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你與我,再次並肩而戰。
目標,只有敵人首級,共赴這一場遲來了十餘年的最後復仇之戰,惟願大勝後,從此你和天鷹英魂永銘,得以安息。
楚瑜手中長劍翻飛,漾開一片奪命的寒光,劍鋒過處,奪命無數。
“那是戰鬼……秋子非,他回來了,他從地獄裡歸來了!”
那些原本勇猛的赫金士兵們在天鷹大旗下,早已嚇破了心魂,不少將領再見一身戰甲的楚瑜兇狠無比,幾乎即刻被喚醒了沉眠多年關於‘魔神之鞭’的恐懼,瞬間四散潰逃,慌亂之下,甚至顧不得是不是會踩踏到自己的同伴,再被劈頭而來刀劍收割了性命。
“……!”山坡上的隼摩爾亦被這一幕震撼,握住繮繩和劍的手都有些顫抖,背後已經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宛如被冷水當頭澆下,他忽然有些茫然,竟一時間分不清楚自己眼前的是幻覺,又或是真的……再見了多年前天鷹大營戰將與士兵們的鬼魂。
可是陽光那麼熾烈……
他一個激靈,梭然清醒過來,隨後咬牙厲聲道:“不,這不可能,天鷹大營早已和父王一起埋在了雪山下,早已經不復存在!”
連着琴笙就是當年的驃騎少將秋子非的消息,他都按捺下來,不爲任何人所知。
“裝神弄鬼麼,就像隼欽寧那蠢貨一樣用的這種手段還想再用一次?!”
隨後,他擡手就狠狠地一鞭子抽向那些恐懼而兩股戰戰的士兵們:“喊什麼,喊什麼,那不是鬼,那是人,給我迎上去,戰鬥,你們這些愚蠢的豬玀!”
但是士兵們彷彿被無邊的恐懼攫住一般,直到隼摩爾腥紅着眼殺了好幾個士兵,刀刀見紅之後,才勉強止住了他們的慌亂。
隨後,眼看着着天鷹甲冑的鐵騎越發逼近,他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隨後便又對着達利漢怒吼道:“達利漢,傳令下去,我赫金的勇士永遠不會退卻,誰敢退,殺無赦!”
“是——!”達利漢好容易纔回過神來,鐵青着臉趕緊應道,隨後厲聲呼和那些將領,直殺了不少士兵,這才穩住了陣腳。
但是……
所有銀甲戰士們刀之所至,卻依然幾無人能擋。
“他們刀子上有毒!”
“卑鄙,無恥!”
“中原人用毒!”
戰場之上殺伐也有殺伐之“道”,毒一道,向來爲人不恥,但是那又如何?
不管對方的喊聲再恨,楚瑜和曜司一行人依然如破冰之船,一往無前地地向那賢王王帳衝殺而去,依然不斷有中了毒刀與毒劍的士兵落於馬下。
不多時,楚瑜就已經能透過自己臉上的金鷹面具,清楚地和隼摩爾對上一個照面了。
楚瑜忽然擡起手裡的長劍,直指着隼摩爾,劍氣凌冽,她微微眯起冰冷的眸子,無表情地無聲開口:“你,死!”
隼摩爾看着她,銀眸裡閃過銳利的怒色,隨後輕蔑的地嗤笑了一聲,提了手裡的兩把彎刀直策馬俯衝下來,朝着楚瑜直衝而來。
只是衝到了楚瑜面前那一刻,他卻忽然雙刀一轉,直朝着楚瑜甩了過去。
楚瑜自然是曉得這一招的厲害,霍二孃手中絕活就是這樣的招式,她梭然低頭,手中長劍一旋,半空裡劃過一片銳風正正撞上那回旋的彎刀。
那彎刀卻像黏在了她的劍上飛轉不已,寒光四射,觸之即傷。
楚瑜眯起眸子,驀然抽箭,整個身子倒懸在馬邊。
那回旋刀忽然失去了擊殺的目標,在半空迴旋了半晌,亂轉了半天,卻射向了一邊的赫金人士兵,好些本來鼓起勇氣打算衝上來助自己的王一臂之力的赫金士兵平白一下子被斬了半邊腦袋。
“啊——!”
慘嚎聲不斷響起。
楚瑜冷笑一聲,轉身就要坐回馬背上,卻不想忽感腦後一道狠辣的銳氣來襲。
她頭也不回,整個人就順着那銳氣落下馬來,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擊,同時用手裡的長劍架住了那一把再次狠辣襲向自己胸膛的長槍。
楚瑜眯起眸子,提起內力壓住那把槍時也對上了隼摩爾的眼。
他正應爲一槍將楚瑜挑落馬下而興奮,尤其是對方穿着那樣的一身盔甲,那象徵着魔神之鞭統帥的盔甲,讓他恍惚,讓他恐懼,更讓他興奮。
彷彿擊敗了楚瑜,就像是擊敗那個可怕的男人,擊敗了那埋葬了將自己父親數萬人馬和將整個赫金人部族壓迫得不能喘息的魔神之鞭。
證明他纔是真正的強者!
“想不到吧,我的絕活根本不是什麼圓月彎刀,而是你們中原人的紅纓霸王槍,爲了這一天,你根本不知道我練習了多久,當年我沒有資格對上魔神之鞭,而今日,我就要實現自己的夙願了,哈哈哈!”隼摩爾看着楚瑜,一雙銀眸裡閃過陰冷而暴戾的笑容來。
“你,以前沒有資格做他的對手,現在也沒有資格。”楚瑜淡漠地開口,擡手一把挑開了他的槍。
“砰!”“當!”
兩人兵器再次撞在一起!
挑、砍、劈、刺、掃!
金屬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和火光。
殺氣外溢,勁風四射,高手間的過招讓周圍的人根本插不進手裡去,只能在一邊膽戰心驚地看着。
土曜盡職盡責地守在一邊,冷眼看着,替楚瑜掠陣,不斷地挑飛闖入戰鬥圈的人。
這戰場騎馬之上的戰鬥,不是平日裡平地上的單打獨鬥,十八般武器,此刻更顯一寸長,一寸強,隼摩爾一把紅纓長槍分明則是佔據了優勢,而且他常年參加部族之間的征戰,天生神力,卻將一把槍使得出神入化,對敵經驗更足,倒是一時間佔據了上風。
但楚瑜內力深厚,一招一式勁氣逼得旁觀者睜不開眼,而且她身形敏捷非常,讓隼摩爾吃了不少苦頭,也無法如願將槍頭刺進楚瑜的身體裡。
閃、展、騰,楚瑜纖細的身形也不知怎麼包裹進那明顯不算合身的戰甲裡,難得的是她的行動似乎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隼摩爾想起她手腕上肌膚的觸感,眼裡閃過一絲情慾的光芒,愈發地躍躍欲試。
“呵呵,真是期待我的槍刺進你身體裡的快感!”隼摩爾目光一寒,隨後低笑了起來,那種興奮讓他不自覺地舔了舔脣,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扭曲。
楚瑜梭然擡起眼,豐潤的脣角彎起一絲冰冷的笑:“是啊,我也是如此期待先砍下你的頭顱的快感。”
話音未落,她梭然整個人如箭一般就地彈起,手中以劍爲刀,聚集開山裂石之力朝着隼摩爾狠狠地劈砍下去。
隼摩爾立刻把槍一橫,用槍身和楚瑜的長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只聽得“喀拉”一聲,兩人的武器都在這一瞬間因爲巨大的內勁和氣力的撞擊,發出可怕的金屬碎裂扭曲的聲音。
然後下一刻,長槍與劍竟都齊齊斷開、碎裂。
而楚瑜和隼摩爾的距離也因此忽然近到一個能看見彼此眼神最深處,臉上細碎容貌的距離。
隼摩爾清楚地看見楚瑜對着他忽然露出個冰涼的笑,一字一頓地用無聲的脣語道:“受——死——吧!”
他心中咯噔一下,梭然就要扭轉腰肢後退,一拳頭朝着楚瑜的臉上揍去,試圖卻見楚瑜不避反迎,但是在他即將揍到她臉部的那一瞬間,她卻忽然擡手驀然包覆上他的拳頭。
那種柔軟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有些分神,而那女子忽然就着他的拳頭衝力整個人在以一個詭異的弧度輕盈躍起,然後徒手半空裡撈住一塊碎裂的長劍劍身,不顧手掌被劍身割裂,就一把向他的心臟處狠狠地插了過來。
隼摩爾大驚失色,強行扭轉身體,雖然避開了心臟,但是依然遲了……
那一把碎裂的劍身還是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右邊的胸口,而且在劍身撞上他胸口的肋骨被擋住的霎那,他能感覺到那隻滑膩的柔荑精巧地調轉了一下刺入的角度,將劍身殘忍地深深地推進了他的肺部。
“噗嗤——!”劇烈的痛楚,讓他一下子,隨着呼吸噴出了一大口血。
楚瑜立刻鬆手,一個鷂子翻身,一腳踹在他的腹部上,將隼摩爾踹下馬來的時候,她也穩穩地落在地面上,隨後她一揚手,土曜立刻挑了一把長劍拋過來。
她擡手擦了下自己下巴上的隼摩爾的血,只冷酷地朝着落在地上的男人微笑:“你喜歡什麼樣被斬首的姿勢,跪着,還是站着?”
那宛如羅剎的銀甲將軍,散發出的殺氣與她脣角的平靜笑容,讓隼摩爾和周圍的赫金士兵都忍不住渾身僵木,不少人眼裡都生出畏懼來。
隼摩爾捂住自己劇痛的胸口,慢慢地支起身子來,銀眸銳利而怨毒地看着楚瑜,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吐出一口血來:“哈哈哈……你……是個女人,根本不是秋子非,你只是穿着他盔甲的西貝貨!”
此言一出,原本恐懼的赫金人士兵們都愣住了。
達利漢接到隼摩爾的眼神,立刻靈機一動,瞬間領着人撲了過去,擋在了隼摩爾身前,目眥欲裂地高聲大吼了起來:“是啊,你們看,這個所謂的驃騎少帥手裡根本沒有拿着那血腥魔劍,她根本不是魔神之鞭,還有這些人也根本不是什麼天鷹大營的人!”
說罷,他立刻就示意侍衛們將身負重傷的隼摩爾擡下去。
土曜聞言,危險地眯起眸子,一劍挑開自己面前士兵的咽喉,提着劍就要策馬上前,卻見楚瑜忽然擡起手,擋住了他的動作,面色平靜地看着那些赫金士兵們漸漸鼓起了勇氣提着武器圍了過來,盯着他們的眼神從恐懼到猜忌,再漸漸地生出兇狠猙獰來。
“不是的……他們根本不是的!”
“假的……!”
“都是假的!”
但楚瑜和曜司武衛一行人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些弓身蓄勢待發草原狼一般的赫金士兵,卻像是獵人在看待宰的羔羊,那種眼神震懾住了赫金人們。
只是說話間,忽然聽得一陣悶悶的號角聲響起。
土曜等人一怔,可靠在達利漢身上痛苦呼吸的隼摩爾卻忽然睜開銀眸,眸裡閃過銳利和興奮的銀光。
他捂住胸口,忍着痛苦笑了起來:“小唐,小唐,你看啊……我的部族前來支援了,你有……咳咳……多少人?一萬?兩萬,還是三萬?哈哈哈……你……你們孤軍深入,沒有律方的後援,就等着……咳咳把……命留在這裡吧!”
說罷,似胸口的痛刺激了他的神經,他眯起眼,面容猙獰到嘶啞地道:“那個男人,你的琴笙還不知道你來罷,我殺不了他,殺了他的心頭肉,也和殺……殺……了他沒有區別吧,哈哈哈哈!”
土曜等人聞言,轉臉向遠處看去,果然看見塵煙滾滾而來,竟是大批赫金人士兵在將領的帶領下來馳援的的模樣,不禁微微眯起眸子。
楚瑜卻在看見不遠處的煙火之後,輕笑了一聲,看向不遠處的隼摩爾,卻毫不避諱地用女音似笑非笑地道:“隼摩爾,誰說我沒有援軍?”
她頓了頓,又淡淡地道:“是不是還在期待着蘇千城能以我私下出兵的罪名,請奏我朝皇帝陛下,治我的罪、甚至常家軍的罪、琴笙的罪,讓這天下之大,我們卻無處可逃?”
隼摩爾一頓,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妙的預感:“蘇千城……。”
“蘇千城,正在以肉身‘贖罪’,但是你,我想還是身首分離,最合適你的下場了。”楚瑜微微一笑,看着自己手裡寒光四射的寶劍一眼,提着劍向隼摩爾慢慢走了過去,所有擋在她面前的人,都被絲毫不容情地一劍挑開。
楚瑜全然不畏懼被赫金大軍包圍的模樣,讓隼摩爾心中愈發感覺不妙,他眯起眸子,喑啞着嗓音道:“攔住她,攔住她!”
楚瑜冷笑一聲:“想要跑麼?”
說着,她正要翻身躍過去,但是下一刻,在達利漢的聲嘶力竭下,忽然有數名士兵不顧性命地死死撲過來,以身擋箭抱住了楚瑜的腿。
她勃然大怒,擡腳便踹,舉劍便斬,但是那些侍衛們卻死死纏着她,不顧一切,只不讓她和曜司的人靠近隼摩爾。
楚瑜長劍揮動間,見重傷的隼摩爾被達利漢一夥人擡着遠去,朝着自己露出得意的笑,目光就變得陰沉森冷,幾乎鎮定不下來:“可惡!”
她正打算豁出去將這些纏自己的士兵全斬於腳下,去追殺卻忽然聽得半空中“轟”一聲巨響,隨後白煙四散,那霧氣竟遮天蔽日一般,迅速地從半空中吞噬了所有的人。
那淡淡的香氣令楚瑜一驚,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竟發現近在咫尺的土曜也不見了蹤影,她用內力厲聲朝着周圍道:“小心毒霧。”
而下一刻,她便感覺到身邊忽然有人欺近了。
她目光一寒,下意識舉劍便橫掃過去。
但是下一刻,一隻修長細膩的玉骨手便覆蓋上她的手腕,輕輕一捏,便將她的手腕扣在掌心,隨後,她又感覺自己腰肢一緊,已經是被人攬在了懷裡。
有幽柔溫淡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道:“還是這麼悍啊,本尊的小夫人。”
楚瑜一僵,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連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隨後,她鼻間便聞見那柔和冷香繚繞,侵入自己四肢百骸,那麼熟悉,那麼的……
她瞬間微微睜大了眼,眼淚無聲息地落下,手裡的長劍一鬆,便被身後的人接在手裡。
“琴……笙兒……金曜……金曜……他……。”她艱難地從嗓子眼裡擠出話來,那一瞬間,泣不成聲。
“傻魚兒。”身後之人輕嘆了一聲,握住了她的劍後,轉身到了她面前,依然是那出塵脫俗的眉眼,只是他已經換下了平日裡的寬袍大袖,一身白色勁裝,烏髮亦高高地束在他的頭頂,所有的精緻都糅合成一種邪肆的英武,清冷到邪妄暴烈,幾乎讓她看得怔住,幾乎不認識面前的人。
這就是……戰鬼,魔神之鞭……秋子非麼?
他低頭看着面前的女孩兒,琥珀妙目裡,滿是溫柔與憐惜,他伸手輕輕地擦拭過她的臉上的淚珠:“本尊知道的,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罷。”
他擡手撫上她盔甲的衣襟口,目光幽暗深邃如風暴前的大海:“剩下的,就交給我罷,天鷹的份,還有他的份!”
……
“可惡,這是什麼東西,煙霧像能黏住人似的。”達利漢忍不住四處揮舞着手掌。
隼摩爾低聲咳着血,怒道:“走……咳咳……快……。”
只是話音未落,那煙霧又彷彿漸漸淡去了。
一道身着華麗銀色戰甲的身形高挑的人影,手持着腥紅長劍靜靜地在霧氣裡慢慢浮現,雲蒸霞蔚之間,卻森冷得似從永凍原霜雪間、幽冥之中邁步而出的……神鬼戰將,他的身後亦是人影綽綽,一道又一道,讓人全然分不出,他們是人,是鬼,又或者是神。
“叮噹。”一聲清脆的響聲,宛如黃泉碧落裡,忘川水滴落的聲音。
冰涼中,帶着血腥,那是非人的氣息。
讓人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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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來了,這一次不是仙氣飄飄,而是真正的戰鬼,嗯,月票票~歡迎我們的魔神之鞭主帥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