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池漓眉頭一跳,驀地一個轉身,就看見溫硯風和溫緒揹着光,緩緩地走了進來,臉上都掛着一絲和朋友們久別重逢的坦然笑意。
溫硯風和年少時已經大不一樣了,他如今已經年有四十多了,短短的黑色胡茬稀疏在嘴脣邊緣,眼神中滿是滄桑,可是掩飾不住他身上那一縷孤高的氣息,俊朗非凡,面容也沒有年少時的慘白柔弱了,這正是他最爲燦爛的年華。
只不過,依舊可以從他虛浮的腳步中看出,他的寒毒並沒有驅除,而且似乎有越來越嚴重的跡象。
而溫緒也已經三十好幾了,她保養容顏似乎並沒有南笙離得心應手,雖然潔淨漂亮的容顏上沒有任何歲月的風霜,但卻已經沒有當年那青嫩的勁兒了,渾身上下都充滿着成熟迷人的風姿。再這樣下去,恐怕不過幾年,她就該老去了。
想到這裡,東池漓的眼眸中不由得有些哀傷。
武者最難過的事情,便是看着自己的朋友,一個個的衰老、死去,接連離開自己的身邊,離開自己的世界。然後武者就順理成章地成爲年輕人眼中的——老妖怪、老不死。
他們二人走了進來,頓時滿廳的武者都將目光落在了這一桌,還有他們二人的身上,如此幾位俊男美女,竟然走在了一塊,當真是物以類聚。
沈君則和南笙離對莫雪燼露出了揶揄般的笑容,然後對溫硯風和溫緒投去好久不見的喜意目光。
莫雪燼趕緊地站了起來,匆匆迎着溫緒走了過去,焦急地解釋道:“緒妹,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對,我就是那個意思!除了之外,誰敢娶你,我就殺了誰。”
溫硯風冷漠地看了一眼莫雪燼,冷冷道:“怎麼,那你要剁了我的話,就是真的了?”
“我就是要剁——”感受到溫緒對自己投來的憤怒目光,莫雪燼尷尬地笑了笑,“怎麼可能呢!你可是我的大舅子呢,把你剁成肉醬的話,緒妹怎麼可能答應嫁給我呢?”
莫雪燼跟溫緒站在一起,卻已經有些格格不入了,莫雪燼因爲自身是武者的緣故,他的容顏還停留在二十多歲的階段,風華正茂,跟溫緒站在一起,就猶如姐弟一樣。
靈域中,很少有武者同靈魄師喜結連理的,因爲靈魄師都受不住歲月的折磨,武者都承受不住看着另一半慢慢滄桑老去,白髮滿頭,而自己卻依舊青華。
溫緒白了一眼莫雪燼,恨道:“怎麼,剁了還不算,你還想把我哥剁成肉醬?而且,我剛纔在門外聽到,你甚至還想娶我娘?”
所有人都愣住了。
莫雪燼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奇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你娘了?我怎麼可能幹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胡說八道,一定是你聽錯了,一定是這客棧內其他人說的。”
“你的聲音我還會認不出來?”溫緒伸出手指,在莫雪燼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然後甜甜地叫了一聲“娘”,蹦躂蹦躂着就跳到了棲雪的身邊,抱住了棲雪的手臂,然後在棲雪的臉上親了一下。
哈?
東池漓瞪大了眼睛,這啥?棲雪竟然是溫硯風和溫緒的孃親!哦no,莫雪燼當真是不作不死了……
沈君則和南笙離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莫雪燼。
棲雪摸了摸溫緒的頭髮,笑道:“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盡知道撒嬌。”
溫緒嘟嘴道:“很久沒見娘了嘛,想念得很。”
莫雪燼在錯愣幾秒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膝蓋爬到了棲雪的背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道:“棲雪前——啊不,岳母大人!是兒子錯了,不該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我對緒妹真情實意蒼天可表,黃土可鑑啊!”
“你給我滾開,誰是你娘。”溫硯風毫不客氣地一腳將莫雪燼踹到了一邊,然後對棲雪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娘。”
“嗯。”棲雪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旋即將目光落在了莫雪燼的身上,拍着溫緒的手,微微笑道,“這就是你每次見我都要說起的莫雪燼?”
莫雪燼連忙坐直了身子,展現出了自認爲最帥氣的表情。
溫緒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
棲雪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了溫緒,搖頭道:“嫁給他,不如嫁給靈魄師,或者找個普通人嫁了就好。”
莫雪燼臉色一變,連忙站了起來,走到棲雪的旁邊,皺眉道:“岳母大人倘若對小子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小子儘可以改就是,千萬別將緒妹嫁給庸碌俗世之輩,那樣只會委屈了緒妹。”
“哦?”棲雪挑了挑眉,淡淡道,“你是武者,而且還是天元大府莫家之後,前途無量,而且天賦良好,壽命還長,將來緒兒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了,你又能保證你不會心許他人?”
說到這裡,溫緒握緊了拳頭,略微有些難過地將頭撇到了一邊,她遲遲不肯答應莫雪燼,就是因爲考慮到了這點。莫雪燼性格如此孟浪,又因爲家世,身邊向來不缺少年輕貌美的姑娘。
莫雪燼猶豫了一下,旋即握緊了拳頭,對棲雪道:“如果岳母大人將緒妹託付給我,大克不必擔憂此事,我莫雪燼倘若有二心,甘願在緒妹終老之日,與之陪葬!”
溫硯風臉色一變,對莫雪燼道:“你這誓言未免太重了,莫家的未來可全都託付在你的身上。”
莫雪燼淡然一笑道:“莫家又不止我一個子嗣,能夠承族中重負之人,不止我一人。”
棲雪驀地恬然一笑,對莫雪燼道:“不用太憂心了,一切都隨緣吧,隨緣。”
莫雪燼委屈地皺起了眉頭,卻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一個勁地對溫緒擠眉弄眼,溫緒卻一味地將頭低着,似乎還在爲武者和靈魄師的差別而難過。
這時候,小二又搬來了兩張椅子,溫硯風和溫緒才坐下。
棲雪忽地轉過頭來對黑瞳笑道:“黑瞳,你想要這極地冰蟲,莫不是要爲我兒子醫治寒毒?”
“啊?”東池漓吞了一口唾沫,尷尬地乾笑了起來,“這……這……”
媽鬼,她剛纔竟然這麼對溫硯風和溫緒的娘,真是沒臉面對溫硯風和溫緒了。
兄妹二人這纔將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東池漓的身上,溫硯風率先開口問道:“此人是?”
東池漓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茶盞,看着茶盞中的漣漪一圈一圈盪開,認不出最好,認不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