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雲恨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許久,她咯地笑了一聲,這笑聲甚是刺耳,她臉色竟一點點柔和起來,聲音輕慢道,“姐,我和你也沒什麼好吵的,若你覺得祖父推了這門親事你不甘心,你大可以去找祖父說理啊?我也是一片好心罷了,姐姐你不領情,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一片好心?
穆言再次冷笑,卻也懶得和藺雲再多說什麼,埋首繼續做繡活,語氣淡淡道,“虛的話還是算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會管好,慢走,不送。”
藺雲雙眸瞬間一沉,卻沒發作,居然笑着起身告辭而去。
穆言沒說話,只看着窗外冷冷笑了一聲……
芝蘭堂內擺了宴席,席上杜老也不敢再提兩家的婚事,畢竟藺春秋已經滿口回絕,他再提及,就會顯得有些死皮賴臉了。
大家似乎對婚事這個話題達成了默契,都閉口不談。
但薛宇心中卻又有了一番算計。
他心裡很清楚,他需要這門親事來鞏固藺薛兩家的關係,同時,他心裡也很清楚藺春秋爲何不肯把穆言嫁到薛家去,藺春秋在顧忌什麼,他心裡一清二楚。
而藺春秋也一直觀察着薛宇的一舉一動。
他拒絕了親事,可薛宇卻像是沒事人兒似的,這,的確不符合薛宇的脾氣秉性。
薛宇在謀劃什麼?
會有怎麼樣的一盤棋在等着他?
而薛致遠同樣在觀察薛宇和藺春秋的一舉一動……
宴席有條不紊進行了約莫一個半時辰,喝完最後一盞熱茶後,杜老終於坐不住了,起身告辭。
薛宇親自送了杜老回府。
這兩人一走,藺老太太就匆匆叫了藺氏去內室說話。
藺老太太臉色很難看,和藺老太爺並肩坐在榻上,手裡一串碧璽石的手串撥弄的吧嗒吧嗒作響,藺家英和趙氏坐在一旁的錦杌上,面色也顯得很沉重。
“月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藺老太太沉着聲音問藺氏。
“怎麼會這麼突然來提親?”
藺氏坐在下手的錦杌上,面色很不好看,她兩根蔥白手指緊緊捏着袖口,過了很久纔開口說,“大約是因爲和言候結親的事情沒能成,侯爺纔會心急,想盡早求娶言兒過門當兒媳婦……”
藺春秋捋着鬍鬚,聽後似乎冷笑了一聲,語氣極其淡,“我看是薛貴妃的意思吧?這麼快就耐不住性子了?藺家可不想摻和奪嫡的事情。”
藺氏搓了搓手指,忽然道,“爹,其實言兒和致遠挺好的……”
“你什麼意思?”藺春秋瞳孔一縮,雙眸震懾力十足,“言兒的身世你心裡不清楚嗎?讓她嫁到薛家,我看你是瘋了。”
“可是爹,我問過致遠,他對言兒是真心的,而且言兒對他……對他也有意,您不能……不能棒打鴛鴦。”
藺氏這話頓時讓所有人震驚了一下,空氣瞬間就凝滯了。
薛致遠是什麼心思,藺家人管不着,可是穆言是藺家的女兒,她的心思事關重大。
她對薛致遠也有意?
這……
藺老太太眉心緊緊皺在一起,很快成了川字,“這,這不可能吧?言兒那孩子那麼矜持……”
趙氏也道,“是啊,那孩子那麼矜持,怎麼會對致遠?不,不會。”
藺氏呼一口氣,解釋道,“娘,我沒說她不矜持,她和致遠也沒做什麼逾矩出格的事情,這一點您放心,我的意思是,或許,他們兩個也願意在一起呢?拋卻奪嫡這事兒不說,您不覺得,致遠和言兒很般配嗎?”
“般配?”藺春秋有些惱火,當即道,“你方纔說我棒打鴛鴦,怎麼?你還在埋怨我當年不同意你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藺氏神色瞬間一沉,她緊緊咬了咬下脣,許久,才擠出兩個字,“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是心有怨恨。”藺春秋語調頗顯無奈,慢慢說道,“沒勇氣的是那個負心男人罷了,就算我一開始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可是後來那?他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卻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一走了之,你說,這樣的男人,如何依靠?他不配娶你,更不配當言兒的父親。”
藺氏眼圈瞬間就紅了。
不管過去多少年,這仍舊是她心中最深最深的傷痛。
藺家英趕緊衝着趙氏使眼色。
趙氏忙過來小聲安慰藺氏。
藺老太太見女兒傷心難過,瞪了藺春秋一眼,“少說兩句不行嗎?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又何必提起?”
藺春秋重重呼出一口氣,“不是我想提起,只是此事涉及言兒,你說,你讓我怎麼辦?真把言兒嫁去薛家?”
“再說了,那男人本來就是負心漢,我又沒說錯。當年他明知道月荷有了身孕,還消失不見……”
“爹,別說了,我求您別說了……”
藺氏終於忍不住哭出聲音,她將臉埋在雙掌中,或許是太過難過,雙肩不斷聳動着,哽咽不成語,“……正風他……他或許並不是負我,他或許是……是有苦衷……他是好人……“
藺春秋聽了這話簡直要氣吐血。
都這麼多年了,如果他真有苦衷,怎麼不出來見一見他女兒?
苦衷?
都是自欺欺人的藉口,爲自己的執迷不悟找藉口罷了。
“他是好人,那我們都是壞人?”
“爹,少說兩句吧,妹妹這麼多年也不容易。”
“誰說她容易了?我自然知道她過的不容易,可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這麼天真,哎,我這個做父親的可真是失敗,滿心的愧疚,她小時候就不該那麼寵着她,就該早些讓她知道人心險惡,若是早些知道這些,她也不至於被那王八蛋蘭正風給騙了……”
藺春秋其實很懊悔,更多的則是自責。
身爲父親,當年女兒和男人有了私情,他竟一點都沒察覺,但凡察覺的早一點,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後來那一步。
“行了,你少說兩句。”藺老太太見藺氏難過的厲害,又瞪了藺春秋一眼,道,“月荷是在說言兒和薛致遠的事情,你又何必把當年的事情扯出來?還嫌她傷心的不夠?”
藺老太太護女心切,當即對藺氏道,“行了,別哭了,你爹也是爲了你好,若是言兒真嫁過去,你說,萬一你和言兒的關係被人發現蛛絲馬跡,你這個侯夫人還怎麼當下去?言兒又怎麼在侯府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