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楚瑜已經進了晶洞,這一頭宮少宸卻忽然擡眼冷冷地看着唐無忌:“你該死。”
唐無忌一愣,隨後得冷哼一聲:“你這人好生奇怪,你們這些官家的人都不講道理的麼……。”
只是話音未落,他梭然低頭,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上透出的短刃,一刀正中心臟。
他幾乎能感覺到那上面的冰涼,透骨。
“你……。”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一邊面無表情的湘雲子,眼裡滿是不解地緩緩倒下,鮮血緩緩流淌出脣角,他眼裡已經一片空洞。
“哼,別以爲你殺了唐無忌,我就不會追究你。”宮少宸緩緩地擡手,點在自己肩膀上,慢慢地將裡面的銀針抽了出來,扔在地上,目光森然地看着湘雲子。
湘雲子原本畏畏縮縮的表情此刻早已舒展開來,他慢慢地擡手扯掉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裡面一張精緻小巧的面孔,大眼如貓似的,
對宮少宸笑眯眯地道:“哥哥,不要生氣了,你好不容易從本島拿到了恢復你做男人能力的藥物,如今還在恢復期,縱慾不好,我可是爲你好呢,何況……。”
他頓了頓,蹲下去,把匕首在唐無忌身上擦了擦:“何況她並不喜歡你,不是麼?”
宮少宸眯起眸子,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挑起少年的下巴:“宮少司,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在我的面前指手畫腳?”
他頓了頓,譏誚地睨着他:“還是,你針對她動了心?”
宮少司忽然擡起貓眼,看着他,笑得有點詭譎:“哥哥,我動心的人是你啊,我可捨不得你被人搶走呢?”
話音未落,宮少宸忽然長腿一擡,足尖一點,踹在他的心窩上,一腳將他踹出去老遠。
宮少司沒有反抗,任由他踹着自己撞上牆壁,嘴裡吐出一口血來。
宮少宸臉上卻恢復了平日裡風流倜儻的笑來,只是那點子笑深不及眼底,看着陰沉莫名:“下賤的東西,尊卑不分,你這一套對付本島的老東西們還有點用,別用你那噁心的一套對付我,再敢壞了我的計劃,你便滾回本島去伺候那些老東西。”
宮少司慢慢地爬了起來,嘀嘀咕咕地笑:“哥哥,你看看你嫉妒的嘴臉樣子,真是越來越難看了,難怪小姐姐不喜歡你呢
。”
宮少宸冷冷地睨着他:“唐墨天那個老匹夫在哪裡,他壞了本公子的事,若是他再不將楚瑜交出來,之前所有的協議全部作廢。”
宮少司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得一道蒼老譏誚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你這小子,如今人還在我唐家堡的地宮裡,也敢威脅我麼,還是你也有那白衣怪胎的能耐能破我機關無數?”
宮少宸一僵,隨後丹鳳眸裡閃過陰沉寒光,他忽又笑了,拂袖在桌邊坐下,取了杯子倒了一杯酒:“看樣子,唐前輩是恢復神智了,既然如此,咱們的交易還作數,我替你想法子滅了唐家堡,也讓他們永世污名不得超生,你將藏海圖和人交給我。”
唐墨天蒼老得意的聲音忽又響起:“嘿嘿……臭小子,老頭子如今改主意了怎麼地?”
宮少宸捏住酒杯的手瞬間捏緊,眼底閃過森冷刀鋒之色,脣角卻還是帶着譏誚笑意:“前輩,你是真失心瘋了麼,這是要毀約,我既然能毀了唐家堡,
也就能讓唐家堡再復生機,唐雲靈位上永遠銘刻着他人婦的名頭。”
空氣裡靜默許久,唐墨天蒼老的聲音忽然空落落地響了起來:“那又如何……呵呵?”
隨後再無聲音,而原先宮少司爬出來的那浴室的門也猛然“啪”地一聲關上,竟是將宮少宸和宮少司兩人都鎖在了裡面。
宮少宸瞬間‘啪’地一聲捏碎了手裡的杯子,他垂下眸子,慢條斯理地拿起原先楚瑜喝酒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慢慢地一點點地就着楚瑜飲酒的那一處將熾烈的酒飲入口中。
…………
且說楚瑜站在洞口喚了一聲,但那身影並沒有動,他就那麼靜靜地站着,也聽不見周圍誰在喚他,長髮有些凌亂地散落着,那修長出塵的背影,此刻竟莫名地蕭索冷寂,似無人能靠近,無人能觸碰。
楚瑜看着心中又是一顫,莫名生出近鄉情怯的心情來。
她一咬了脣,索性小跑上前,走到他的身後。
這一走近了,這纔看見他身邊滿地碎裂的晶石,全是血色嫣然。
她心中狠狠一疼,
也顧不得這許多,轉到他身前:“白白,是我,小姑姑在這裡!”
琴笙面無表情地靜靜地站着,閉着眼,臉色白如雪,精緻的微微上挑的眼角邊卻各有兩行淚似的猩紅血色劃過臉頰,襯着他猩紅的嘴脣,看起來似描了一個詭異華麗的紅妝,妖嬈陰森之中卻莫名地蒼涼。
他竟是落下血淚來,可是傷了眼?
楚瑜一呆,眼圈瞬間就紅了,擡手就去捧住他的臉頰:“白白……白白……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嚇我,不要嚇小姑姑,小姑姑來救你了,求求你,看看我,睜開眼看看我。”
她手忙腳亂地去捧他的手,卻發現自己完全不知要怎麼做。
那一雙玉骨手上原戴着的手套早已和他白玉一般的修指尖一樣傷痕累累,看得她心疼得眼淚直掉:“白白,你瘋了麼,竟這般糟蹋自己?”
她知道他是那般在乎他的手,平日裡多少瓊脂玉液,鮮花貴藥養着的,如今卻成了這副樣子!
“白白……那個老混蛋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對你做了什麼!”
她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上,心痛不已,只恨不能將唐墨天給千刀萬剮了。
卻不想,一道幽涼喑啞的聲音忽然在她頭頂響起:“爲什麼騙我,你可是……忘了那夜月下,你許我一生不離不棄的諾言,小姑姑?”
那聲音極爲溫柔,幽涼似一片清波流水,依然如此熟悉,卻少了素日裡那一點子難掩的乖戾
。
楚瑜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梭然擡頭看着他。
但見琴笙此時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眸子,一雙如水勾墨畫,眼角精緻上挑的妙目,膚如碎玉堆雪,妙目間靜水浮皎月,有細碎流光幽幽。
只此刻眼角脣瓣的猩紅,卻讓他看起來眉目間多了一絲詭譎的妖嬈森涼。
但楚瑜卻瞬間不敢置信看着他,顫抖着就要往後退:“你是……仙仙,你……記起來了?”
她心中波瀾起伏,腦中卻一片空白,竟不知是悲是喜。
只是她尚未退開一步,便被人擡手一把扣住了後腦和細腰拉了過來。
他的動作溫柔細膩,只是他指尖的血色便這麼染上了楚瑜的臉側和身子,猩濃的血腥味讓楚瑜忍不住微微顫了一下。
“我記起來了,記得你陪伴我入睡,給我唱歌的每一夜;記得你說讓我在花田邊等你,於是我等了你三日三夜;記得尋回你的那夜,你對着夜月起誓,你永不離開我,一生不棄……小姑姑。”
琴笙垂眸看着他,琥珀眸子裡似氤氳了一層江南清晨的煙霧,迷離而溫柔,卻又讓人看不清楚下下面似美景無邊,還是森然陰怖的深淵。
他輕輕地擡起被割破的指尖,柔情萬千地撫過楚瑜的臉頰:“小姑姑,小姑姑……你可知道,我最恨人騙我。”
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帶着拂遠無邊的深深哀。
他指尖的血詭異地染在楚瑜的臉頰上,她卻一無所覺。
我很高興,真的……仙仙。”楚瑜激動的差點就想抱上去了,大眼裡亮晶晶的含着淚水,滿是欣喜。
卻沒有察覺到面前之人的不對勁。
楚瑜看着他,眼中淚水瞬間滑落,似悲又似喜,擡手撫過他的臉頰:“仙仙……我就說了,你總不會變的,你總會回來的,可我該喚你什麼呢?”
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少年’,那個永遠將她看得最重的‘少年’,
她想過他變得再桀驁不馴,但心總是不變的。
如今果然,他記起來來了。
“我記起了舊事,你喚我什麼都可以。”琴笙垂着琥珀眸,靜靜地看着他,眼中溫柔到詭譎。
楚瑜自沒有留心,他一隻手已經擱在了自己細膩的頸項上,修長的手指襯着她細軟的脖子,彷彿只要那麼用力一折,她細細的脖子便會被擰斷。
“只是,不管是仙兒,還是白白,你都捨棄了啊,小姑姑。”琴笙看着她,輕嘆,聲音裡帶着譏誚與幽詭。
他袖子微垂,長長的絲線如有生命一般地在楚瑜身後緩緩垂落,爬向一邊,悄無聲息覆向一根粗長銳利的晶柱。
楚瑜一愣,隨後擡手溫柔地擦掉他臉上的血色,笑裡帶淚地道:“傻瓜,我怎麼捨得,怎麼捨得捨棄你呢?”
琴笙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眸光溫柔地凝視着她,徑自輕笑了起來:“你可知道,這種晶柱喚作永顏晶,極爲難求,帝國女皇曾以此物儲存心愛帝君屍身,爲之不腐,青春永駐,又有祝由術言,此物若穿心臟而過,以心血凝於其上,便可以將人的靈魂永困其中,帶在身邊便可不離不棄?”
楚瑜一愣,不太明白琴笙怎麼忽然說起這個,只有點茫然:“嗯,它可有止血的功效?”
如果這晶體碾碎了能止血消毒,倒是給琴笙能有用上
。
她抱着他的手,卻只覺得他的
只是她並沒有看見背後那蜘蛛絲一般的細線竟捲起了那粗長的晶柱悄無聲息舉了起來,尖利森然的那一頭慢慢地對準她身後的心臟部位,一點點地靠近,直到抵在她長髮裡。
琴笙冰冷的指尖輕撫過她的嘴脣,輕聲問:“你們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書上說,從此你便是他的妻了,你喜歡他的親你麼?”
他聲音溫柔,只是指尖上的動作卻莫名地乖戾,竟自插進她嬌軟的脣瓣裡。
楚瑜微痛,卻似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緒,彷彿那些溫柔煙霧下似有深入骨髓的猙獰恨意,卻又揉着無邊的痛與哀。
看得她心中一陣發顫。
她索性一把扯開下他的手,擡手就勾下了他的頸項,啓脣就一點不客氣地吻了上去:“不喜歡,我喜歡你親我,或者我親你,拜堂又如何,拜了一百次堂,我若不願,
誰都不是我的夫君。”
她是不喜歡,此刻一片惶惑的心,正需要一些定心的東西。
她記得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心裡是悸動的,有溫柔與熾烈、羞澀交織,卻如暖泉流淌。
以前不願去細想,總爲自己的心境所困。
如今見他身陷險境,不得不分離,才知道自己過往種種思量,皆是關心則亂
她一個穿越而來的靈魂,竟比不得他這般直白坦然,真是作繭自縛。
琴笙梭然微微睜大了眸子,竟似全沒有想到她會主動吻住自己。
楚瑜的吻不似蜻蜓點水,她擡手就狠狠地把自己擠入他懷裡,輕哼一聲,咬着他精緻的薄脣輕吸吮,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下脣上的傷,似又心疼地有些猶豫,貼着他的脣輕聲呢喃。
“你這傻子,怎麼就弄傷了自己呢,這叫我怎麼親?”
她方纔細細看了,這些傷根本就是他自己弄出來的,唐墨天哪裡能傷他半分。
定是他受了刺激,發作起來,纔不管不顧地弄傷自己。
“砰!”她身後忽然來一陣悶響,
似有什麼東西被摔了個粉碎,還有些粉末都濺上她的頭髮了。
楚瑜唬了一跳,正要轉頭去看:“怎麼……。”
但是她才轉頭,就瞬間被琴笙一把拉入懷裡,他眸裡似有驚濤駭浪,雲起翻涌,那些溫柔霧氣幾乎遮不住其中波瀾。
他擡手捏住她的下巴,似有些小心翼翼,卻又強忍着暴戾一般地喑啞着嗓音:“你說什麼,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笙兒不明白。”
楚瑜被他捏得有點疼,但還是不疑有它地笑得明麗又溫柔,只是臉色有點不自在:“和宮少宸成親是權宜之計,我忍不得我精心照顧的仙兒在那積毀銷骨池裡受半點損毀,只是不曾想出了點叉子……。”
她頓了頓,看着他那癡癡的樣子,心中一疼,擡首又輕吮上他的脣,溫柔地在他脣邊輕聲道:“我鍾情的人,正像個傻子一樣自己傷害自己,我怎麼能忍,笙兒,我允諾過你,一生,不離不棄啊
。”
琴笙眼中那些惑人的雨霧瞬間散去,他幽幽眸中再掩不住狂喜,伸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閉上眼,整張臉都深深地埋進她的頸項邊,聲音喑啞而溫柔:“不要騙我,永遠,
永遠都不要騙我……魚。”
楚瑜被他抱得生疼,幾乎骨頭都要被揉碎了,卻在感覺自己頸項邊竟有一片濡溼的感覺時,她強行忍了下去,只擡手攏上他的修腰,輕輕地撫弄着,如每一個漫長的夜,安撫他入睡一般。
她輕聲在他耳邊道:“你若不棄,我便不離,莫失莫忘,永不相負,笙兒。”
……
從她在船上,試探着問他是不是放棄來尋藏海圖,回雲州的時候,他絲毫無所謂的模樣,只顧着惱她不捨宮少宸,白多一份糾纏開始,她的心就已經徹底地落在他身上了罷?
這個傻瓜……
江山美人,權勢榮華。
但求一心人,有幾個女子不希望自己是心上人,心中最重的那一抹銀霞。
風月無邊,弱水三千,他卻願意穿風透月,看不見萬千紅塵之色,永遠只望着她,她便永不放手。
……
“嘩啦啦……。”楚瑜擡手擰乾了自己手裡的衣袍撕下來做成的帕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隻修白的手輕輕擦拭。
那手白皙修長,
骨節分明精緻,指甲如貝,看着猶如天工玉雕,但是此刻上面遍佈傷口血痕,甚至一些傷口都有些細小的皮肉翻卷。
楚瑜看着心疼不已,一邊擦拭,一邊責備道:“你看看,這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好,還好這裡有一眼溫泉,倒是能清理點傷口。”
琴笙帶着她離開了晶洞,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竟似乎熟門熟路一邊,就尋覓到了這一處溫泉眼。
這是一個還沒有完全開鑿好的溫泉室,就是圍繞着這一眼地熱泉建的。
楚瑜看着那樣子,便想起了之前看見那唐墨天和唐雲新房裡的沐浴池,想來那裡也是能有熱泉水進入的。
琴笙此刻眸光幽幽地看着懷裡的人兒,溫然一笑:“無事,過幾天便好了。”
說罷,他徑自收回手,只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輕嗅着她的氣息:“別動,我想抱一抱你。”
他微微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黑暗的水流……
他差點就錯手而……失去她,此刻卻急需要感受她的體溫來溫暖自己的心。
楚瑜低頭見他身上斑斑點點,都是血跡,便眸光微動,搖搖頭道:“來,
把外袍脫下來罷,笙兒,我幫你洗一洗。”
如今琴笙已經想起了作爲仙仙的記憶,整個人的性情倒是少不少乖戾,溫潤沉靜了不少,只是這固執傲嬌的小脾氣還是有的。
她便索性喚他笙兒了,如今她需要查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傷。
他忽然在她耳邊輕哼了一聲:“你幫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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