察覺到徐亮的小動作,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知己難得,既然老林這麼有興致,那我就不掃好友的興了。”思考了片刻,丁父答應道。
“哈哈,老丁,那就多謝了,我就看一眼,絕對不會打擾你們的家事。”林大爺悅道。
他旋即從口袋裡拿出老花眼鏡戴上,扶了扶鏡框,做好準備之後,才把畫軸拿在手中,一副學問家的風範,意味頗濃,津津有味的欣賞着。
他的臉部表情很豐富,彷彿在看一部驚醒動魄,精彩十足的電影一般,只不過他把所有的尖叫,都化作表情寫在臉上,複雜而耐人尋味。
足足五分鐘,他都沒捨得放手,不過,很快,他便從最開始的好奇與期待,慢慢皺起了失望的眉頭。
那種感覺,就像充滿期許的絕世珍寶,一下子變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那種落差之大,作爲其好友的丁父一下子就捕捉到。
倆人經常一起探討書法,丁父對林大爺十分敬佩,對他的表情瞭解極深,此刻,他看在眼裡,心中頓時燃起了不祥的預感。
“老林,這幅畫,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丁父皺眉道。
與此同時,徐亮的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
他買的這幅畫是高仿的,一般人很難發現,擱歸靈縣這種小地方,就更加不會有人發現了。
他是抱着這種心理,一開始纔敢對丁父大吹特吹,說這幅畫託關係,在古董商手裡買的,絕對真跡,如假包換。
別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瞎貓撞上死老鼠,偏偏走來一個識貨的人,把他的假貨給戳穿。
他在心裡暗暗擔憂了起來。
“哎呀,字很精緻,只可惜啊,這是仿品,而非真品。王羲之的字十分珍貴,大部分都被博物館給收爲己有了,流傳到民間的真跡,可謂少之又少。”林大爺帶着惋惜的口吻說道。
“假的?”
丁父的反應頗爲激烈,丁母也有些驚訝。不約而同的把狐疑的目光望向徐亮。
這傢伙口口聲聲的說是真跡,而且是託關係才搞到的,搞半天原來是假的,你這是忽悠人呢?
一時間,徐亮陷入了誠心和誠信危機。
丁怡紅和秦逢陽反應倒不太激烈,字畫是假的,對他們來講,不失爲一件好事,讓徐亮失了分,相當於降低了他在父母心裡的印象。
按一般人的反應,謊言被揭穿,應該是急氣攻心,無比羞愧纔對。徐亮儼然不是一般人,作爲一個高明的騙子,他快速選了一條後路。
“什麼,林大爺,你說這幅字是假的?”他突然露出一副十分誇張的表情,整得自己毫不知情似的。
實際上,心裡卻是對這個林大爺咬牙切齒,我****娘,老不死,誰叫你多管閒事的?
林大爺點點頭,“也不能說是假,是仿品,即便價值比不上真跡,但也是清末時期的書法家臨摹,有一定的收藏價值。”
“你確定?”丁父問道。
“我對王羲之瞭解甚深,即便我的判斷不能絕對,但也有七八成的把握。”林大爺肯定道。
一場歡喜一場空,丁父也是一臉的惋惜:“真是太可惜了。”
“哎,只要不是真的,那就是假的,談不上仿品不仿品,我被我那古董商朋友給騙了!”徐亮深深嘆息一聲,一副十分無辜的模樣。
“小徐,咱老家講究一句話,叫物輕情意重,只要你的心意到了,咱就不會計較什麼,你不用自責。更何況你現在是被人騙了,所以錯不在你。更何況,這位人林大爺也說了,他的判斷不肯定,要想知道真假,得到外面找專家呢。”老婦人急忙安慰道。
“那怎麼行。”徐亮忿忿不平道:“叔叔,你放心,我一定會買到讓你滿意的字畫送給你做禮物。聽說七八月份的時候,天合省有一場拍賣會,其中就有字畫拍賣環節,能進入拍賣會的字畫都經過鑑定,絕對假不了,到時候我給搞入場券,你跟林大爺一起去,瞄中什麼,我來買單!”
如此大的口氣,並未能引動丁父的激動和熱情。
他淡淡的說道:“到時候再說吧。”
林大爺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現在才察覺到自己揭穿了字畫的真僞,對於當事人徐亮來講,是非常尷尬的,他帶着歉意道:“各位,真不好意思,職業病犯了,嘿嘿,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是我多嘴了。”
“老林,你也是實話實說,沒有什麼錯,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呢,畢竟不是每位良師益友,都能幫我看穿了真僞的。”丁父的這番話,頗有指鹿爲馬的意味。
“大哥,人家小徐不是說了嘛,又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人騙了,出門在外,被人騙不是常有的事嘛?而且,只是一副字畫而已。”老婦人幫口道。
“究竟是故意搞假,還是真的被人騙了,還不是你一句話。”丁怡紅嘀咕了一聲。
“我那個朋友爲什麼要騙我,在這裡,我也不好多說。假的就是假的,怎樣也真不了,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再爭辯,也無補於事。”徐亮滿嘴歉意道。
丁怡紅沒再說話,這傢伙的辯護能力很強,跟他吵,說不定會吃虧。
徐亮瞟了瞟秦逢陽,不陰不陽道:“聽說兄弟今天也帶了禮物上班啊,而且跟我一樣,都是字畫,不知道能不能拿出來讓這位林大爺品鑑一番呢?”
他對於被鑑定出是假貨的事,感到耿耿於懷,反正事情都這樣了,不甘心一個人出醜,便計謀着把秦逢陽給拖下水。
“算了算了,我還是先告辭了,有空再來。”林大爺擺擺手,爲了擺脫尷尬的局面,正準備走。
“林大爺,你這就不厚道了,既然鑑定了一幅,也不在乎再鑑定一幅,丁叔叔,你說呢?”徐亮又望了丁父一眼,說道。
秦朗不是傻子,一眼就看穿了這個徐亮的小九九。
乃至其它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了。
丁怡紅忿忿不平,開始覺得這個徐亮,就是卑鄙小人一個,竟然心胸狹窄到這種程度,簡直太可惡了!
丁父反倒覺得有趣,反正現在的局面,是兩個男人在爭奪她女兒的之戰,他的天秤還處於中立,還沒偏向誰,得一碗水端齊平。
便說道:“老林,反正都看了一幅,還不如一次看個夠。”
“爸,你怎麼能跟他狼狽爲奸呢?”丁怡紅黛眉倒豎,惱火道。
“怡紅,這怎麼能叫狼狽爲奸呢,書法交流是一項高雅的興趣愛好,難得丁叔叔和林大爺有這雅緻,我們應該投其所好才行。”徐亮恬不知恥道。
秦逢陽不知道兒子準備到底是誰的字畫,到底是真品還是贗品,心裡沒什麼底,不敢第一時間站出來“挑戰”。
早知道會有這一號人物出來跳腳,他說什麼也會花大價錢買一幅大師作品作爲禮物。只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吶!
這一幕落在徐亮眼中,不由心裡一陣暗爽,眼瞅着有人陪他出醜,這可是美事。
“秦兄弟,怎麼,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