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遠額上的青筋跳了三跳。
他赤紅着眼睛冷聲道,“我女兒今年纔剛十四歲啊,她死的那麼慘,你居然還要我找一個合理的說辭?”
言候乾咳了一聲,“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我總要將此事處理好,對不對?”
“這事情我絕不善罷甘休……”陸朝遠畢竟親眼見了陸怡玉的死狀,身爲父親,就算再怎麼官迷到了這一刻他也不能就這棄死去的女兒與不顧,他得去皇上面前討要個說法,爲女兒報仇。
至於大皇子能不能登上皇位,他這會子也管不了了。
“不善罷甘休?”言候望向陸朝遠,定定看了他一陣子,忽然“呼哧”一聲冷笑,他說,“原本以爲你是聰明人呢,倒是我看走眼了。”
言候自己給自己倒一盞茶,慢慢啜飲一口,不緊不慢說,“你當真以爲你去找皇上,皇上就能因此事處置我?好啊,你告訴我,你要皇上如何處置我?奪了我手裡的軍權?還是送我進大牢?你也不想想看,從我祖父開始就經營到現在的軍隊,豈是皇上能奪就奪去的?再者,說句難聽話,就以你現在的官品,皇上是信你還是信我?你告到皇上那裡去,我自然會找一個合理的死法給你女兒,那些個太醫,我讓他們說什麼,他們就得說什麼。”
聽到這裡陸朝遠差點氣的吐出一口老血。
“無恥,無恥,卑鄙……”
他臉色發白,氣的直跺腳。
有把刀子他真是殺了言候的心思都有。
言候卻養着下巴,完全不把陸朝遠看在眼裡,他慢條斯理說,“你現在生氣了?當初你不是搶着要把女兒嫁給我嗎?整個燕京城,有誰不知道我那點子癖好?你這個當父親的明知道我有那點子癖好,你還要爭搶這把女兒送上我的牀,你說,你女兒的死,你是不是也該負點責任?”
“你……”
陸朝遠心口疼的厲害,他一手捂着心口,額頭上跟着起了一層冷汗,差點栽倒在地上。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女兒的死的確和他有關係,如果不是他官迷,不是他一心想要拉攏言候,也不會一門心思把女兒嫁給言候,女兒不嫁給言候,她也不會死的這麼慘。
陸朝遠悲痛欲絕,終於老淚縱橫,哭着說,“都是我害了女兒啊,都是我……”
喪女之痛和悔恨之心讓他瞬間蒼老了十歲,臉色灰敗,身形佝僂。
言候卻沒有半分悔色,更不覺得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他理智的可怕,“你女兒的死是我和你一手造成的,她死的本就不體面,你說,你難道想你女兒死了都被萬千人非議嗎?死了都要成爲別人的談資嗎?聽我一言,咱們兩家好生把這事情給處理好,這樣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亦或者是對你死去的女兒,都是好事。”
言候最擅攻心,他說,“你女兒沒了,你不是還有兒子嗎?我保證,只要咱們兩家妥善處理此事,你兒子的前程就包在我身上,如何?”
陸朝遠不說話,只是一味的哭着。
“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一想吧,我不逼你。”
言候坐下來慢慢喝着茶,“如果咱們好好商議解決此事的話,我這就命人去處理你女兒的後事,以侯夫人之禮厚葬,絕不虧待她。可如果你要去找皇上評理,到時候說不定皇上就會命大理寺少卿來偵辦此案,大理寺經手以後,你覺得你女兒還能留個囫圇屍首嗎?”
這話着實戳心。
陸朝遠臉色更加頹然。
言候不說話了,只坐着喝茶,約莫喝了兩盞茶的功夫,他終於聽到陸朝遠說了一個字,“好。”
言候笑了,“果然,和明白人說話就是好,岳丈大人,你是明白人,從今往後,你我兩家便是一家,不分彼此,我方纔說過的所有話都作數。”
陸朝遠內心煎熬了很久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比殺了他還要難,但他也不想女兒的死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一個談資,更不想讓驗屍官來查看他女兒的屍體,畢竟女兒的死因難以啓齒,死前受了那麼大罪,死後也不得體面,他這個當爹的實在不忍,還是讓她體面下葬吧。
陸朝遠忍不住又紅了眼圈,腸子都悔青了,他冷冷說,“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你能按照你所說的做,讓我女兒……讓我女兒體面的厚葬……”
陸朝遠捂住了雙眼,無聲的哭了起來。
言候嘴角揚了一下,居然綻了一個笑容……
陸二太太哭的肝腸寸斷,她原本以爲陸朝遠會給她女兒討一個公道的,結果等來的卻是,要將她女兒厚葬,根本不去查死因。
“大理寺都沒來人,怎麼能搭設靈棚給女兒辦喪事?”
陸二太太眼裡頭冒着火星子,死死拽住了陸朝遠的袖子。
陸朝遠實在不敢面對自己的妻子和家人,支吾了很久才說,“大理寺不會來人了,咱們女兒原本就有頑疾,她是……她是突發疾病病死的……”
“什麼?”
陸二太太身子一顫,差點昏過去。
突發疾病?
她女兒什麼時候有頑疾了?
她怎麼不知道?
“你給我說清楚,玉兒她什麼時候有病了?你給我說清楚,我的女兒好好的,怎麼會有病?你這個爹是怎麼當,她死的那麼慘,你難道不管嗎……”
陸家人也都紛紛站出來質問陸朝遠。
“玉兒好好的什麼時候得病了?”
“此事必須去皇上更前說個清楚才行。”
“就是,玉兒死的這麼慘,怎麼能就這麼辦喪事?”
“…………”
字字句句逼問的陸朝遠頭痛,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怎麼辦?
“人都死了,難不成等着大理寺來人驗屍?”陸朝遠通紅着眼睛,“驗屍官都是要動刀子的,你們當真忍心讓玉兒死了還要受辱?”
陸家好歹也算是大家族,最講究面子。
聽到這裡有些人就不說話了,垂了眼瞼往一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