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南秦月摔了個狼狽的臉着地狗吃屎,忍不住嗚咽一聲,眼圈都紅了。
好在同來的官員和周圍的侍衛們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紛紛地跌做一團。
“女史大人,您還好麼?”宮廷侍衛們到底受過訓練,更快地反應過來,迅速地爬了起來,也趕緊將南秦月扶了起來。
南秦月捂住自己摔腫了臉頰,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院子:“還好。”
有多久了?
自從她考過女官試,成爲女史之後,有多久再沒有受過這樣的皮肉之苦了?
又有多久沒有人再敢隨意地給她臉色看了。
這種滋味真是令人懷念呢。
“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幾名宮廷侍衛是太后專門指了保護南秦月一家子回門夫家省親的。
南秦月忽然在某日接到飛鴿傳書之後,便立刻轉身就帶着他們前往雲州,正巧知悉了廉親王殿下重傷的消息。
明月女史收到了一隻信鴿的消息之後,就要求他們一起直奔了雲州知府的衙門,
要求知府立刻知會當地遊擊將軍前往琴家繡坊拿下對廉親王下毒的犯人。
知府大人卻避而不見,但還是派了幾個小官吏出來陪着明月女史往琴家繡坊看看情況。
誰知道他們一行人聲勢浩大地趕過來,就遇上昏迷的廉親王甦醒了過來。
甦醒的廉親王居然力證此事與那叫楚瑜的女犯無關。
他們還被人給趕了出來。
南秦月慢慢地垂下了眸子,脣角勾起淡漠的笑:“怎麼辦,既然親王殿下力保那位楚姑娘不是害他之人,我們便等着宮裡的消息好了。”
說罷,她便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目光幽沉地看了眼那院落,隨後轉身離開。
宮廷侍衛們頓時面面相覷,這位女史大人這般風風火火地趕來,又這般拍拍屁股就離開了?
但是不離開又能如何?
他們遠在上京也聽聞過江南織造的大名,初時不過覺得是一介尋常商人。
但今日才見到了那位無冕的封疆大吏,他們尚且未曾從他天姿鳳華之中回過神來,就被一袖子掀翻出了院子,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宗師級別的武力碾壓。
官調不動,兵遣不得。
他們幾個區區宮廷侍衛又能奈何?
於是一干人等又灰溜溜地離開了。
……
南秦月纔回到客棧,推開自己的房門,便看見門內坐着一道高挑清矍的背影正坐在她的桌邊喝酒。
坐在桌面的清俊年輕人見她進來,便微微地挑起劍眉:“怎麼,被趕出來了?”
南秦月的手一頓,冷冷地看着對方:“你來這裡做什麼,常少將軍。”
常聖黛擱下手裡的酒杯,輕嗤了一聲:“我若不來,如何見一見明月女史少見的吃癟狼狽模樣?”
南秦月轉身進了門,隨手關上門,在她面前坐下,也順手爲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沒完成老頭子交託的任務,便也想看其他人的笑話麼?”
她頓了頓,譏誚地道:“可惜我不是你,更不是南芝菁那種蠢貨,死了臨了還要拖累別人。”
提到南芝菁,南秦月清秀沉穩臉上一點都不掩飾厭惡之感。
常聖黛擡起頭淡淡地看着她:“南秦月,看在當初你我少年時算有點交情的份上,
我只提醒你一句,南芝菁死在她的貪色之心上,你一向心高氣傲更甚於她,國舅爺不過是利用你想要得到南家家主之位的心理來爲他真心疼愛的女兒復仇,你好不容易坐上女史之位,又何必捲入這趟渾水裡,好好做你的明月女史,自前途無量。”
南秦月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多謝常少將軍的勸誡,若是你說完了,冷洋送客。”
話音剛落,一名面目俊秀凌厲的侍衛便打開了門:“請吧,常少將軍。”
常聖黛看了南秦月一眼,輕挑了下眉:“呵呵。”
隨後她徑自轉身離開。
那名面目俊秀的侍衛見她離開之後,便徑自進了門,順手拴上了房門,走到南秦月身邊坐下:“大人,常少將軍是……。”
“她本就是個蠢的,什麼都不懂。”南秦月輕哼一聲,隨手將常聖黛喝過的杯子擲在地上。
聽着那聲清脆的碎裂之音,她細長的眼裡閃過深沉銳利又充滿了野心的光芒:“世家之中勢力哪裡不是盤根錯節,豈有能獨善其身之理,我若是不出手替南芝菁那個蠢貨復仇,這些年我好容易才坐穩的女史之位,只怕敵不過我那父親在太后面前幾句讒言。”
冷洋微微蹙眉:“國舅爺不會這樣……。”
“他不會?”南秦月冷笑一聲,神色陰沉:“在我那父親心裡,大概只有南芝菁和我那弟弟是他的孩子,至於我……不過是個他並不想見到的意外而已。”
冷洋沉默了下去:“琴家不好對付。”
南秦月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琴家是不好對付,但是那個叫楚瑜的,卻不過是個出身低賤的丫頭罷了,真以爲自己插了雞毛就變成了鳳凰,背靠大樹好乘涼。”
“女史大人是說楚瑜的身世有問題?”冷洋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挑眉。
他一進雲州打探消息時,便聽說了那個喚作楚瑜的少女各種傳說,機敏慧黠,善工精巧,宅心仁厚,提及之人都不忘贊她一聲——“果然是慈心琴神母家出來的小仙娘”
南秦月輕嗤了一聲,眉眼裡都是輕蔑:“什麼小仙娘,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父母不詳的孤女,琴家大約是覺得一個九天飛雪凝冰骨的慈心琴神尚不夠噱頭,再花了心思捧上來的一個貧賤提線木偶。”
“但是我觀之她能坐上商事會會長之位,又得那麼多商場老手交口稱讚只怕不是單純靠人吹捧就能做到的。”冷洋倒是很客觀地道。
南秦月眯起眸子,冷笑一聲:“她是有點奇淫巧技的本事,但若非有人幫她暗中作弊,高人指點,她一介平民能贏了湘南宮家,還坐上那個商事會長的位置?”
南秦月頓了頓,眉宇間帶了矜傲與輕蔑:“能從貧賤之身攀附琴家爬到今日的位置,約莫也是個靠給琴三爺暖牀上位的洗腳婢,能攀附上那支高嶺之花,倒是這份心機比我那愚蠢的嫡妹要高明瞭許多。”
冷洋若有所思地道:“女史大人,下官總覺得……。”
“不要叫我女史大人,冷洋。”南秦月忽然靠進了冷洋的胸膛,擡手將自己手裡的杯子送進他的脣邊,輕媚地笑着:“叫我月兒。”
冷洋順手扶住了她的細瘦的嬌軀,熟練地將她抱緊,就着她的手喝下下一杯酒,聲音有些輕蕩了起來:“月兒……。”
“嗯。”南秦月軟綿綿地應了,哪裡還有身爲女史時臉上身上那一身端莊沉穩的氣息,媚態橫生地笑着去解他的衣領:“像琴笙那種冷得雪一樣的男人,再好看,再能耐都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有甚好的,也就是南芝菁那種兇悍的蠢貨纔會喜歡那種男人,還被姓楚的賤民和那個男人聯手矇騙,爲了自己的男人亂了倫常傷心欲絕,連命都算送在他手裡。”
她在宮裡的時候就知道琴三爺的母親很神秘,但是絕不姓,後來她那父親在收到南芝菁奶孃綠嬤嬤的哭訴書信後,也着力查了查楚瑜的來歷。
雖然琴家掩蓋得很好,但那麼大一個人怎麼可能不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最後查出來那女子不過一介雲州城的小捕快,原在琴家三爺手下做事。
可惜南芝菁那蠢貨還來不及知道自己被心上男人和小狐狸精耍了一道的真相,就一命嗚呼了。
“呵呵,這就是我那父親寵出來是非不分的蠢貨,死了也不可惜。”南秦月笑了起來,那笑聲恣意又放肆,眉目裡都是快意。
南芝菁死了,她最大的對手沒了,對於南家,她勢在必得。
冷洋看着南秦月,有那麼一瞬間很難將懷裡的女人與那個站在高高宮階之上溫文爾雅,一身書卷氣卻目含睿光的纖細女子聯想起來。
南秦月湊上冷洋的脣邊,親了上去,
溫溫柔柔地道:“還是我的冷洋最知情達意了。”
冷洋抱着她:“女史大人就不怕王大人找上門來抓姦麼?”
南秦月輕笑了一聲,細長的眼裡一片冰涼:“百無一用是書生,那個廢物,是個好男風的,他纔不在乎。”
說罷,她在冷洋耳邊吐氣如蘭:“抱我。”
一片輕紗落下,掩下其間旖旎的肢體交纏。
………
琴家繡坊
“殿下,楚瑜有一事不明,能否單獨問問您,就一會兒?”楚瑜坐在桌邊看着給廉親王喂完了藥物的小廝離開後,到底忍不住開了口。
她知道自己的開口很冒昧,但是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個明白。
廉親王見狀,一邊咳嗽,一邊虛弱地頷首,示意其他人離開。
金姑姑原本是想反對的,但最後沉默了一會,便看向老金。
老金倒是點點頭,將一根金針插入廉親王手上的穴道,低聲道:“殿下切忌強撐心神,若是不適寧願睡過去。”
廉親王點點,示意他明白。
老金和金姑姑等人互看一眼,便起身領着一衆小廝都出了門。
唯獨一直站在房間中央,擡頭看着牆邊山水圖的雪白人影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
楚瑜看着那隻貓兒就那麼傲嬌地矗在那裡,眉尾一抽,大眼珠子一轉正要說什麼把他打發離開,卻見廉親王對着自己擺了擺手,半支撐着身子靠在牀邊。
楚瑜趕緊上去扶了廉親王一把:“殿下小心。”
她手還沒有碰倒廉親王,就見一片雪白的袖子忽然擋在了自己面前,裡面伸出一隻雪白如玉的手將廉親王扶好坐正。
順帶,她被那袖子輕掃了一下子,直接又原姿勢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楚瑜無語地看着忽然出現在牀邊的白衣美人,有些無奈地撫額:“白白……。”
“咳咳咳……呵呵……咳咳……丫頭,你不是問本王什麼原因要護着……護着……你麼?”廉親王慘白烏青的臉上露出一點近乎痛苦的笑來。
“你看……這就是原因……咳咳……不是託了你的福氣,咱們琴三爺……是不屑碰一碰我們這些……這些凡夫俗子的……咳咳……。”
楚瑜一愣,看着廉親王神色有些飄忽:“殿下是因爲琴笙所以才相信我不會對您下毒麼?”
廉親王到底和琴笙什麼關係?
難道琴三爺是親王殿下在外頭的私生子?
因爲虧欠兒子多年,所以纔對琴笙這百般容忍,琴大老爺被戴了綠帽子?
楚瑜看着廉親王的反應,忍不住開始散發起自己的思維,滿腦子亂想起來。
廉親王哪裡注意到楚瑜的神色,只撫着胸口,卻搖頭嘆了一聲:“不……咳咳……本王相信你,是因爲本王……直覺你不是這種人?”
楚瑜頓時有些無語:“殿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您真不像宮裡出來的人。”
‘天真可愛’得過分。
堂堂一個親王,居然會相信‘直覺’這種玩意麼?
廉親王聞言,忽地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這一笑讓面容又有些扭曲:“呵呵……咳咳咳……。”
楚瑜趕緊遞了一杯熱茶過去。
廉親王接過喝了點,看起來臉上才舒服了些,他低低地道:“也許罷,只是……小丫頭,
宮裡的人天生對危險的……直覺原就與常人不同,我會信你,但會爲你脫罪確實是因爲琴家的緣故……但,還有一點……咳咳……。”
廉親王頓了頓,看着楚瑜的目光裡有一種異樣的慈和:“你這小丫頭……咳咳……和我家那小丫頭同歲呢,只是本王的小郡主……早已在兩年前就出嫁了……但不知爲何……咳咳……看着你……就讓本王……咳咳想起我那小女兒……或者說想起本王的王妃,你們長了一雙一模一樣的眼兒……。”
他輕嘆了一聲,無奈地一笑:“就是……不太看得你這機靈的孩子受委屈,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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