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何必這般計較,我倒是不介意尊貴國陛下爲尊。”他輕笑了起來,將自己面前的點心推到了楚瑜面前:“郡主試試看,味道很不錯的東瀛點心。”
楚瑜看了眼面前圓圓一塊的點心,透明的皮兒能看見裡面的餡料,上面點綴着櫻花花瓣,看着就精緻可口,圓潤嬌嫩。
“和果子做得不錯,這個季節也難爲伊勢宮殿下這裡居然還有櫻花。”楚瑜淡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點心。
整個庭院的風格非常的和式,小橋流水,木迴廊,房內是榻榻米,房外櫻花翠竹交互掩映。
只是樹上開的櫻花是絹花所仿製,但看上去很是美麗,深秋時節又哪裡來的櫻花。
“看來郡主對我們的點心也很有些瞭解,不過請放心,這是醃漬的櫻花,不是假的,是從本島帶來的特產,味道雖有些鹹澀,但放在和果子上卻很不錯。”宮少宸搖晃着手裡的扇子道。
楚瑜不可置否地垂眸喝茶,不置一詞。
宮少宸看着她,用扇子掩了脣輕笑了起來:“郡主一直看着這點心,卻不用,是爲什麼,怕我下毒不成?”
說着,他微微彎了丹鳳眼,嘆息了一聲:“且不必擔心,這果子嬌嫩如郡主,味道那麼好,若是下毒了豈非可惜?”
那“嬌嫩”二字在他舌尖上打了個轉,竟很是曖昧,若有暗示一般。
楚瑜慢慢地擡起眸子,看向宮少宸,忽然大眼一彎,彎出個燦爛到冰冷的笑來:“第一,我不喜歡吃點心,尤其不喜歡你給的任何東西,第二,我不看伊勢宮殿下,只是因爲我怕我看多了殿下,一個不小心就會錯手宰了您呢。”
宮少宸看着面前目光涼薄的女子,握扇的手頓了頓,微微上挑的丹鳳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目光,但也不過片刻,他便垂下長睫,輕笑了起來:“雖然本宮也很驚訝郡主真的會應我的帖子來這裡一坐,你我還能面對面喝一杯茶,但正是因此,本宮相信你不會捨得殺了我的。”
“是麼?”楚瑜微笑,指尖輕輕地摩挲着杯沿。
“難道不是?”他微微傾身靠近楚瑜,微笑:“你如果想要殺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不是麼,小魚,你們想要我手上的兩份地圖,就像我想要你們手上的地圖和你背上那張漂亮的地圖一樣。”
楚瑜摩挲杯沿的手指一停,隨後淡淡地道:“雖然你現在是東瀛皇子的身份,但是一個異國皇子因爲一些意外,死在異國他鄉也不算很嚴重的事情,曜司裡有的是讓人開口的手段,你說呢?”
“哈。”宮少宸笑吟吟地一敲手上的扇子:“好主意,將本宮抓過去,然後嚴刑拷打,逼我交出地圖,順便報仇?”
楚瑜擡起眸子,涼薄地看着他:“我知道你這種人不怕死,但是像隼摩爾和蘇千城那樣生不如死,你未必不怕。”
“對,我自然是怕的。”
宮少宸晃動着手裡的扇子,笑得風流惑人:“所以,你可以試試,小魚,看看是我嚥氣快些,還是你們替我保命的速度快些,畢竟我若是一不小心死了的話,從此之後擁有我手上地圖的人會很多,而追逐你們手上地圖的人也只會多不會少呢,天下番邦人都會知道有這麼一個可以擁有毀滅一個王朝力量的寶藏。”
他頓了頓,又道:“而這個寶藏圖藏在大元,你說,是不是會在大元發生有很多有趣的事兒。”
楚瑜淡淡地看着他半晌:“是麼,彷彿看起來,我們並不能將你們怎麼樣。”
宮少宸幽幽一笑:“本宮,似乎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啊,小魚。”
說着,他頓了頓,忽然眼珠裡閃過詭譎的涼光,他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爲何你我不合作呢,你有所需,我有所求,整合地圖,再各憑本事取到寶藏?”
楚瑜聞言,看着他,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合作?你?休想!”
“嘖,別這麼急着拒絕本宮。”見楚瑜如此乾脆地拒絕,宮少宸輕笑了起來,隨後丹鳳眸微微眯起來,惑人地道:“我等着你改變主意,小魚。”
楚瑜面無表情地看着宮少宸,指尖慢慢地卻不停地摩挲着自己杯子的邊緣,彷彿在隱忍着什麼。
好一會,她忽然站了起來,垂眸看着宮少宸微笑:“宮少宸,你真是一個將無恥演繹得入骨三分之人,讓我大開眼界。”
說着,她忽擡手將手裡的杯子一翻,直接從他的頭上慢慢地倒了下來。
宮少宸倒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來這一招,頓時僵住了,任由水流了自己的滿頭滿面,打溼了衣衫。
好一會,楚瑜將手裡的水杯倒了個乾淨,轉身擱下杯子,看着被她淋了一頭茶水的男人,微笑:“多謝指教,伊勢宮殿下。”
說着,她轉身就走。
只是,她沒有走太遠就被人攔住了。
“等等,郡主,您不覺得您太粗魯無禮了麼?!”森田歲郎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擋在楚瑜的面前。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看來閣下身上的傷好得很快,所以又要出來興風作浪麼?”
森田歲郎聞言,忽然覺得自己手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而對方冰冷如刀刃的眼神,更讓森田歲郎心中莫名地瑟縮了一下,愣了一回神。
就是這麼愣神之後,楚瑜徑自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頭也不回。
森田歲郎看着楚瑜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隨後看向一臉水漬狼狽的宮少宸:“伊勢宮殿下,這就是你要的那個活的藏海圖麼,只要將她抓住……咱們還怕什麼!”
“砰!”宮少宸看着楚瑜冰冷的背影,還有自己一身狼狽本就心煩氣躁,此刻聽得他的問話,擡手就砰地一聲將楚瑜扔下的那個杯子砸了出去,直接砸在了森田歲郎的頭上。
“啊!”森田歲郎腦門上瞬見被砸了大包,疼得他摸着頭踉蹌了一步。
“本島就派了你這樣蠢貨來麼,還是德川將軍的手下就你這樣不帶腦子的蠢貨,你若是有本事,只管抓去試試,但本宮不會再帶人去救你們第二次!”宮少宸冷酷地看着他,嗤笑一聲,隨後轉身離開。
森田歲郎看着他的背影,細縫一般的眼裡閃過惱恨的光,目光陰沉地道:“伊勢宮殿下,不要忘記了,沒有天皇陛下的庇佑,您根本活不到現在,天皇陛下才是資助您,養大您的義母,一直不遺餘力支持您的恩人,生恩沒有養恩大,而沒有她,您也永遠不可能登上中原人的皇位!”
宮少宸的腳步一頓,忽然擡頭看着滿天的絹做的假櫻花,輕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哈,我當然知道女皇陛下對我有天大的恩情,是我敬愛的義母,否則她怎麼會捨得給我這個義子賜名如此神聖的伊勢宮呢,哈哈哈?”
說着,他彷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般,扶着櫻花樹好一會才緩過氣來。
“殿下……。”森田歲郎看着他的模樣,莫名地有些心驚,又有些不悅於對方提到天皇時的不敬模樣。
他側身看向森田,目光陰沉而暴戾:“滾!”
森田歲郎一驚,眼底閃過惱恨之色,卻還是狼狽地轉身離開。
不遠處,宮少司抱着懷裡的劍靠在門邊靜靜地看着扶櫻而立,一身華貴卻顯得異常孤厲的男人高挑背影上,隨後目光落在那滿樹的……假櫻花上。
繁花似錦,在此時卻只更顯得異常的虛假。
“婆娑紅塵苦,櫻花自綻放?”宮少司輕輕地用東瀛話,慢慢地念誦着那一首來自故鄉知名詩人的緋句。
……
楚瑜剛走出行館門外,原本看起來冷厲的神色便淡了下來。
霍二孃立刻迎了上來,上下打量了一回楚瑜:“怎麼樣?那混蛋沒有對你做什麼吧,非得以什麼您不來行館就是看不上他母國女皇的名義將你叫來這裡,他到底想幹嘛!”
楚瑜一邊走,一邊搖搖頭,神色有些微妙:“沒什麼,他要找我做什麼,昨兒三爺就已經猜到了,只是他居然會真敢當我面提出合作的要求,還真是出乎我意料。”
霍二孃聞言,點點頭:“三爺有防備就好,至於合作,當他腦子有毛病就是了,臉皮厚如城牆。”
說話間,忽然有一道含笑的女音在楚瑜和霍二孃身後響了起來。
“不知道前面的施主要不要算一卦,本算卦攤子今日開張,首算不要錢,不準也不要錢。”
楚瑜轉臉一看,便見着一名約莫二十餘的秀美年輕女道姑,手裡撐着個算命的長番正站在她的身後,笑吟吟地看着她。
而最讓楚瑜印象深刻的是那女道姑的眼,乍看似明媚如春日,但是再看卻覺得深邃如歷盡無數時光洗禮的洗練睿慧,在她那張美麗的面孔上,讓人一眼難忘。
“哈,不準不要錢,那你來算算我們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霍二孃聞言,眯起碧藍的大眼朝着那道姑隨意地笑笑。
這種騙人的把戲也來騙她們這種老江湖?
那道姑卻輕笑了起來,只靜靜地看着楚瑜:“姑娘從時光盡頭而來,來這虛無之世,要獨自去的去往虛無之世。”
霍二孃立刻噗嗤笑了出來:“哈哈哈,你這個‘我在娘先死’的把戲水平也太次了罷,這種虛無的套話也要隨便說嘛?”
楚瑜聞言,瞬見臉色卻變了變,目光怔然地盯着面前的道姑。
從時光遠處而來……是的,她是從時光的盡頭而來。
來這虛無之世……是的,這個世界對過去的她而言,就是虛無。
獨自去往虛無之世……是的,她怎麼不是獨自一人走在這虛無之世裡。
……
可是……
“你是……誰?”好一會,楚瑜才鎮定下來,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雖然她感受不到對方的惡意,但在這種時候,有些事兒不得不防。
這個道姑是真的知道什麼,又或者只是宮少宸的另外一個陰謀?
那女子笑了笑,晃動了下自己手裡的布幡:“我只是個算命的,緣主若願意,可以喚小道的道家名諱——陌離道人。”
“茉莉?”
楚瑜挑眉,這個名字讓她想起一種花:“你要給我算什麼?”
“是陌離,不是茉莉,不過喚什麼都無所謂,不過一名諱。”那陌離道姑笑了笑,比了下不遠處的算命攤子:“我那裡有地兒,不若坐下來,讓貧道給緣主算一卦?”
不得不承認這個道姑笑起來,確實真的是美麗,讓人只覺得如沐春風,那是一種彷彿能讓心靈平靜,歲月靜好的美。
楚瑜聞言,沉默了一會,還是跟着她一起去坐了下來。
“緣主,想要算什麼?”
那陌離道姑含笑取了一枚銅錢放在竹筒裡,遞給楚瑜。
楚瑜接了過來,想了想,淡淡地道:“算……命吧。”
她想看看這位道姑,到底是什麼人。
是真神算,還是同爲時光遠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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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認出來誰了沒有~猜猜大狐狸在幹嘛?說來,故人相見,再見不知是何年月,人間已三年,書中已過數百年,甚是想念,不若來張票兒迎接明兒和今日的故人?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