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鸞鳥的注視下,雲禾剛準備揮出的爪子停在原地。
靈活地一轉,落在了自己的腦袋上,輕輕抓了抓。
這不抓不要緊,一抓卻是把自己也給嚇了一跳。
因爲他發現,自己腦袋上那原本凸起好似肉瘤一樣的東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支尖角。
尖角呈玄色,並不是很長,甚至都不是很直,但卻極爲堅固,甚至讓雲禾覺得比他的背甲都還要堅固。
除此之外,在他腦袋的左右兩側,也分別長起了兩個凸起好似肉瘤一般的東西,其下蘊藏着什麼,現在暫時也不好說。
但單單是腦袋上的變化,就讓雲禾頗爲驚訝。
他現在成什麼了?
而對面的鸞鳥看到雲禾的動作以及表情變化,也不由得低笑出聲。
只是很快的,又被一股更重的疑惑所取代。
對面的那隻大龜,明明是一副一驚一乍好似沒見過什麼市面的模樣,可爲何能吸收如此多“洗妖池”的靈液?
要知道。
就算是當初“洗妖池”的鼎盛時期,進入其中的妖獸最多也就是能熬過兩個月的時間,就因爲身體和意志無法承受而不得不離開。
可對面那隻大龜呢?
兩年!
這可是兩年啊!
深知“洗妖池”會帶來多大折磨的鸞鳥最清楚箇中疼痛。
如果是在以前,有妖獸跟它說能在“洗妖池”中待兩年,它絕對會嘲笑對方吹牛不打草稿。
直到它親眼見這隻龜硬生生地在“洗妖池”中熬了兩年。
最重要的是,若不是它將對方趕出去,恐怕那大龜還要繼續賴下去。
甚至將他趕出去了,對方居然還一副試圖再回去的架勢,一時間竟讓鸞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云禾可沒怎麼在意鸞鳥的表情和神色變化,此時的他展開妖識,正在觀察自身。
變化最明顯的,自然是他的腦袋,先前的肉瘤變成了一支尖角不說,還又多了兩個肉瘤。
‘這是要成龜中犀牛?’
雲禾自嘲似地想到。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最直觀的,是他身上的鱗片以及背上的龜甲,顏色變得更深了,就跟掉進了墨池中撈出來的一樣。
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
他龜背上每一片的龜甲上,都好似被刻上了一道道極爲細密的紋路,這些紋路看似很普通,但卻彷彿蘊含着某種特殊規律,攜帶着一些特殊的作用。
而且他身上的每一片鱗片上,也都浮現出了一條條不是很明顯的蜷曲條紋,似乎每一片上的條紋都不一樣,可仔細比對過後又覺得都完全一樣。
再之後,便是爪子。
先前每一根爪子之間都有一層薄薄的蹼,但現在那一層蹼不見了。
原本他的爪子雖然結實,但短小且並不是很靈活,如果沒有妖力支持,很難做到一些精細活。
可現在他的爪子不僅沒了噗,且變得更爲細長,每一個關節也都變得更加清晰,就有點像
“龍爪?”
雲禾輕輕活動了下。
他現在到底算什麼龜?
龍龜?玄龜?大鰲?
不清楚。
其實雲禾一直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朝着什麼方向蛻變。
不過也不重要,反正他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進步與變化。
檢查完了外表,雲禾開始用妖識內視。
最大也是最讓他意外的,是他的內丹。
本來二階妖獸能凝聚內丹就是一件較爲少見的事情,可是當他看到自己的氣海丹田時,真的有被驚到。
“三、三顆?”
他的氣海丹田之中,竟然從原本的一顆內丹,變成了三顆!
這算什麼?
哪怕他獵殺了那麼多的妖獸汲取內丹,也從未見過同一只妖獸能擁有三顆內丹的啊。
雖說這三顆內丹的每一顆都較他先前的內丹小了一些,但加起來絕對比先前的一顆內丹大得多。
不僅僅是內丹數量,雲禾也明顯感覺到了自身妖力的變化。
妖力總量的變化並不大,但妖力的質量說是有了質的飛躍也不爲過。
他做了一個簡單的估算,他現在的一份妖力至少能相較先前妖力的三倍!
什麼概念?
就是他現在施展一個法術,消耗同樣的一縷妖力,雖說不至於直接對應妖力提升飆升至三倍那麼誇張,但至少也是兩倍有餘!
“呼——呼——”
雲禾的呼吸略微急促。
這是純粹的質變帶來量變,量變又換來質變!
最後。
雲禾的妖識掃向自己的身軀。
肉身強度,也提升了至少兩倍!
按照對比,他現在的肉身強度雖然不至於比肩三階妖獸,但絕對能比得上當初那條準備突破三階的朽木蛟!
從頭至尾,從內到外甚至就連妖識,明明修爲沒有提升太多的他,實力卻引來了一次質變。
這便是“洗妖池”的功效?
殊不知。
正常的妖獸進入“洗妖池”就算能獲得巨大的好處,也不可能像他這麼誇張,甚至可能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沒辦法。
別的妖獸最多就是忍耐兩個月,他直接一蹲就是兩年,中間的差距太大。
砰砰!砰砰!砰砰!
有力的心臟“砰砰”跳動,就如同有人在敲鼓一般。
而隨着心臟的跳動,血液的流淌,雲禾忽的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大量的文字,密密麻麻的未知文字,伴隨着一股極強的衝擊,不斷的沖刷着他的意識。
不過可能是因爲經歷了太久“洗妖池”的錘鍊,這股原本會讓他疼痛許久的“文字”,讓他很快就適應了變化。
這些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文字他並不認識,但他卻能清楚且準確地明白這些文字所代表的含義。
隨着“瀏覽”,饒是他幾天已經感受過幾次驚訝,但還是忍不住地升起激動的情緒。
功法!更準確地說,傳承功法!
他也不是妖族小白了。
很清楚地明白,傳承功法雖然“存儲”在妖獸的血脈之中,但並不是所有妖獸都有機會覺醒傳承功法的,就算覺醒也大多需要達到化形之後纔有可能出現。
唯有極少極少的一部分,才能在還未化形之前就覺醒傳承功法。
而此類妖獸,大多天賦異稟,甚至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稱呼其爲——真靈後裔。
當然,距離真正的真靈還差得遠,但已經算是走在了很多妖獸的前面。
至於說他所獲得的功法,則是一門名爲“玄妖截仙策”的功法。
單單是看了個開頭以及一些簡單的描述,他便明白此功法比他現在所修煉的“馱山訣”更加高深,乃是一門頂級的妖族功法!
不過他並未馬上對該功法進行深入地閱讀和鑽研,而是看向了那懸於“洗妖池”上空的鸞鳥。
畢竟對方是將他從“洗妖池”中趕出來的傢伙,而且已經盯着他看了許久。
‘這是.器靈?’
原本還以爲對方也是一隻妖獸,哪知道妖識掃過去才發現了端倪。
注意到雲禾掃過的妖識,鸞鳥皺了皺面龐。
“你可以走了,‘洗妖池’內的靈液已經被你消耗殆盡,再想積累到先前的程度,至少再需要百年時間。百年一過,對你也無用了。”
一道清靈好似女童的稚嫩聲音帶着幾分無奈,在雲禾的腦海中響起。
聞言,雲禾怔了怔,朝着“洗妖池”中望去。
雖然殷紅的池水依舊,但確實沒了他剛進去時的那種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覺。
“伱是.器靈?”
雲禾卻並未馬上離開,不出意外的話那條毒蛟還守在門口,而他至少還需要一段時間來體會、適應身體的變化。
而且這鸞鳥也引起了他的好奇,他並未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敵意。
啾——!!
就見鸞鳥振動翅膀,在“洗妖池”上空盤旋了一會後,才憤憤道:
“你纔是器靈!我可是陣靈,陣靈!”
陣靈?
旋即雲禾想起來,當陣法品階達到一定程度時,的確有可能誕生出陣靈,那是比器靈還要少見的存在。
不過一般的陣靈也無法擁有這等靈體和智慧吧?
莫非是已經存在了上萬年的陣靈?
他輕輕抓了抓下巴,爪子與鱗片摩擦,發出了金屬般的聲響。
“抱歉,所以你是‘洗妖池’的陣靈?爲了守護‘洗妖池’?這‘洗妖池’竟然可以洗滌妖獸血脈從而純化妖獸精血,可當真不凡,是何人打造的‘洗妖池’,爲何現在又如此荒敗?”
一連串的問題如炮彈般問出,問得那鸞鳥都是一怔一怔的。
過了好半晌,鸞鳥才反應過來,又在空中猛地扇了幾下翅膀,沒好氣道: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雲禾點了點眉心,露出恍然之色,“噢,你忘了。”
本想激將一下,哪知道那鸞鳥還真露出了一副追憶、苦思卻不可得的難受表情。
真忘了?
見對方的表情越發痛苦,雲禾趕忙再次開口。
“那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次,鸞鳥的反應速度卻是很快,就像是被牢牢鐫刻在了意識深處一般,下意識地說道:
“我叫青瑤,最喜歡吃‘青提子’,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是”
可在說到父母時,它露出了更加痛苦的表情。
父母?
雲禾瞳孔微縮。
陣靈怎麼可能有父母?
除非是.被人以特殊之法抽魂奪魄,再強行封禁到了陣法之中充當陣靈。
這種手段在修仙界不說多見,但也不少,一些修爲高深的修士,就會將強大妖獸的神魂抽取祭煉至法寶內,從而凝成法寶器靈,此爲後天器靈祭煉之法。
啾——啾——!!
青瑤痛苦的長鳴在偌大的殿室內迴盪。
雲禾一拍儲物袋,爪子中多了幾顆雞蛋大小的青澀果子,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你說的‘青提子’是這個?”
這種“青提子”雖然也是靈果,倒也不算很珍貴,是煉製一些丹藥的輔助藥材。
似是嗅到了香味,青瑤停下了痛苦的掙扎,朝着雲禾手心望去,眼睛陡然一亮。
翅膀一扇,迅速落到他面前。
靠近後雲禾發現,此鸞鳥的確神俊,就不是他先前所接觸過的妖獸能比擬的。
只是。
當鸞鳥朝着“青提子”吃去時,卻發現它的鸞喙徑直穿過了果子,穿過了雲禾的爪子。
不信邪地又啄了幾下。
青瑤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直至最後僵在了原地。
它似乎終於反應過來,如今的它只是陣靈。
沒有軀體。
它的眼神一黯。
多少年了?
它成爲陣靈多少年了?
它也不記得了,它有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甚至都忘了自己的父母,忘了此地何時破敗,忘了.最喜歡吃的‘青提子’的味道。
“謝謝.”
青瑤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似平淡,卻又夾雜着多少悲愴?
看着飛回到“洗妖池”的鸞鳥,雲禾搓了搓爪子上的“青提子”,心中也頗爲感慨。
化身陣靈,陣法不滅陣靈不消,以“洗妖池”的特殊功效,此鸞鳥可以說是萬古不亡。
可被禁錮在如此一隅之地,感受着記憶的漸漸消散,生活沒了任何的波瀾與起伏,就算是亙古不滅又如何?
長生,是雲禾所追求的。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自由無束的情況下。
若長生需要付出自由爲代價,那獲得長生又有什麼意義?
說到底,追求長生,也只是爲了在時間、在死亡面前獲得自由而已。
“想不到,你雖然只是二階妖獸,但靈智卻不低,難怪能在‘洗妖池’中窩兩年之久。”
青瑤似乎很快從先前的痛苦與悲愴之中恢復了過來,靈動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玄色大龜,眸底深處多了些羨慕,濃濃的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