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一愣,擡頭看了看他,卻見他已經垂下睫羽掩了眸裡的神色,只是白玉似的臉頰上的那一抹蒸藥出的淡緋色愈發地紅了些。
她也沒有多想,只拿帕子又擦了擦他精緻的下頜,笑眯眯地道:“好白白,你先休息,小姑姑先去沐浴,晚些再回來。”
今兒老金翻來覆去地給白白把脈、扎針,都已經百分之百地確定他身上無事。
老金私下告訴她,所謂中毒,很可能這大仙兒身子骨因爲春日陰雨不太舒服,需要人多做陪伴,那是心病。
她想想也是,這仙兒到底腦子不太好使了,她確實不能老顧着忙自己的事兒,忽略他。
楚瑜決定以後能早些回來,就早些回來陪琴笙,實在不行,就把他拴褲腰帶上帶着。
她看着琴笙,眼底帶着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髮鬢,轉身提了一籃子衣衫去沐浴了。
琴笙聽着房門關上的聲音,清冷的目光卻慢慢地轉向了自己的枕頭,盯着那枕頭好半天,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地伸手從枕頭下抽了本冊子出來。
那一本冊子上,赫然三個大字——金瓶梅。
他又開始盯着那三個字發呆,耳邊彷彿又響起今兒下午小寶偷偷摸摸來找他時,那做賊似的聲音——
“告訴你啊,大個兒,我孃的武功可好了,上街買菜抓過好幾個賊,我有時候半夜都聽見她和我爹在牀上打架,後來我就發現了這本秘笈!”
“雖然我還不怎麼識字,但我肯定這上頭光身子的小人打架肯定都是招式,因爲我娘不讓我練,一定是怕我打架的功夫超過她,她揍不了我了!”
“所以我大發慈悲地把這本秘笈交給你,等你學會了,再教我!”
……
絕世武功秘笈麼?
琴笙眸光微涼,白玉般的指尖動了動,隨後翻開了書冊——
他認得字,這並不是什麼武功秘笈。
雖然他不知道小寶那個傢伙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但他肯定這是一本春宮圖的畫本。
他雖也不記得自己在哪裡曾經看過,但印象裡似乎看過不少。
而這本《金瓶梅》上的圖,可以說是粗陋不堪,人的身子模樣都是模糊而失調的。
他知道自己的筆下能描繪出的丹青,必勝於這許多。
但是……
他的目光還是鬼使神差地定在了那畫冊上,那一行行粗糙的楷字上、那一副看起來詭異醜陋的圖上,莫名地無法移開。
……
月黑風高,很合適做點白日不太合適做的事兒。
比如在牀上練習妖精打架的武功秘笈。
也比如——
狼狽爲奸,殺人放火。
“可惡……我就知道……金思雲那賤人會與我作對,她覬覦官造權那麼些年,終於趁這機會染指官造,竟然敢和楚瑜那賤婢合作!”
一處客棧的房間裡,傳來女子憤怒而暴躁的聲音,只是她的聲音有些模糊,彷彿嘴裡塞了什麼東西一般。
“南芝菁,你喊那麼大聲,是想早點把你那武藝高強的繼母給喚醒麼?”一道金玉相擊一般悅耳的男音同時在房間裡響起。
房間裡的女人臉上整個包着紗布,只露出一雙細長猩紅的眼睛,嘴上包着紗布,以至於她說話只能從牙縫裡擠壓出聲音來,聽起來既模糊又可怖。
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形容可怖。
“別給我那個姓常的賤人,她纔不是我的母親!”南芝菁半躺在牀邊,原本就削瘦的人,如今更是骨瘦如柴,已經不成人形了。
“呵,若是沒有常聖黛,你以爲你能活着走出琴家?”宮少宸懶懶地坐着,手裡搖晃着一把華麗的宮扇。
南芝菁忽然轉過頭,惡狠狠地瞪着他:“住嘴,三爺會這麼對我……都是因爲……受了那個賤人的蠱惑!”
她忽然頓了頓,似想起了什麼,傾身子向前爬去,對着宮少宸咬牙道:“宮少宸,你不是會武藝麼……你替我殺楚瑜那賤人,不……千刀萬剮殺了她……!”
宮少宸搖晃着羽扇的手一頓,似笑非笑地道:“哦,爲什麼?”
南芝菁惡狠狠地瞪着他:“不是我多次向太后諫言,你能拿到官造之權麼,怎麼,過河拆橋!”
…………
楚瑜沐浴完畢回房的時候就看見琴笙已經睡了,只是,這一次他不若平日那般喜歡睡牀邊,而是直接側身躺在了牀的內側,直接背對着她。
楚瑜一愣,有些好笑,這還真是他們同牀共枕以來那麼久,第一次瞅着他初入睡時這般沒有躺平如躺棺材,雙手交疊在小腹,優雅如冰雕的睡姿。
“怎麼了,白白,哪裡不舒服?”楚瑜坐在牀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擔心。
琴笙頭也不回,輕哼一聲:“魚,睡覺。”
他聲音裡有點發軟,卻更有點莫名的沙啞低柔。
隨後,他似乎對自己的聲音很不滿意,又忽然拔高冷冰冰地補充了一句:“不要抱!”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楚瑜琢磨了好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晚上睡覺不要抱着她。
楚瑜又好笑,又好氣,直接伸手扯貓兒尾巴似地,一把扯了扯他長長的烏髮:“你這臭貓,平日裡,是誰睡到半夜滾我懷裡來的,行,不抱就不抱!”
說
不抱!”
說罷,她也徑自上了牀,蓋了被子,翻個身背對着琴笙好整以暇地閉上眼。
她就等着看這嬌氣的臭貓兒半夜裡食言而肥。
……
楚瑜一上牀,琴笙就直接睜着眼,定定地盯着牀腳落下來的一條精緻的翡翠宮絛——發呆。
若是楚瑜剛纔將他硬翻過來,就能發現他身子僵木,半蜷着,彷彿在忍耐什麼一般,一張白玉似的面容上緋色豔麗。
他閉了閉眼,咬着精緻的下脣有一種近乎惡狠狠的味道——
老金都查不出他中了什麼毒。
那麼一定是天下至高之毒,纔會這般讓他隨便看了一會書,看着那些書裡畸形的肢體都會這般渾身發熱,身子下頭像是燃了一把溫溫的火焰,燎燒得心頭難受。
還有那處……膨脹得難受,若是靠着那條魚睡,聞着她的味道,第二日身子裡就會流白膿。
這與往日裡他靠在她懷裡,聞着她溫軟的氣息,便能安穩一夜好眠全不一樣。
如今她的懷抱與氣息,卻都像在催發他身體裡的毒。
……
他與老金說了,老金卻只告訴他,他是中了蠱毒,所以無解。
雖短期暫無性命之憂,但會不定時毒發,必定輾轉難熬,只那條魚是他的解藥,他若願意,宰殺烹煮吃魚即可。
但今日他未曾聽完老金的話,便徑自讓老金滾了出去,警告他再說這話,或者泄露此話於任何一個人,必定要割掉他的腦袋!
若他捨得吃了那個人……
又何必這般煎熬。
要他吃了那個人不若吃了他自己。
做不到……
便徑自受着罷。
若是讓他尋到那個下毒之人,必將其碎屍萬段
琴笙惡狠狠地閉上眼,只靜靜地運氣將身子裡浮動起的燥熱按捺下去。
也不知運功運了多久,調息了多少個周天。
他出了一身細的汗,方纔覺得身子舒服了些,卻忽然聽得身後傳來少女細微的鼾聲。
夜闌人靜,暗色無邊的寂寥中,琴笙看着慘白的牆壁上投落的斑駁樹影,窗外響起的深遠的梆子聲,卻忽然莫名地覺得一向冰冷晦暗的心頭生出一種煩躁又膩歪的情緒來。
許久之後,他才明白那種感覺叫——委屈。
他一個人在這‘蠱毒’的痛苦裡掙扎,而那‘解藥’卻睡得沉沉好夢,絲毫不曾察覺他的半點不對。
……
琴笙索性轉過身來,冷冷地睨着身邊那人兒的臉,卻見近在咫尺的那人睡得四仰八叉,小口微張,一點水漬竟自從她脣邊緩緩流淌而下。
他嫌棄地擡手試圖推開她:“離本尊遠點。”
只是他才擡手碰到楚瑜的手臂,卻忽然見楚瑜一個翻身,擡手就摸上他的頭,然後砸吧着嘴,從他的頭髮開始摸到臉頰、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肩膀、最後拍了拍的他的手臂,又摸了摸他的胸膛和腰肢。
他冷眼看着她:“蠢魚,你作甚?”
楚瑜沒有回答他,只是吧唧着嘴,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腦袋就往自己的胸口一夾,大腿也瞬間夾上他的腰,然後迷迷糊糊地夢囈:“好了,好了,小姑姑在呢,別哭,睡吧。”
琴笙被她的動作折騰得渾身一僵,感覺着鼻息間全部都是少女的溫軟香氣,還有她軟軟的胸脯,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但再次——毒發,血脈激動。
還在那一瞬間覺得聞着她身上的味道,卻捨不得推開她,竟莫名其妙地想要……
想要什麼?
他不知道,只是心底莫名生出的,那種與飢餓相同。
想要——咬人。
琴笙強自閉上眼,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卻忍不住低低地輕吟了起來:“唔……。”
最終,他索性擡起手,一把有些粗魯地擡起她纖細的腰肢,直接身子下滑,將臉再次像平日裡那樣深深地埋進她柔軟腰腹間,再擡手死死地抱住她的細腰,閉上眼。
忍一忍……
忍一忍……
……
楚瑜只是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地擰了擰腰肢,隨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囈語些什麼,伸手摸了摸懷裡人,然後繼續——呼呼大睡
嗯~心累~完畢~二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