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一驚,也顧不上會燒着自己的手,趕緊伸手去扶。Www。
說來也怪,楚瑜這一伸手,霍三娘原本栽倒的身子倒是忽然又在半空中用一個詭異的姿態穩住了。
她自己也算反應快,立時穩住了身子,也只險險地被火燎了頭髮,燙得她趕緊伸手拍。
楚瑜也在一邊跟着手忙腳亂地幫她滅火:“小心!”
“燙死了!燙死了!”霍三娘一陣亂蹦踧地尖叫。
霍二孃見狀倒是乾脆,直接速度極快地擡了房間裡的水缸出來,把一缸子冰水當頭給她潑了下去。
“嘩啦!”一聲之後,霍三娘冷得一個激靈,瞬間從烤雞成了一隻落湯雞,涼風一吹,大冷天裡凍得瑟瑟發抖,顫抖中就一個大噴嚏,打出個鼻涕泡:“哈秋!奶……奶……個……熊……哈秋……臉……我的臉!”
霍二孃掏出把兄鏡扔給她,嘲笑道:“你瞅你那慫包樣,蹲着好好地也能把臉送火爐子裡去,真毀了臉,以後你要打野食,豈不是隻能用強的了?”
“哎呀,真是見鬼了!”霍三娘接過鏡子細細地看自己的臉,擔驚受怕地看了好一會。
雖然免了大面積的燙傷毀容,但頭髮燎了火,臉上、脖子間免不得被燙了幾處紅印,一戳就疼得她呲牙咧嘴地:“疼!”
待確定沒有什麼大的傷處,她這方纔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嘀咕:“還好是皮肉傷,也不知道怎麼了,剛纔腳下忽然發軟,撐不住身子往火爐子裡栽,怪哉!”
楚瑜揉了揉自己被火星濺到,雖有孝疼但卻並無大礙的手背,一雙大眼四處瞟,卻沒有看見那一道熟悉的修白身影。
不知道爲何,她總覺得這事兒十有就是那隻報復心極強的“貓”乾的。
楚瑜看看三孃的臉,嘆了一聲:“你且先去找大夫看看罷,雖然只是一點紅印子,但到底是頭臉的地方,還是謹慎些好。”
霍三娘一邊看着自己的臉一邊點頭:“也好。”
楚瑜想了想又道:“我想上街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貓兒玩的,到底是我先惹了他。”
說來,也是她的不是,按理說馴獸,總都是打一個鞭子,給一顆糖。
她倒好,上一會冒險小小“抽”了那隻傲嬌貓一鞭子,他難得沒翻臉,還乖了好幾日。
她沒順毛捋,直接忽視他的存在,這不等於直接又抽了他一鞭子。
那大仙不炸毛纔怪。
白白肯定這時候不知隱在哪裡,但此時定然在火頭之上,否則不會出手就要毀了三孃的臉。
她琢磨着最好還是先把白白引出去,消磨點火氣兒,說點軟話順順他的毛。
別讓那大仙發作起來,把她身邊的人都折騰得半死不活。
霍三娘臉上正疼着,聽着楚瑜要出門便有些不耐地嘀咕:“別去了,一隻臭脾氣的貓兒,理他作甚,扔了……。”
話音未落,她忽然一個踉蹌,這一次是直接腿軟地向爐子裡跪了下去。
好在楚瑜一直防備着,趕緊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大力向後一扯,才免了她這跪火爐的命運:“小心!”
霍三娘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她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也沒有探查到有人潛伏在周圍暗算她,只嘀咕:“哎呀,今兒莫不是撞邪了,不行不行,去醫館前得摸個小哥兒去去晦氣。”
楚瑜無言捂臉:“你們……真是夠了。”
這倆色中魔女實在讓她很有撓牆的衝動。
………
到底最後霍三娘還是去了小倌館“去晦氣”,霍二孃卻很忠誠地跟着楚瑜出門了。
至於霍二孃放棄她人生的娛樂跟着自己,楚瑜更覺得那是因爲今兒水曜今兒負責跟她出門的緣故。
霍二孃兩眼放光地瞅着身邊的水曜,跟狗見了骨頭似地:“哎喲,小心肝兒,你今兒怎麼看着氣色不好,讓姐姐摸摸你的小胸膛,看看心跳。”
‘骨頭’水曜羞怒,揮舞着手絹就往她手臂上戳小針:“滾開啦,臭流氓,別碰人家,找你的小倌去……嚶嚶嚶!”
“哎呀,你這是吃醋了,姐姐就喜歡你這吃醋的小模樣。”霍二孃縮着手,舔了舔脣,媚笑着湊上前就抱他的小腰:“真想艹哭你。”
“滾開,人家柔弱的嬌軀纔不允許你這恰查某碰!”
這無恥之氣滿滿的對話……
楚瑜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早已經沒耳再去聽了,她更不敢看周圍進出的繡娘和繡師們對他們着三人投來的目光,一手無力地揉着太陽順帶半遮了臉:“你們兩個……等會出門離我遠點,不要做出認識我的樣子!”
她整日裡混捕快那個男人堆裡,就自覺已經沒啥節操了。
結果,自從進入曜司又撿了買下天山魔女姐妹後,她簡直覺得自己是路邊純情小白花一朵,不知“污”爲何物。
楚瑜爲了離那兩個怪胎遠點,快走幾步搶先一步出門往街道上去了。
琴家繡坊坐落在雲州城寸土寸金,極爲熱鬧的一處湖邊,卻鬧中取靜,附近環境極爲優美,人也並不多。
但轉出一條街就是大片的碧波的還劍湖,還劍湖邊就是賣各種東西的集市,湖邊沿路建了一座座的高腳紅燈小樓,湖上還有畫舫,白玉九曲橋,一派柔美江南水鄉風情。
楚瑜身爲捕快,自然對這裡也是極爲熟悉的,被禁錮了那些日子,她一見到這些熟悉場景,卻忽然有些眼熱,只覺得那個自由自在穿着皁衣的小捕快彷彿已經前生的事情了。
“唉……。”
她眯了眯眼,收斂了心中那些惆悵的情緒,只一邊狀似遊逛集市,一邊專心留意着附近有沒有那熟悉的修挑白影出沒。
只是這一留意罷,她便感覺出有些不對來。
她雖然沒有看見那隻傲嬌的貓兒藏在哪裡,卻發現有人在不遠不近地跟着她。
莫非是骷髏堂的殺手不死心?
楚瑜慢吞吞地在人羣裡穿梭着,也示意水曜和霍二孃不要輕舉妄動,她打算觀察一下到底對方意欲何爲。
但是對方卻似比她更耐不住。
她才走到稍微僻靜一點的角落,對方便找上門來了。
“請問,姑娘您可是琴學中人。”一個老人家在一個小童子的攙扶下正一瘸一瘸地朝楚瑜走了過來。
楚瑜一愣,倒是沒有想到跟蹤自己的是這麼個殘疾老頭,她今日穿着的還是琴學的學生衣衫,倒也不怪對方一眼認出自己。
她上下打量了下那老頭,見對方雖然一身洗褪色的素袍打着許多補丁,卻極爲乾淨,白鬚白眉也生得慈眉善目,不像個壞人。
她點點頭,微笑:“沒錯,我是琴學的學生,這位老丈跟了我很久了,請問有何指教?”
那老頭兒對着她巍巍顫顫地作了個揖:“老朽無意冒犯小姐,老朽乃這湖邊上天工繡坊的主人,聽聞貴繡門正代表江南繡行與湘南繡行魁首宮家竭力一戰,老朽雖然只是一家小小繡坊的主人,卻也想爲我江南繡行百年榮光不墮出一份力。”
說着,他一擺手,身邊的總角小童遲疑了片刻,卻有些不甘不願地模樣:“爺爺,當初多少人重金苦求,咱們都不曾……。”
“閉嘴,大人說話,哪裡輪到你一個黃毛小兒插嘴。”老頭兒惱怒地瞪了眼那小孩兒,伸出手一把抓過他手上的包袱呈到楚瑜的面前。
楚瑜見那小童子瞪自己,臉蛋鼓成個薄皮包子,心中好笑,卻也好奇這老頭兒要怎麼個爲這大比賭局出一份力。
但她見那老頭兒雖然面如枯樹老皮,但是一雙手卻骨節勻稱,修長,連皺紋都不多,只拇指、食指與中指有些老繭。
這樣的手,她見過,琴學繡門裡、琴家繡坊裡的那些繡娘與繡工身上都有一雙類似的手。
琴笙的手則是她見過其中最美的,甚至,那雙手殺人的時候,也很美。
她心中一動,一邊打開包袱,一邊暗道——這老頭兒看來真是繡師,倒是沒有誆她。
包袱一打開,裡面露出一片鮮豔七彩之色。
那些青紅靛紫,明黃胭白如一團團會流動的七彩之光一般明麗動人,幾可用奼紫嫣紅來形容。
楚瑜一愣:“這是……繡絲?”
她再細看下去,便發現整整齊齊碼着的繡絲白裡還分雪白、月牙白、象牙白、灰白等等,赤橙紅綠青藍紫都各自也分出各種色度不同的色度來,唯一相同的都是流光溢彩。
楚瑜這等才接觸了刺繡不多的外行人都看得出這是極上好的貨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印象裡琴家庫房最好的繡絲也還要稍微遜色那一分。
“沒錯,小姐,這是我天工繡坊所出獨一無二的繡絲,這天下再找不到第二家,老朽獻出來便是希望您能將這繡絲帶回琴學之中,幫忙交給那位應戰的楚家小姐。”老頭含笑點點頭,臉上難掩蓋自傲之色。
楚瑜沉默了一會,卻有些心底泛嘀咕,她雖然看得出這是好貨,但她畢竟是外行,看不出門道,只能看個熱鬧,哪裡曉得這漂亮的繡絲到底是不是真好。
這些日子,她已經發現繡這一門技藝,真真是藝術與人工最精巧的結合,講究不少。
老頭似看出楚瑜臉上的猶豫之色,也不以爲忤,只嘆息了一聲:“老朽知道這是唐突了,只是老朽這等身份卑賤的人,也不敢上琴家繡坊去自取其辱,更不要說敢上琴學去獻物,這是老朽和身邊人的一份心意,勞煩您將東西帶上去,若是那位楚家小姐看不上,便扔了這些賤物就是。”
說罷,他轉身巍巍顫顫地就要走。
“爺爺!”那小童子忍不住驚呼一聲,趕緊上前扶住他。
楚瑜一愣,遲疑了片刻,見那祖孫模樣這般可憐,還是不忍,不管對方這東西好不好,總是一片心意。
她便將布包包好,交給一邊的霍二孃拿着,自己幾步上前轉到那老頭兒身邊,也作了個揖:“這位老丈,不知您怎麼稱呼,且要多謝您的好意,請問這些繡絲需要銀錢幾何,我們總不能白拿您的東西。”
卻不想那老頭擺擺手,淡淡地道:“老朽雖然卑賤,但是這絲線卻也只送人,不會賣的,更不會收錢,小姐若是不放心用這些東西,也可以喚老朽一聲吳老兒,老朽就住在還劍湖五進衚衕裡,那裡的人都知道老朽的名字,這繡絲出了問題,您只管着人打上門來就是了。”
說罷,便拂袖而去。
楚瑜一愣,知道那老人誤會自己了。
她目送他一瘸一拐地遠去之後,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只撓了撓頭:“怎麼辦?”
“夭壽哦,誰讓你這條鹹魚隨便收人家東西。”水曜一邊照着手鏡整理和霍二孃廝打時弄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一邊緋紅着臉扭着小腰就過來了。
霍二孃也湊了過來,這一回倒是難得沒往水曜身邊挨蹭,只低頭瞅了瞅楚瑜手裡的東西,又聞了聞:“這東西沒有毒,看着倒像是挺值錢的樣子。”
雖然只是絲線,但是那光澤之美,一看就非凡物。
水曜白了她一眼,沒有好氣地揮了把兄絹:“這東西本來就沒毒,要有毒等你這恰查某這會纔來發現,這條鹹魚才就死了八百回了,哼!”
楚瑜瞥了眼水曜,想想這怪胎確實不光是砍人的手法和這副嬌滴滴的樣子截然不同的暴力狠辣,也似極懂得毒理的。
她如果沒有記錯,剛進乾坤院她被金曜放倒,在金曜身邊掏出藍藍毒針威脅她的傢伙就是水曜罷?
楚瑜冷哼一聲,挪了下步子遠離水曜這一身毒的怪胎,只道:“我先拿回去給年大管事瞅瞅,水曜你去跟着那老丈,看看他住在哪裡?”
水曜一甩兄絹,嬌滴滴地白了她一眼:“臭鹹魚,就知道指使嬌弱的人家!”
但卻利落地飛身向老頭兒消失的方向掠去。
楚瑜擡手就扯着準備跟過去霍二孃,沒好氣地道:“你得送我回去,別見色忘主,一個小娘炮就把你魂都勾沒了,忘了前幾天還有人要把你家小姐我炸成碎魚沫呢。”
霍二孃媚笑着大馬金刀地拍了把楚瑜的肩膀:“哎呀,小姐說哪裡的話,金曜那種一會清朗,一會風騷的百變美人雖然難得,但在咱們心裡小姐肯定是最重要的。”
小姐掛了,她們也會跟着完蛋大吉,當然小姐重要!
楚瑜沉默了一會:“剛纔那個是水曜,他也沒有百變,一貫娘炮……。”
霍二孃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大胸部,一臉茫然:“哦,是嗎?我一直覺得他那桃花眼冷冰冰的,老勾人了。”
楚瑜:“……你的臉盲症沒治了。”
水曜要是知道霍二孃一直把他和金曜認作一個人,估計能把霍二孃紮成人棍。
………
琴家繡坊
“這線……。”年大管事一看那一包繡絲,原本淡然的神情梭然一變,竟有些激動地一把抓住楚瑜的手:“這繡絲是哪裡來的?”
楚瑜一愣,倒是心中有些驚訝,這年大管事並非無知婦人,她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怎麼地竟會這般激動,莫非這繡絲真有什麼異樣?
她便將之前在還劍湖附近遇見那吳老兒的事原原本本地說與年大管事聽了。
年大管事越是聽她說,越是神色複雜:“竟然如此,也是機緣巧合了,楚小姐所遇見那位吳老兒乃是一位奇人,也是曾經風光一時的繡中大家。”
原來那吳老兒年輕時喚作吳用,年輕時也是風姿極佳,江南吳家在在琴家起勢前,纔是江南繡行的魁首。
吳家有一門家傳獨門的染色之技,這種染色之技染出來的繡絲,非但顏色鮮豔明麗非常,各種顏色層次分明,連單純的白色都能染出十餘種色度來。
“真絲之物,除了繡之外,最重要便是染色,繡絲原本就比棉麻之物的容易褪色,若是稍不注意洗滌,洗了幾水再一曬便都褪了色,再好的繡也顯不出好來,但是吳家染的繡絲固色極牢,極耐洗曬。”年大管事輕嘆了一聲。
楚瑜此生雖然穿不起真絲,但前生卻是穿過的,知道這真絲一怕洗,二怕曬,確實易皺又愛褪色,價格在那個生產力爆發的年代都不低,所以並不算好銷。
年大管事又道:“當年的吳家論繡技算不得一絕,但他們便是憑藉這獨門染繡絲的絕技,得了江南織造的眷顧,成爲皇商,宮中的娘娘們都喜穿他們奉上之物,而天工繡坊還是先帝御賜的牌匾。”
“後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我見那老丈很是潦倒。”楚瑜託着腮,看着那些絲線若有所思地問。
既然是好東西,那麼確實對她贏得大比極有幫助。
年大管事點點頭,神色有些感慨:“人間世事多無常,那吳老兒奉上的織繡之物被皇后娘娘選做大祭時所用,卻不知怎麼忽然在大祭前一日忽然被雨水淋了,竟然褪色褪得一塌糊塗,連娘娘的鳳袍都染了。”
年大管事頓了頓:“最後查出是吳老兒暗中貪墨,送上之物以次充好,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吳家被打下天牢,抄家查辦,流放三千里,吳家從此便徹底沒落了,這吳老兒也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得以放還原籍。”
楚瑜一愣,隨後輕嗤一聲:“什麼以次充好,我看吳家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御用之物上動手腳,只怕是得罪了什麼人。”
年大管事點點頭,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皇商豈能是好做的,何況吳家這獨步天下的染色之技不知多少人願意傾家蕩產以求去,吳老兒回來以後,不少人威逼利誘,但他寧願被打斷腿,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肯交出這技法,只道是他什麼都不記得,反倒是讓人拿他無法。”
說罷,她看了着那些燦爛非常的繡絲,又看了看楚瑜,有些感慨地笑道:“這繡絲多少年都沒有看見過了,想不到還是楚姑娘有這等機緣。”
楚瑜聞言,一愣,挑眉笑道:“是啊,機緣呢。”
她也不多說,只岔開了話題徑自對年大管事道:“既然有了這麼好的繡絲,我想您撥出一間繡房給我做改造,不知可否?”
年大管事一愣,隨後有些爲難地道:“雖然說金姑姑說了要我們盡力配合,您要調配什麼人,什麼物料,我們全無意見,但是這繡房卻動不得,我們要趕完今年最後一批御供之物……。”
她頓了頓,笑道:“雖然金姑姑發話了,我們自然還是要配合的,但還請楚小姐不要爲難我們,這趕不上御供之物的工期,倒黴的還是我們底下人……。”
楚瑜一擡手,淡淡地一笑:“您不用說了,我知道,我不會去和金姑姑告狀的。”
說罷,她起身,也不再多言,轉身拂袖而去。
年大管事看着她的背影,搖搖頭有些無奈又輕慢地笑道:“年輕人,真是妄尊自大,也不知道金姑姑怎麼就這麼信一個小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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