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水略作思索,最後還是決定答應下來。
原因也很簡單:爲了避免妻子們的追索或者追殺,他要在這裡暫居一段時日。
而泥吠羅這些天魔贅生物的存在,不僅威脅到這些陰影人的安全,同時也對逗留此處的他構成了威脅。
遇到威脅,順手解決掉纔是最合理的方式,偷懶或者裝鴕鳥都不合適,而且他畢竟也有解決這些威脅的實力——袖裡洞天一捉就是了,正如當初面對魔教圍攻之時的仙人操作那樣。
等將這個洞天的隱患全部排除乾淨,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待上幾年,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去尋那崑崙鏡,最好是在她補天的時候當場逮住,然後問問她究竟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嗯,怎麼好像有什麼不對?
陳觀水思前想後,雖然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仔細回憶又沒察覺出不對。
以往這種時候,都是阿鏡來提醒自己的。
但如今沒了阿鏡,素鳴劍又是個呆逼,自己也只能假裝沒有任何問題,接下來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那陰影告辭之後,陳觀水便離開了屋子。
他神識迅速掃過四周,便確認此方幽暗空間並不大,差不多隻有圍繞市場中心的二十來幢房子,差不多三十個陰影人左右。
能在洞天之中開闢洞天,必然是具備極高陣法造詣的大能,但根據那爲首的陰影所說,那位前輩後來離開洞天之後,不幸喪生在天魔修士手下了……
陳觀水對此表示懷疑:畢竟被轉化成陰影之後,不僅各種道法、飛劍等手段全部失靈,而且還有畏懼光線的缺點。
這麼多的負面狀態疊加在身上,那位大能不好好窩在洞天裡等到時間盡頭,出去溜達做什麼呢?這不合常理啊!
無論如何,這些泥吠羅雖然對尋常修士頗爲棘手,但他精通各種陣法,又有袖裡洞天在手,來多少就裝多少,根本沒有任何畏懼。
從光門離開幽暗之間,陳觀水再次回到了死城。
羽庭門的這座城池,原始的名字已經不可考,反正陰影人們管它叫“死城”,放眼望去確實也是一片死寂,毫無任何生機。
沒有草木,沒有鳥獸,只有被時間摧殘過的古老建築,靜靜地矗立在周圍。
那陰影首領的第一個委託,是叫陳觀水先將集市區域的泥吠羅全部清剿乾淨。
死城的不同區域之間,有高高的城牆互相隔絕,上面還有供衛兵巡邏的棧道——如今也已經完全荒涼了。
陳觀水在周圍走了走,隨便弄出點動機來,果然便有一隻泥吠羅,從房屋裡跌跌撞撞地奔了出來。
這泥吠羅的長相確實噁心,無論是手腳、身子還是頭顱,全都是軟趴趴的爛泥狀態,上面細看還有坑坑窪窪的無數孔洞,足以叫任何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嘔吐出來。
明明都是天魔之身,爲什麼我的姜娘子就那麼好看?所以她是進化成功的類型,而你們就是失敗的產物是吧?
“好像也不是這樣。”素鳴劍若有所思,“劍主大人,你在那七寶玄苑秘境裡,不是也遇到過各種天魔嗎?”
“應該是隻有天魔中的頂層,也就是他化大自在天魔最爲貌美。等階越是往下,相對而言就越不好看,到最底層就是各種奇形怪狀了。”
陳觀水仔細回憶,發現確實如素鳴劍所說。
不僅天魔如此,人族、妖族也差不多。修士都是清一色的英俊美麗,而沒有修爲的凡人、沒有化形的小妖則是什麼歪瓜裂棗都有。
泥吠羅嘶吼着朝他撲來,一身的猛毒體液看上去很有威懾力,但陳觀水只是隨手一擺,便將那泥吠羅收入袖中,直接就封印起來。
這招哪怕是打普通修士,人家至少還知道躲呢!可見這泥吠羅着實缺乏智力水平,隨便處理就是了。
陳觀水繼續在集市周圍閒庭信步,將遇到的泥吠羅全部引誘過來,清理乾淨。
根據那陰影人所說,除去他們躲在幽暗洞天之外,集市周圍的建築之內,任何黑暗的封閉空間裡,可能也有什麼陰影人躲着……只是由於泥吠羅的存在,他們的生還機率不大,還請陳觀水幫忙留心一下。
反正也是舉手之勞,他也就每經過一處房屋,都要刻意在門口弄出點動靜來。既是爲了將裡頭的泥吠羅誘出,也是考慮到萬一裡面躲有陰影人,便可以傳達給對方“有人經過此處”的信號。
在經過某處房屋的時候,陳觀水突然聽見裡面傳來打鬥的聲音。
嗯?不會真的還有生還者吧。
真當他打算入內的時候,只見那房屋正門突然從內部被炸開了。
一隻身軀壯碩的泥吠羅,被滾滾洪流從裡頭沖刷出來。這些河水川流不息,還在沿着街道地勢將其往下方衝去。
緊接着,石琉璃便從房門的破裂處探出頭來,似乎在確認那泥吠羅的情況。
在這一剎那間,陳觀水便有種掉頭就走的衝動。
但他曉得這樣娘子定然會起疑心,因此只是強行鎮定下來,拱手道:
“道友?”
石琉璃見着他的相貌,心臟差點也停跳了半拍。
這個人……雖然看相貌似乎未曾見過,但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
她下意識便想起一卦算算,但很快又強行忍住了衝動。
不行,若此人真是那個混蛋,我這當着他的面起卦,哪怕用袖子遮掩,他也肯定要起疑心的。
因此,石琉璃也只是裝作完全沒認出來的樣子,拱手回禮:
“蓬萊洞幽,見過道友,敢問道號是?”
“哦,望山見過洞幽道友。”見她雙手放在外面,陳觀水暗中鬆了口氣,面上笑着說道。
望山?石琉璃暗暗思索這個道號的含義,嘴上卻道:
“道友也是恰好進入此處秘境的麼?”
“這倒不是。”陳觀水心說“恰好?您難道不是專門找我來的嗎”,面上毫無破綻地扯謊說道,“我來此處,是爲了探究遠古宗門‘羽庭門’的下落,尋些有用的秘術、秘寶。”
“原來如此。”石琉璃點頭說道,“我卻是誤打誤撞,誤入此處……想不到這裡居然是遠古宗門,光看城池還以爲是人族居所呢。”
“道友說笑了。”陳觀水根本不信她的“誤入此處”,只是笑道,“若是人族居所,怎麼可能單獨開闢出這一片洞天?”
“確實。”石琉璃曉得他不信自己,也不繼續畫蛇添足,又道,“道友對此處可算熟悉?這裡遍佈奇怪魔物,或許我倆可以結伴同行,互相照應。”
“我對此不算熟悉。”陳觀水面不改色地說道。
“哦。”石琉璃假裝沒察覺到他的婉拒之意,只是猶豫良久,再次開口說道,“實不相瞞。”
“我出身於蓬萊玉清觀,與人鬥法實非我所長,若道友能相助一臂之力,便再好不過。”
陳觀水聞言一怔,心裡也猶豫起來。
從理智上說,當然是應該冷酷地掉頭就走,根本不搭理對方的任何請求。
但是從感情上講,石小娘子的智謀有多麼出衆,戰鬥能力就有多麼弱雞,萬一遇到個什麼泥吠羅,被對方吞吃了咋辦?
先前是在建築內的密閉環境,天河之水才能讓對方躲無可躲,用水壓直接沖垮對方。
在外面的開闊地界,可未必有這樣可以利用的環境……
陳觀水還在猶豫,而石琉璃見他面露躊躇之色,也不着急,只是等他默默思索。
“所以道友是打算立刻離開這裡?”陳觀水忽然問道。
“自然。”石琉璃果斷說道,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笑道,“不過,跟道友一樣。若是能尋得一兩門秘法、秘寶,再出去倒也不遲。”
“實不相瞞,我雖然不擅鬥法,但在術算、陣法領域,還是有一些造詣的。”
陳觀水聽她似乎有留下來的意思,便佯裝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又道:
“可是道友,此處洞天似乎有什麼禁制,會壓制術算之能。”
“哦,道友原來也懂術算?”石琉璃立刻試探。
“不懂。”陳觀水不露破綻,“只是在尋覓此處秘境之前,從相關的古籍上查閱得知……那羽庭門的勢力範圍曾經佔據神州大半,因此宗門駐地的防禦強度也是甚高,有這隔絕術算探查的手段不足爲奇。”
“這樣啊。”石琉璃心想難怪對方有恃無恐,我卻是把這茬忘了。
只要在這秘境之中,我的術算手段就發揮不出用處,只能用別的手段來辨認他是否用了幻術遮掩容貌。
可這混蛋的幻術,昔日在蓬萊潛伏几百年都無人識破,我如今怎麼辨認得出來?
看來還是得與他同行,再慢慢試探爲好。
“這倒是我失算了。”石琉璃笑笑說道,“不過,道友可能不曉得,我所學流派出自蓬萊天工坊一脈,最擅長各種制器之術。”
“這羽庭門既然曾經顯赫一時,想來也有諸多高深品階的稀有秘寶。若道友願與我同行,我可免費替道友鑑定。”
陳觀水再次沉默,看出這石琉璃根本不肯死心,還想留在此處尋夫,正要找個理由繼續拒絕,只聽見對方又道:
“我的鬥法實力本就孱弱,莫非道友還怕我見寶起貪念,出手暗算不成嗎?”
“那倒不是。”陳觀水擺了擺手,“只是多有不便……”
“望山道友。”石琉璃索性直接問道,“若是我堅持不肯出去,道友會對我用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