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霍二孃跟着那喚作繡心的婢女走到門外不遠處的校場,此時正是塊到了中午吃飯的時辰,偌大的校場幾乎沒有人。
兩人分頭站定。
繡心手腕一轉拔出了一把雪亮的明光劍,一個漂亮的白鶴亮翅起劍勢,掃了眼霍二孃身上略顯單薄性感的裝束,輕蔑地冷笑:“來吧,西蠻女。”
中原人有時候蔑稱西域人甚至西洋女子爲西蠻女,而繡心跟着蘇千城一直鎮守律方,手上也沾了不少外族人的血,自然一貫對她們很是蔑視。
霍二孃以天山魔女的身份縱橫江湖這些年,見過的辱罵不比這少,但看着繡心那輕蔑的嘴臉,她也忍不住眼裡浮出一絲陰翳的冷光來,她脣角一勾,梭然抽出胯邊的彎刀:“這起手倒是漂亮,就指望你別是個花架子。”
話音剛落,她梭然足尖一點,舉刀就向繡心撲了過去。
繡心梭然感覺面前殺氣一沉,頭皮一麻,卻立刻舉刀就迎了上去,她天生力氣極大,是蘇家老夫人專門挑選上來伺候蘇千城的,武功路子走的是中原女子罕見的內家硬功夫,大開大合,所以也不閃避直接“當”地一聲銳響,一把明光劍與一把彎刀竟撞出了火花來。
霍二孃似也沒有想到她的內力竟這般大,手裡的彎刀居然一下子就被撞得脫了手,直接飛了出去。
繡心冷笑一聲,隨手手裡的長劍一抖,轉了個劍花攜着厲風直掃霍二孃露出來的胸前空門,出手狠辣,直要將霍二孃攔腰劈開一般。
卻不想眼看着就要掃到霍二孃了,卻發現霍二孃整個人飄了起來,竟順着她的劍尖硬生生地折了圈,避開了她這一招奪命。
繡心又手腕一轉,瞬間直接翻出了七八招直接封了霍二孃的面門、咽喉、胸腹和下盤所有的去路。
霍二孃卻彷彿因爲失了武器,只能被她逼得不斷地閃避,但是繡心手裡的劍勢看着霸道非常,卻不管如何都擦不到霍二孃一根寒毛。
就在她被逼急,整個人要欺上去的瞬間,忽然見霍二孃對她露出個詭異森冷的微笑,同時手上一揚,做個極爲天上撈月的漂亮手勢:“原來你也就是這等本事罷了。”
繡心一頓,尚未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後一涼,她驀然大驚失色,轉身就要退去。
卻不想霍二孃忽然一手捏住了她握劍的手腕,不讓她避開,繡心心中一急,另外一隻手就直接向霍二孃的咽喉狠狠抓去。
但霍二孃身形一側,直接避開了她的爪子,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噗嗤”一聲悶響。
骨肉被利器斬斷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裡異常的刺耳。
繡心身形頓時一僵,整個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她慢慢地側臉,垂眸,恐懼看着從自己右邊肩膀上刺出來的半個彎刀刀身。
而飛濺出的熱血,正巧淋了霍二孃下巴和她豔麗的嘴脣。
繡心嘴脣張了張,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反而一道鮮血從她脣角流淌了下來,她面如土色,身子一軟直接往雪地上跪了下去。
“啊——!”
“繡心!繡心!”錦心大驚失色衝了出來,一把扶住了繡心,隨後憤怒地擡起頭狠狠地瞪着霍二孃:“明明說了是切磋的,爲什麼你出手這般狠辣,你這是要她的命麼!”
霍二孃舔了舔脣角繡心的血,滿不在乎地道:“啊,我看她出手也都是要命的招式,所以也不好不奉陪啊,至於要她的命……。”
霍二孃微微壓低了身子,擡手擦了下自己下巴的血,盯着繡心和錦心笑得一臉匪氣:“那我的彎刀穿透的就是她的心臟,而不是右邊肩膀了,如何,我夠客氣罷?”
“你……。”錦心臉色一白,卻反駁不得,繡心出手的情況,她也是看見了的,確實狠辣之極。
如今看着霍二孃笑容森冷,豔麗的容顏因爲染了血更顯得出一種嗜血的模樣來,更讓錦心忍不住膽寒地顫了顫,卻霍二孃忽然擡手握住繡心背後的彎刀的刀柄。
她再次驚惶地道:“你要幹什麼!”
霍二孃睨着她一笑:“幹什麼,拿回我的刀啊,難不成蘇家這麼有錢,還缺老孃一把刀?”
“等一下!”錦心擡手就要去阻擋,若是那把刀子這麼抽出來,繡心只怕會有性命危險!
但她哪裡及霍二孃手快,只聽得“噗!”地一聲,霍二孃已經一把將那彎刀抽了出來。
而繡心慘叫一聲,面如金紙地昏迷了過去,肩膀上血流如注。
錦心呆愣愣地也被濺了滿面的血,顫抖得幾乎扶不住繡心,只尖叫了一聲:“繡心!”
隨後,她似想起了什麼一般,慌亂地大喊:“小姐,小姐,救命!”
霍二孃也不攔她,只一邊用帕子擦着彎刀,一邊滿眼譏誚地看着她大喊大叫,也驚動了周圍不少人,齊齊圍了過來。
而此時被錦心呼喚着蘇千城卻正在一處暖閣裡與楚瑜對坐品茶。
“這些事兒……我已經都與三爺說了,縣主妹妹這裡,我也只得先賠個不是。”蘇千城坐在榻上小桌邊,看着楚瑜一臉無奈與黯淡。
楚瑜看着她笑笑,也並不說話,只慢悠悠地喝着熱茶。
蘇千城見她並沒有如自己想的那般把話接下去,一副安靜聆聽的樣子,她也只好硬着頭皮道:“我說這些,只是不想你誤會罷了,並無他意,也不指望三爺能網開一面,這到底是我的不是。”
楚瑜微微翹起脣角:“嗯,我知道了。”
蘇千城愣了愣,就這樣麼,她已經是將自己擺到這般低姿態與她解釋了這許久,她便不痛不癢地留下這一句?
她有些審慎地看了看楚瑜,見楚瑜沒有別的表示,也看不出態度來,她只好吶吶不言。
只是這沉默並沒有太久,瞬間就被一聲尖叫打破了。
蘇千城和楚瑜都齊齊起了身。
蘇千城蹙眉道:“怎麼好像是……錦心那丫頭在喚我,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隨後她看向楚瑜歉意地道:“失陪了。”
說罷,她匆匆忙忙地出了暖閣,向院子外而去。
楚瑜挑了挑眉,轉身跟着她一道出門,待到了校場的時候,就正見着那邊一團混亂。
蘇千城一趕到,就看見繡心滿肩膀都是血色,人已經是昏迷了過去,一邊趕來的軍醫正在努力爲她止血。
蘇千城忍不住臉色白了白,完全沒有想到繡心會傷得這般厲害,聲音也冷沉了下去:“這是怎麼回事?”
錦心在一邊淚流滿面,顫抖着看向自家主子,又指控性地看向一邊的霍二孃:“小姐,繡心她……她被這女人傷了,這西蠻女分明是故意挑釁,然後要傷繡心性命的,你一定要爲她做主啊!”
此言一出,周圍圍觀的士兵與府邸裡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拿目光去刺霍二孃。
“這些西蠻子,到了哪裡都不安生。”
“蠻橫無理出手這般重,太多分了。”
“居然欺負到咱們督撫衙門頭上了!”
蘇千城她看向霍二孃,正要開口,卻見霍二孃冷笑一聲:“哎喲,可別惡人先告狀,就算是我要求與她切磋,可應戰的人是她,她出手難不成就比我溫柔?比武原就不論生死,如今算是切磋,我也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技不如罷了何苦還要告狀不覺得丟中原人的臉?”
霍二孃原本就不是個曉得忍讓的潑辣性子,雖然看起來有些跋扈,但不得不否認她說話是有些道理的。
何況當時比武人雖然少,卻也不是沒有人看見的。
當下就有人低聲議論:“這倒是,方纔見繡心出手那般凌厲,還以爲他們是生死鬥呢。”
北境民風本來就彪悍,何況督撫府裡的士兵們也經常會相互切磋比武,藉此保持一種戰鬥的“狼性”,自然也有失手的時候。
所以對霍二孃,雖然覺得她一個外來的和尚竟然這般囂張,令人有些不悅,但事情上倒也算不得太過分——
畢竟是技不如人,失手被傷。
“你……。”錦心見沒有什麼人再幫她說話,心中不忿,還要再說什麼,卻見自家主子正冷冷地瞪着自己,她瞬間便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掉淚。
“好了,別再廢話連篇,趕緊先將繡心送下去醫治。”蘇千城冷聲道。
幾名士兵立刻上來將繡心擡了下去,那軍醫也趕緊提着藥箱也跟着下去。
楚瑜這時候才慢條斯理地嘆了一聲:“真是抱歉,珍瓏夫人,我這位貼身武婢,性情有些暴躁,又是個武癡,這次切磋傷了您的人,晚些時候我會讓人奉上禮物賠個不是。”
這已經算是一種讓步,雖然明顯她並沒有什麼誠意,可是話卻挑不出禮來。
蘇千城勉強彎了彎脣角,一臉憂心地道:“此事也是個意外……。”
楚瑜看了眼霍二孃,笑了笑。
霍二孃立刻勾起了脣角,恣意地一笑:“雖然珍瓏夫人也說了是意外,但總歸是我出手沒有注意,若是您身邊還有哪些高手要來與我切磋,順便報仇的,我一定奉陪,這個樑子也算是結下了。”
蘇千城倒是沒有想到霍二孃一個武侍婢,居然敢這般地直接撕破了臉,她眸光略沉,卻還是保持着禮貌對着霍二孃淡淡地道:“既然是意外,我們自然不會計較。”
“計較也沒關係。”霍二孃傲慢地一笑,隨後看向楚瑜:“大小姐,三爺還在等着您用膳呢。”
楚瑜聞言頷首,又對着蘇千城彷彿有些歉意地一笑:“真是抱歉了。”
說罷,她轉身就施施然地領着霍二孃離開了。
蘇千城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後無奈地輕勾了下脣角。
錦心站了起來,看了眼自己一身狼藉,便在蘇千城身邊憤怒又委屈地低聲道:“小姐,難道咱們就這麼吃啞巴虧麼,那女人一定是聽到了繡心的話,懷恨報復!”
蘇千城淡淡地道:“這位玉安縣主,不是個省油的燈,但繡心應該慶幸聽到這話的不是琴三爺,她嘴上沒個把門的,這啞巴虧,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以後若是不會謹言慎行,還有你們吃虧的時候。”
說罷,她轉身離開。
……
書房內,琴笙看着推門而入的楚瑜,微微一笑:“我還以爲你今兒打算就把時間蹉跎在收拾人和與他人互訴衷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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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瞥了眼被金曜提在手裡的籃子,眼尖地瞄見了籃子裡的東西,分明是女子細心準備之物,便沒好氣地輕嗤了一聲:“先與別人互訴衷腸的不是你麼,琴三爺?”
琴笙淡淡地掃了一眼那籃子,隨後吩咐:“金曜,把東西處理了罷。”
金曜立刻道:“是,主上。”
隨後他提着籃子往門外而去,經過楚瑜時,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彷彿全未曾看見她這人一般。
楚瑜一臉莫名其妙:“我又哪裡得罪他了?”
但想想金曜在亭子裡說的那些話,她不禁又覺得有些尷尬,隨後瞥了眼琴笙,卻見琴笙正看着她,眸光幽幽,不知在想什麼。
楚瑜便走了過去,擡手把他的手臂一撥,自己小腰一扭,一點不客氣地坐在他的腿上,看着他道:“跟你說個事兒。”
琴笙見她嬌嬌的臉兒一副嚴肅的樣子,便興味地一笑:“什麼事兒?”
楚瑜認真地道:“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但凡人家靠近你,多半是不懷好意。”
琴笙眼角微微挑:“哦,是麼?”
“那是,你得保持常年的警惕,否則你要是一不小心被強了,可沒地兒哭去。”楚瑜一本正經地拿手指戳他的胸膛。
琴笙眼底染上一層笑意,擡手將她的柔荑包裹在掌心裡,似笑非笑地道:“我若是被強了,你待如何。”
楚瑜看着他,一副認真地模樣摸着下巴思索:“我會認真考慮是拋棄你,還是不嫌棄你。”
琴笙挑眉,眼底閃過危險的光:“拋棄?”
楚瑜嘿嘿一笑:“所以啊,不要給我拋棄你的機會。”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到底是琴笙瞬間沒了仙氣飄飄的風度,忍不住擡手去掐她脖子:“虧你說得出口!”
兩人便糾纏成了一團,不一會便……“用膳”起來。
只是此時,又有誰能想到,一時玩笑竟會有成一語成讖的時候。
……
門的隔音是極好的,但那是對尋常人而言。
金曜站在門外的長廊裡,抱劍而立,靜靜地看着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人。
------題外話------
……==啊呀,差點……發到宦妃去,人生真是處處充滿了陷阱啊,感覺身體被掏空,如此艱難,不來兩張票安慰下我和小金金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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