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會土遁之術,也不會火遁之法,沒法沿着地火主脈進行搜尋,因此安師姐再次發揮了蜀山門人素來簡單粗暴的思維:
硬砍。
要去哪裡,我砍到哪裡就好了。
太陽真昧劍對這種行爲大加讚賞,因爲它其實也不喜歡人族修士複雜的道法和秘術,看起來花裡胡哨的,實際上抵不過飛劍戳一下子。
然而,安知素的前進速度太慢,卻又讓它實在看不下去。
哪怕巖壁如豆腐一般,要將其切出可供通行的通道,也不是三兩下就能搞定的事情——畢竟飛劍也不是鏟子形狀。
但身爲伏羲神劍,便是太陽劍主也不值得它主動相助,更遑論這個連劍主都不是的女人了。
得叫她求我纔是。
於是太陽真昧劍便開口說道:
“絳霄哇,你不覺得這樣前進速度太慢了嘛?”
“嗯。”安知素並不否認這點,“但至少有用。”
“不是。”太陽真昧劍連忙說道,“有用歸有用,難道你不想嘗試一下更有用的辦法嗎?”
“你是說……”安知素回過味來,“伱有更有效的、在海底前進的方法……”
“不,我沒說我有。”太陽真昧劍立刻說道,以免安知素順勢提出“那你的辦法是什麼”,“當然,我也不否認我有,這是你需要先弄清楚的事情,明白嗎?”
安知素:………………
完全不明白。
“所以你是有辦法幫我,還是沒辦法幫?”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如此粗暴直率的話術讓太陽真昧劍非常糾結。一方面它頗爲欣賞這種有話直說的性格,另一方面又很是爲難,因爲伏羲神劍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哪怕劍主要動用它們的力量,也得小心商量着來……斷然沒有神劍主動幫忙的道理,那成什麼了?僕從嗎?
“我是說。”它努力組織語言,“我們假設,你現在自己開路對吧?然後很慢,所以你需要找個更好的辦法……”
“所以我問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安知素說。
“不不不。”太陽真昧劍連忙否定,“不能這麼說,因爲我是太陽真昧劍,懂嗎?人族的鎮族神劍,怎麼能如此唐突而冒昧地去詢問呢?這不是對它的不尊重嗎?”
“所以你不願回答?”安知素皺眉問道。
“不是不願。”太陽真昧劍也很煩躁,“我問你,你若是希望師父傳你一門秘法,你要怎麼做?”
“直接問。”安知素說。
“直接問?”太陽真昧劍有些傻眼,“那如果是非常珍貴的、不能輕傳的秘術呢?”
“也是直接問。”安知素說,“師父就我和師弟兩個徒兒,不傳給我們能傳給誰?”
“那好吧。”太陽真昧劍被迫更改設定,“假設你師父有很多徒兒,而這門秘術不能輕傳,所以你必須展現出某種態度,好讓你師父覺得可以將秘術傳給你。”
“不用那麼麻煩。”安知素被它繞得有點暈,“我和師父……哪怕他有很多徒弟,而秘術只能傳給一個人,他也肯定會傳給我的。”
“有自信是好事。”太陽真昧劍不屑地笑道,“但你恐怕不知道,這世間即便是師徒關係,也並非全都是親密無間的。比如我知道的一件舊事……”
它繪聲繪色地說了一個“師徒爲秘術傳承反目成仇的故事”,最後得出結論說道:
“很多徒弟都覺得師父會無條件對自己好,殊不知師父多半也有私心,畢竟……”
“沒有畢竟。”安知素只能老實說道,“我是他的女兒。”
太陽真昧劍:………………
原來是父女關係,你怎麼不早說呢?
跟人家父女說什麼“私心”,那確實有些可笑。徒弟和親女兒能是一回事嗎?
“好吧,我們不說師父。”它只能改變說法,“那鎮派仙人呢?假如你要學一門秘法,而這門秘法只有仙人才會,你要如何表現,才能讓仙人傳法給你?”
“爲什麼非得仙人傳法?”安知素不耐煩道,“如果師父不會,那我不學就是了。”
“假設你必須學,行了吧?”太陽真昧劍也抓狂說道,“假設你必須學,不學就找不到你的師弟!”
“那我就叫師父去學,再傳給我。”安知素說。
“哈,你知道大部分宗門的鎮派仙人,有多麼不好說話嗎?”太陽真昧劍冷笑說道,“須知道統乃是傳承之根本,你要學人家的道統秘術,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到手的?休說是元嬰修士了,哪怕你師父是宗門掌教,要從鎮派仙人那裡討取秘術,也只能畢恭畢敬地行大禮拜求,說盡好話,用盡人情……”
“仙人是我的師祖。”安知素說。
太陽真昧劍:………………
“而且師祖只有我師父這一個徒弟。”安知素再次補刀。
太陽真昧劍着實沒了法子,只能坦誠說道:
“好吧,我有一個方法,能叫你穿行海底如入無物。但是我不能這麼交給你,畢竟你又不是太陽劍主……”
“那要怎麼才能交給我?”安知素問。
“你先求我,然後我考慮考慮……”
“我求你。”安知素直截了當,“請傳我這門秘術。”
太陽真昧劍終於自己拿她沒有辦法的事實,只能嘆氣說道: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相求了,我雖然貴爲伏羲神劍,但也不是不能大發慈悲……”
“師弟問那素鳴劍要秘法,可從來沒有這樣麻煩過。”安知素也被它弄得有些煩躁,忍不住吐槽說道。
“哈哈?怎麼可能!”太陽真昧劍不屑說道,“你又不是太陰劍主,不知道素鳴可比我麻煩多了!”
“對我而言,只要劍主所求之事正當,態度誠懇,我一般都會出手的。”
“但素鳴它性格促狹,又喜歡捉弄人,常常讓劍主下不來臺。想要三言兩語相求就能搞定它,那是癡人說夢!”
“信不信由你。”安知素搖頭說道,“反正師弟從來沒被他的本命劍器爲難過,也不會像你這樣囉囉嗦嗦。”
“好哇!”太陽真昧劍喜得“囉囉嗦嗦”這一稱號,頓時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它何曾被歷代太陽劍主如此評價過?更何況這女人連劍主都不是!
“等我見了素鳴之後,你若是有半點謊言,你就完了!”它咬牙切齒地道“閉嘴聽我傳法!”
安知素默不作聲,聽那太陽真昧劍傳下一門秘法,乃是將無量劍氣聚焦起來,化作巨大的光柱射向前方,從而擊破敵人的防禦法器亦或陣法禁制。
當然,海底洞窟的土石,自然沒有防禦法器那般難搞,在此法之下果然迅速熔融,比先前切削的速率不知道快上多少倍。
安知素順着地火主脈開找,另一邊的補天石熔鍊之處,崑崙鏡到外頭找到陳觀水,溫言軟語安慰起來:
“觀水,你也不要太過生氣。畢竟她們才發現彼此的存在,難以接受現實,耍些脾氣也是難免。”
“我知道。”陳觀水惱火說道,“但如今正是補天大計進行到緊要之時,有什麼事情不能放到以後再說?”
“若是補天石熔鍊真出了什麼問題,導致最後補天失敗這份責任誰擔得起?天下何辜,蒼生又何辜,爲何要在大義面前計較這些微不足道的愛恨情仇呢?”
崑崙鏡心中暗笑,嘴上卻道:
“就是,不過她們對滅世大厄也沒什麼概念吧,畢竟只有活得夠久的仙人,才能察覺到此界靈氣流逝得過於厲害,擺明了是壽命大限將至。但對於元嬰修士來說,仙人所述終究沒有自己所見來得可信。”
“不是可不可信的問題。”陳觀水認真說道,“她們跟了我那麼多年,難道還不清楚我的性格嗎?”
“若非是滅世大厄這種級別的災難,我又怎會委曲求全,埋伏在各大宗門裡做臥底?都嫌我負情寡義,那補天石碎片誰來收集?合着行大義者便是小節有失,也活該被人聲討誹謗是吧!”
“咳,我覺得她們只是互相吵出火氣了。”崑崙鏡耐心說道,“剛好夫君你出言說和,自然就撞在槍口上了嘛。”
“夫君?”
“哦,我的意思是,作爲她們夫君的你。”崑崙鏡哈哈一笑,就淡定揭過,“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陳觀水錶示不解。
“就是如何處理現在這種狀況。”崑崙鏡替他分析說道,“你看,如今只有瓊英、洞幽兩人爭寵,而情敵擺明了只有一個,因此兩人可以肆無忌憚地互相敵對,用盡各種方式打擊對方,這後宅就不可能和睦得了。”
“但是若有第三個人存在,那麼兩人爲了爭取戰略優勢,就會將重心從‘互相沖突’轉到‘拉攏盟友’身上,如此一來就更容易去維持均勢了。”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陳觀水思索說道,“但這第三個人如何找?”
“安師姐性情直爽,見了面直接就要拔劍砍我,根本沒心思和她們爭鬥。姜娘子級別太高,我怕她將其他人都吃了,小狐狸……遠在東皇界,鞭長莫及,如之奈何?”
他這般自言自語地說着,突然皺眉狐疑看向崑崙鏡,試探問道:
“阿鏡,你該不會是想毛遂自薦吧?”
“哪能啊!”崑崙鏡連忙否認,轉而忽然又反應過來,驚愕道,“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在毛遂自薦?”
“不會吧,你不會真的對我有意思吧?”她掩嘴壞笑起來,“觀水是覺得我這身體也很有魅力麼?”
“沒有!”陳觀水立刻否認,“我只是排查了身邊關係好的女性,順便想到了你而已。”
“呵呵。”崑崙鏡心中不爽,面上卻若無其事地道,“反正主意我給你出了,怎麼做是你的事情。”
陳觀水也曉得這破鏡靠不住,因此只能絞盡腦汁地冥思苦想起來。
他在外面抓狂,徐應憐和石琉璃則是待在地火熔鍊的內室裡,盯着補天石互不言語。
俗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不叫。在宅斗方面也是一樣的道理。
若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搞掉對方,完全沒必要去說什麼狠話,放什麼臉色這樣除了讓對方警惕以外沒有任何意義。
“其他人……該怎麼辦?”石琉璃忽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什麼?”徐應憐先是一怔,隨後秒懂,“你是說,他的蜀山清衡身份?絳霄?”
“嗯,你果然也猜到了。”石琉璃點頭說道,“絳霄的性格可不如我這般好說話。”
你很好說話麼?我覺得你的口舌之毒辣,根本不遜於絳霄的劍術。
徐應憐思索片刻,冷笑起來:
“無論好不好說話,該擔心的是你纔對。”
如果絳霄心計厲害,那對石琉璃自然是不妙;但若是絳霄的真實性格,如她過去表現出來那般無甚心機,到時候三言兩語說不過就拔劍,徐應憐當然不懼,對戰力不行的石琉璃而言便更是大大的不利。
“確實。”石琉璃嫣然一笑,“所以我們可以聯手。”
“聯手?”徐應憐饒有深意地問道。
那語氣的意思是:有必要嗎?你接着說。
“是的,聯手。”石琉璃淡定說道,“先將她排除出局,然後我們再一決勝負,如何?”
徐應憐不置可否。
“至於爲什麼聯合,也很簡單。”石琉璃繼續說道,“你我雖然都對夫君志在必得,但終究沒有絳霄那般執着。她可是在蜀山問情過的,事關道心,絕對不會有半點妥協可能。”
“也就是說,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絳霄都是威脅性最大的那個。”
“好在她本人性格激烈,愛憎分明,似乎還沒有原諒‘夫君叛離蜀山’這件事情。”
見徐應憐仍然沒有表態,石琉璃心中暗罵,只能拋出殺手鐗道:
“所以我們不妨從這點入手,誘使她親手斬斷和夫君的這段情緣。”
“你的話自相矛盾。”徐應憐突然說道,“既然她已經問情,絕不妥協,又怎麼會親手斬斷情緣?”
“我的意思是。”石琉璃慢悠悠道,“讓夫君對她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