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震醒了幾乎所有人,岸上的鬼哭狼嚎也讓海上大船睡着的人們瞬間清醒了過來!
德川從一名女忍者的雪白肚皮上醒來的時候,正好從窗口裡看到了岸上一片凌亂,火光四射。
“八嘎,發生什麼事了,如此慌亂像什麼武士!”
他匆忙地扯了衣衫和拿了劍,衝出了船艙的時候,正好看見又一個巨大猙獰的‘人頭’扭曲着臉孔轟隆一聲撞在了岸上,然後爆燃之下掀起巨大的火焰,將火焰裡的人全部吞噬。
岸上一陣陣恐怖而淒厲的慘叫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而不少人跳進海里試圖熄滅自己身上的火,可是詭異的是他們身上的火焰卻彷彿不會熄滅的惡魔火焰一般,不斷地冒着煙,在水裡也會燃燒,就這麼活生生地在水裡掙扎着,燒死在水裡。
那聲音與場面之血腥恐怖連德川這樣殺人如麻,見慣生死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到底是什麼!”他緊緊地握住了手裡的劍,恐懼而憤怒地看向那一個個朝着地面撲去的“人頭”。
“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飛頭蠻那樣的鬼怪嗎,那個男人莫非真的是酒吞童子,所以他的城內纔有那樣的鬼怪出來助陣!”一名跟在他身後的心腹武士亦是倉皇地看着遠處的人頭,失聲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貫信封神祗的其餘武士們都忍不住面色蒼白地低聲議論起來,恐懼的情緒不斷地蔓延。
“中原的鬼怪竟然這麼可怕!”
“天照大神是不是也沒有法子在異國的土地上庇佑我們?”
“我們……我們還是逃吧!”
“撤吧,將軍!”
衆人的議論聲讓德川惱火異常,他一轉身擡手就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身後心腹臉上:“八嘎,你在說什麼混賬話,飛頭蠻是東瀛的鬼怪,就算是酒吞童子那樣第一的可怕妖怪還是很會死在英勇將軍們的刀下!”
那心腹武士被打得一個踉蹌,脣角出血,他立刻擡手捂住了臉,狼狽地低頭:“是。”
德川轉過臉,目光陰沉狠辣地盯着遠處那一片成了火與血地獄的沙灘:“本將軍就不相信那些真的是什麼鬼怪!”
德川並不是一個虔誠的有神論者,他更信奉手裡的武士刀和權力,可是他也從裡沒有見過那樣可怕又詭異的景象。
“去,立刻想辦聯繫上城裡的伊賀忍者,我要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德川冷冷地吩咐剛剛穿好衣服跟過來的女忍者。
“可是您知道伊賀忍者一貫只聽伊勢宮殿下的只會……。”那女忍者在看見德川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時,立刻噤若寒蟬。
“不要廢話,立刻去!”德川咬牙切齒地怒道。
“是!”那女忍者再不敢多言,臉色蒼白地立刻轉身退開。
“這一定是中原人在裝神弄鬼!”德川看着那悽慘一片的岸邊,同時一把捏緊了手裡的太刀——童子切安綱。
“哪怕是真有鬼怪,我也要用這把傳說中曾經斬殺過酒吞童子的童子切安綱砍下他的頭!”
……
只是他的決心才下沒有多久,就發現雲州城的城牆上忽然飄起一點點的熒綠光團,那些綠色的光團照亮了整個雲州城的城頭。
而一陣陣淒厲的女子哭泣聲,哀鳴、尖叫不斷地迴旋在整個夜空下。
而城牆上面不知什麼時候漂浮起了許多白色影子,沒有臉孔,只有蒼白的面容和拖到胸口的猩紅舌頭與披散的長髮。
她們,或者說它們在城牆上哭泣着,瘋狂地笑着,跳躍着,飄蕩着,鬼影憧憧,襯着那雲州城牆下的烈焰地獄和滿天的巨大猙獰血腥人頭,簡直像是十八層地獄再現,讓人恐懼得渾身發抖。
連德川都僵得不能再僵,因爲那些瘋狂飛舞在城頭上的猙獰女鬼們,做出來的各種姿態完全不像是人類能做出的詭異形態,譬如頭能飛離身子,再回到身體上,甚至還有鬼怪撲下城牆抓起燒得半熟的屍體大朵快頤起來、。
這極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經,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看到了地獄。
他們僵木地看着眼前那殘忍又恐怖的景象,地面燃燒着的烈火裡還有人類的慘叫聲與哀鳴聲不斷傳來,而牆頭上的鬼怪們興奮地手舞足蹈,彷彿等候着那些人被烤熟,分而食之。
天空上巨大猙獰的‘人頭’則不斷地晃盪着,漂浮着撲向地面,燃起可怖的烈焰。
而當船上的武士們發現那些飛頭蠻居然開始朝着他們船的方向悠悠地飛來的時候,再也忍耐不住內心的恐懼,尖叫了起來:“啊啊啊——飛……過來了!”
“射下來,射下來!”德川憤怒地大叫了起來,細眯眼裡第一次閃過了近乎恐懼的光,同時也還算能冷靜地厲聲再次下令。
“開船,開船,把錨拉起來,升起船帆,不要慌亂!”
統帥鎮定,自然其餘的武士們也稍微鎮定下來,兩批人分頭行事,一批人舉箭去射那些飛過來的猙獰恐怖的‘人頭’,一批人立刻拉錨升起船帆。
很快,他們就發現原來那些血腥猙獰的‘人頭’是完全不怕被箭射的。
這讓他們忽然很有些絕望,但是很快就有人發現那些人頭還是在利箭下不停地搖晃,彷彿支撐不住了一般,然後立刻就興奮了起來,厲聲大叫——
“快、快、快!再射,把那鬼頭射下來!”
於是更多人立刻操起弓箭就直射那些‘鬼頭’!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舉箭的那一刻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那些猙獰可怖的‘鬼頭’終於支撐不住,在他們的利箭下瞬見墜入大海之後的瞬見驀然噴出憤怒的——鬼火烈焰!
而這些鬼火一下子就在海面上燃燒了起來。
稍微墜落在距離船近一點的地方,那些‘鬼頭’爆出的烈焰就猛然吞噬了附近的船隻。
而在半空爆開的‘鬼頭’更可怕,竟直接燃了船帆和燒上了船上的成員!
而且那些火焰竟同樣水噴不滅,慘叫聲再次四起,嚇得附近其他船隻的人都皆渾身顫抖了起來。
“不要射,不要射了,揚帆走!”德川發現之後,立刻再次厲聲下令。
說着,他們再也不顧那麼多,立刻揚帆啓航拼命轉向。
但這夜的風本來就不大,空氣窒悶,船帆揚起速度慢了點。
“什麼味道?”此時等待的衆人裡有人忍不住蹙眉,忽然覺得空氣裡那燃燒的味道很奇怪,還有一種特殊的臭味。
其中有人趴在大船的船舷上向下看,忽然發現水面黑得有點不可思議,黑到幽幽地反着光。
“水面上……好像灑了什麼東西啊!”有人忍不住嘀咕。
此時,一顆巨大的‘鬼頭’忽然在半空裡爆開。
猩紅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海面,讓船上的人呆了呆。
不知道什麼時候,數條飄忽的鬼影就這麼面目猙獰地漂浮在他們附近的海面上,安靜到詭異,只一張猙獰的鬼嘴張開着,露出森冷的利齒着他們。
德川察覺異樣,也迅速地靠到了船邊去查看情形,在看見面前的情景之後,忽然心中生出了不妙之感。
“立刻把那些鬼影……。”
但他的話音未落,下一刻,那些漂浮的水鬼忽然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隨後鬼嘴大張,朝着他們噴出了一條條修長的火舌。
“轟!”一聲悶響,整個水面全部燃起了烈焰。
所有東瀛大船幾乎都在一瞬陷入了火海,熾熱的烈焰一下子就掀起了火浪,直撲向大船。
“啊啊啊——火鬼,火鬼!”
“快逃!”
“救命啊!”
不少武士們慌不擇路下,就這麼跳進了海里,被活生生地燒成了灰。
……
“啊啊啊——一定是那個鬼女在作怪!”德川看着面前的情形憤怒得不可自已,大勢將去,他幾乎不能忍耐地一把拔出自己的太刀,就要跳向遠處噴火的‘鬼怪’!
卻被身邊的人一把抱住,慘聲道:“不要,大人,您不能去啊!”
………
相比着海面上和港口的一片烈焰地獄,雲州城上的‘鬼魅’們發出的大笑聲,聽起來異常的滲人和無比的……真實。
“哈哈哈,燒死這些混賬倭寇!”
“全都燒成烤豬纔好!”
“叫他們殺人放火!”
沒有臉的‘鬼魅’們大笑着,紛紛地拿下了面具,互相擊掌而慶。
火光映照下,那分明是一張張鮮活的尋常女子面容,而她們原本尖利的嘯叫聲此刻也聽起來悅耳多了,只是因爲方纔刻意的發出高聲的嘯尖叫而充血,顯得異常的沙啞。
可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興奮的笑容。
若是仔細看去,她們在城頭漂浮幽遊宛如惡鬼索命,不過是因爲每個人的腰肢上都吊着鋼絲,而她們身後的城牆附近都架上了一條條的鐵管,以保證她們吊起來時的安全。
“真是,辛苦了,明家嫂子,陳家大娘,還有諸位姐們。”楚瑜從臨時指揮台裡出來,一邊鼓掌,一邊看着衆家女兒們,看着姑娘們有露出笑容來。
“哪裡,這都是郡主您的妙計,咱們這些女人也做不了什麼,也就是仗着身子輕盈,在城頭上做做鬼怪的樣子,嚇一嚇這些混賬倭寇們罷了!”一名女子笑着取下自己的面具。
她是專門負責組織所有女兒家們在城頭上做‘羣鬼亂舞’,當年在青樓以善舞聞名,後來從良嫁了守城官的名妓,如今大夥都喚她明家嫂子。
“就是,不是小夫人的能耐,我們就算裝鬼,叫得再可怕難聽,也嚇不到那些倭寇。”陳大娘也嘿嘿一笑,揮了揮自己的胖乎乎的手。
這大娘是伙伕頭子家裡的婆娘,最好唱她們那兒的鄉下大戲,也做專門給人嚎喪的營生,這次戰役裡負責組織大部分那些成親了,又身形已經不合適舞蹈的女人們專門伏在城下不冒頭,只負責‘鬼哭狼嚎’。
“嘖,女人尖叫起來的聲音可真是能把人嚇破膽,你們也別謙虛了。”
一道白色的高挑鬼影忽然飄過來,他將方纔自己抓上的倭寇被燒了半截的屍體給扔下城去,掏了帕子厭惡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又將帕子一起扔了出去,才掀開自己蓋在臉上的猙獰的面具露出一張妖嬈的面孔來,不是水曜又是誰?
他同時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被嚇得不輕。
他裝鬼跳下去抓倭寇屍體‘分屍而食’都沒有這些女人的尖呼可怕,幾乎全城女人齊齊尖叫呼嘯,簡直像一萬隻羊被宰殺,嚇得他差點摔下城頭。
“哈哈,水曜說得對,諸位姑娘嬸子就不要客氣了。”火曜從內城牆翻上來,他也難得露出個笑臉來,神色很是有些古怪,又很是敬佩地掃過這些女人。
原本都不過是一些未出閣的姑娘或者在家裡生兒育女,操持尋常生計的女人們在這一次的戰鬥力,竟如此統一地爆發出凝聚力,完成任務完成得極爲專業,竟然沒有出紕漏。
要知道,楚瑜領着人策劃這一次的‘大戲’也不過三四日左右的時間。
一開始他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這些女人能頂什麼用?
可是沒有法子,城裡的男丁不少都上了城頭戰場,受傷的都有不少,若是沒有接受過武學訓練,男人的身形確與靈活度確實也不合適這麼被——吊來吊去,展現出鬼魅的恐怖和輕盈。
楚瑜大眼亮晶晶,倒映着火光,愈發顯得流光溢彩,她笑眯眯地道:“沒錯,誰說女兒不如男,姑娘嫂子們,咱們守城可不輸男人們,若不是大家演得好,嚇破了倭寇的膽子,說不定他們第一時間就看出破綻來了!”
這一場‘聲光’大戲,若是沒有這些女子的配合演出,又哪裡能收到這樣好的效果。
“兵伐詭道,上兵伐謀,攻心爲上!”
楚瑜毫不吝嗇的讚美讓姑娘嫂子們都齊齊愉快地大笑了起來。
看着歡騰雀躍的女子們,又看向遠處燒成火曜看向楚瑜,很認真地抱拳對着她一躬身:“屬下,敬服。”
楚瑜看着他認真的樣子,也沒有阻擋他對自己行禮,只笑了笑,隨後身形輕輕一躍,跳上走城頭,抱着胸,看向遠處:“讓木曜帶着人馬上收隊罷,小心不要引火燒着了自己。”
火曜也跟着躍上城頭,擡手道:“是!”
水曜則是一臉好奇地翹着二郎腿坐在城頭上,晃着他的長腿,很是好奇地看着遠處燃燒的火焰:“小夫人,到底是怎麼想起來這種法子的,那些火油……居然真的能在水上燃燒啊,我原本以爲用來潤滑車輪和做照明的呢?”
楚瑜讓他們去尋找這種黑乎乎的油脂的時候,他們還是覺得奇怪的,這種東西比較少見。
不過雲州作爲全國最大的港口,什麼人,什麼貨若是在雲州沒有,別的地方也就沒有了。
果然還真給他們找到了不少,國內有商人將之販賣出去,運到了雲州。
楚瑜聞言,明亮的大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只淡淡地道:“以前見過有些北地人用來燒着戶外照明,也見過這東西能水上燃燒,所以想出了這種法子。”
石油,當然可以在水面上燃燒了。
“這東西還真好用,浮在水上能燒那麼久啊,就是味道太刺鼻了,不如咱們的火油。”火曜傳達完了命令,聞着空氣裡的味道,忍不住蹙眉。
那些海上的火鬼,若是近看,就能發現那是一艘艘裝飾成鬼怪模樣的小船罷了,鬼嘴裡是一個銅管子加噴火閥門,一加氣閥子,鼓起風,裡面的黑油就能從管子裡噴出去,再一點火,自然宛如火龍一般,四處噴射火焰,看着猙獰無比。
可是這個黑火油的味道太大,差點就讓倭寇發現不對勁了,若不是對方發現不對勁晚了,說不定會逃出去不少。
“火油太輕,海浪一吹就散了,而且黏着性不強,不能粘在船體上。”楚瑜道。
她一開始是考慮過輕火油的,火曜和水曜就能配置,但確實不如石油好用。
“戰爭,除了戰術,其實原本講究的就是有點運氣的。”楚瑜大眼彎彎,擡頭看了看天空,打了個響指。
“而今日風向,正是合適火攻,老天還是保佑咱們的。”
“說實在的,小夫人,你真的一點都不像一個尋常的捕快,捕快怎麼會懂得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兒,滿腦子稀奇古怪的點子,你是哪裡躥出來的妖麼,還是帶了前生的記憶?”水曜忍不住嘀咕。
只是水曜這有口無心的一句話,就讓楚瑜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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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上,9點萬更下。飛頭蠻那個,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伊藤潤二的漫畫“人頭氣球”,小魚搞出來的大概就是裡面那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