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雖是一個小小捕快,不涉政事,卻也算是朝廷的官差,知道朝廷繡品織造採辦有多少油水和門道。
不說其他,每年光全國稅絲之利,便能抵一個省的稅銀,琴家如今成爲帝國首富,自與其掌管江南織造有關。
若是官辦有意擠垮民間織造,只需要一塊令牌,便能以極爲低廉的價格徵用任何民辦織造的繡房、染房、織房甚至最重要的繡工、織工等等所有民辦賴以爲生的一切資源。
這麼折騰一年,尋常的民辦織造哪裡能撐得住,早就被啃食得皮肉不剩。
琴家雖然家大業大,若是被人這麼折騰三年,怕也是要元氣大傷。
堂內諸人也都識得琴笙身邊這位得力的金姑姑,皆紛紛起身相互行禮。
宮少宸也起了身,含笑與金姑姑點頭:“這位想來就是琴三爺身邊的金大娘子了。”
金姑姑外頭人稱金大娘子,商場之上對外一貫有雷厲風行之名。
“妾身見到宮少那年,宮少尚且是稚兒被抱在宮老懷中,斯文稚弱,不想一別十餘年,宮老已去,宮少卻已經成爲湘南商行魁首,殺伐果決,宮繡在湘南已無敵手,失敬了。”金姑姑打量着他淡淡地回了一禮,細長的眸子裡銳光微閃。
這幾年宮繡確實在湘南名聲鵲起,獨佔鰲頭,也很受海內外客商的歡迎。
如今這一次宮家少主親攜宮廷織造採辦權來琴學挑戰,怕是湘南繡行商戶謀算已久的一擊,要翻覆天下繡行江南爲尊的局面,將琴家從繡中之王的地位上拉下來。
宮少宸搖了搖羽扇,只露出一雙彎彎丹鳳眼,笑得悠遠:“金大娘子客氣,琴家既能從默默無聞的一方繡行到攝天下織繡事,宮家何以不可,各憑實力說話罷了。”
楚瑜譏誚地哼了一聲:“偷雞摸狗地搞小動作把別人拉下馬,再打上門來,向一個不會刺繡的人叫囂比刺繡,然後對外宣稱你是靠實力贏了琴家,這就是你宮家宮大少的實力,什麼破落戶玩意。”
楚瑜的風涼話一向戳人心窩子,這一番話說得讓一貫看不上也看不慣她的琴學老學究和學子們都忍不住暗自讚一聲‘說得好’。
齊齊對宮少宸投去鄙視的眼神。
金姑姑都忍不住看了楚瑜一眼,暗道,這丫頭那氣死人的嘴這回能耐得恰到好處。
宮少宸臉色微微一僵,隨後他站了起來,走到楚瑜面前低頭看着她,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幽冷。
楚瑜不閃不避,直視他的眼,勾起脣角:“怎麼着,我說錯了,宮大少?”
宮少宸晃着羽扇,輕嗤:“楚家小女郎這張嘴倒是厲害,只是商場上從來兵不厭詐,砝碼在誰手上,誰坐莊,莫要說本公子不給你們機會,今兒本公子就做定這個莊家,局開三盤,你若代表琴家以不會刺繡之身在三盤比試裡贏了本公子,明年開春的宮造採辦權,本公子拱手讓出,如何?”
此話一出,琴學衆人瞬間譁然。
一年採辦拿權?
這宮少宸還真是……夠狂妄,竟敢下這麼大的注,這等於是拿宮家好容易拼來的前途一賭高下。
卻——着實讓人心動。
莫要說琴學裡衆人竊竊私語,蠢蠢欲動,連金姑姑都忍不住眼神微沉,但她和衆人期待的目光一落在楚瑜身上,瞬間都化成無言。
誰都知道那丫頭不學無術,女紅都不會,還能比什麼?
宮少宸輕笑,彎彎丹鳳眸裡目光莫測:“如何,琴家的前途命運可都掌握在你的手裡呢,小女郎。”
楚瑜大眼珠子一轉,隨後冷笑:“你明知道我不會刺繡,有能耐你用你的人,我用琴學的繡師,正兒八經地拼一把,莫要叫人小看你宮家和湘南繡行,贏了還讓天下人笑話宮少是個耍大戲的蠢猴或者娘貨,湘南繡家魁首挑戰個女紅都不會的路人,貽笑大方。”
楚瑜說話大喇喇到刺耳,言辭市井又潑辣,平日裡覺得難入耳邊的話,現在琴學上到夫子大儒下到尋常學子都只覺得聽得渾身爽利又解氣,難得的同仇敵愾,齊齊地朝宮少宸發出輕蔑的嗤笑聲。
宮少宸神色又是一僵,想來他雖行走商場,言辭尖刻,卻很少聽到這般指名道姓當面指着鼻子罵他的。
他垂下眸子,冷冷地看着楚瑜好一會,見她不甘示弱地回瞪自己,才拂袖冷笑:“好,我應你就是,繡品好壞意境爲上,這第一盤咱們就拼繡品的意境,十日時間,十日後負責太后壽辰獻禮採辦的廉親王殿下正巧會親臨雲州,就請親王殿下作爲裁判,也算是公平了罷?”
廉親王?
楚瑜並不太瞭解這些遠在京城的皇族高官,便乾脆地點了點頭:“好。”
宮少宸這心懷不軌的妖貨不就以爲琴三爺出海去了,無人能和他一拼高下,如今琴三爺雖然不在,但她的仙仙可好好地在她身邊,繡技屬於身體記憶,不會隨着抽象思維記憶被遺忘,他的玉骨天工手更還在,出手定要將眼前這妖貨殺個片甲不留,屁滾尿流。
只是她並未留意到金姑姑和蒼鷺先生等人在聽見‘廉親王’三字時神色梭然大變,想要開口阻止楚瑜應承,卻又已經來不及,只面色陰鬱不定地互視,無奈苦笑。
見楚瑜應的這般乾脆胸有成竹的樣子,宮少宸彎彎丹鳳眼底閃過一絲詭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女郎,你方纔一層層地話鋒帶刺不就是想激我允你讓人代繡,如今我應了,你可高興呢,但是……。”
他忽然伸出手中華麗羽扇輕佻地勾起楚瑜的下巴:“你這小心肝大的,也不問問若你輸了,本公子會要求什麼嗎?”
楚瑜被他這麼一撩,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哼笑着退開一步:“你想要什麼?”
沒錯,她從一知道事情的原委開始,就料定宮少宸既指名道姓要她應戰,必拿定了主意要拖她下水,所以腦中一直盤算怎麼逼這貨鬆口,讓她尋人代繡。
她雖然討厭琴家和曜司,卻沒有打算擔一個害得仙仙傾家蕩產的禍水之名。
何況琴家關門大吉了,她豈不是白被曜司關那麼久,去哪裡搞誤工費,還有二次跑路的路費,嗯,還有飼養身邊這隻仙仙大寶貝的奶錢?
宮少宸卻忽然微微傾了身,指尖往她肩頭一搭,幾乎整個人都貼到她身上去,以一種極爲狎暱的姿態,低頭在她耳邊用一種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吐氣如蘭:“很簡單。”
“第一、琴家從此永再不得涉及官辦織造;第二、我要——你,別忘了我爲了你,一身傷還沒好利索,‘血債得肉償’,小女郎。”
宮少宸靠近楚瑜的姿態這般曖昧,談吐間又恣意親暱得過火,瞬間讓所有人都瞬間呆滯,震驚地齊齊看向楚瑜和宮少宸。
且不說前一條要求琴家從此退出官辦有多過分,單就後面那一條就足夠引人遐思。
宮家少主這是……和楚瑜是舊相識?
而且,緣分似是不淺?
堂內氣氛即刻變得詭異起來。
楚瑜感受着原本投在自己身上的琴學衆人目光從緩和又陡然變得尖利猜忌起來,她眼底寒光微閃,宮少宸絕對是故意將她放在火上烤!
“又或者小女郎你現在就跟了我走,本公子或可考慮等琴三爺歸來,再一較高下,嗯?”宮少宸似笑非笑地搖晃着手裡的羽扇,給出楚瑜第二個選擇。
“小女郎,你可要好好思量,總歸是要肉償,何必自討沒趣。”他笑得眉目含芳,一點都不掩飾地展露他對楚瑜的興趣。
也引得琴學衆人忍不住騷動起來,有人眉目隱動,竊竊私語……也許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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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寶寶:肉償是什麼?可以吃嗎?
三爺:呵呵,瞧她把你禍害成什麼樣了,蠢魚就被人剝皮吃了,你還吃吃吃吃吃你個頭,自己曬的鹹魚,打算喂狗麼!
二悠:仙氣,仙氣,爺,你是神仙啊~!~!注意言辭!
楚瑜:後媽悠,我弱弱問一句,我能不能……喂狗?
三爺磨刀: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面孔呢,呵呵。
宮少: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