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默然一會兒,旋即擡起頭來,那黝黑的帽下,看不清楚任何的表情,只有淡淡白白的話語飄了出來:“你莫要管爲什麼,你若想同那泣血暗主有個了斷,這一路上,必不可免會有很多這樣的事情。”
他果然是知道很多事情的,他可是在暗域潛伏了數十年的人。
“你爲何不願告訴我?”東池漓的語氣有些發冷,如果能獲知這其中的緣由,是否前往日落城的路會更快一些?
“即便是告訴你,你停不了你手中的槍戟,只會給你徒添煩惱罷了。反正……你一直都是一個鐵血殺伐的女人不是麼?爲何要去在乎這些人的想法?”
說罷,秦霄竟沒有再理會東池漓的意思,徑直猶如一頭黑鷹般,縱身飛下,殺入了那人羣之中,帶起了一片片的血花,紅霧。
東池漓卻是有些愣了,她是一個鐵血殺伐的女人。
秦霄說得是呢,她爲什麼要去在乎這些普通人的想法,他們忠於泣血暗主,忠於她的死仇,難道不應該殺嗎?
爲了殺一落,她可以不顧一切。
既已起兵,便殺伐止怒。
東池漓旋即不再遲疑,血羿驀地被她拋射了出去,血光厲嘯,猶如一枝龐大的箭羽,朝下刺穿了過去,刺穿了無數武者、甚至是普通人,慘叫聲一道接一道地響徹,穿透身軀的悶聲也爆在了天際間。
十萬精銳靈魔大軍,很快就將府門城屠了個乾乾淨淨,血河一條一條地長長蔓延而去,整個府門城外的泥土都泥濘而潮溼,肉沫、殘肢、碎腸灑了一地,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東池漓恍然間以爲自己來到了衆神隕坡。
恍惚間又看到了當年漓城北郊,在帝天凌和蘊龍獄諸位還未到來之前,那血腥而慘兮兮的一幕。
府門城無一活口,即便是有活口,他們竟也不願意苟活於世,不願意成爲俘虜,不願意活在親人死亡的悲痛中,相繼觸牆而死。
東池漓揉了揉眉心,望着南邊的山脈,喃喃道:“現在只要翻過了那座山脈,靈魔聯軍便能長驅直入了吧。”
秦霄在一旁道:“暗域以此山脈作爲屏障,少有擔心魔域大軍能夠翻過這座山脈的,畢竟魔域大軍也組織不起如今聯軍這實力來。翻過山脈,再打下兩座城,往南走一段,就是日落城了。如今噬血屠正守着日落城,暗域諸多事情都由他主導。不過,靈魔聯軍打到日落城,泣血暗主應該也坐不住,理當出關了。”
“嗯。”
東池漓點了點頭,旋即和寒戰、帝天罰安排十萬聯軍暫時在這府門城中休息一天,休養生息,第二日再去翻山脈。
夜晚。
東池漓站在城牆上,此時城牆內外的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了,武者的能力在這種時候充分地發揮了出來,他們只消一個喚水的魂技,便猶如下一場大雨一般。
只不過,那濃烈的血腥味在鼻間怎麼都揮之不去,像是已經纏繞在了記憶裡。若有若無地,就會讓人聞到那味道,也許是今日的血,也許是衆神隕坡上的血,也許是嶺東郡的血,也有可能,是東池漓自己的血。
正在東池漓恍惚間,一道白影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身畔,坐了下來,並且問道:“在想什麼事情?”
東池漓回頭看去,看着帝天凌冷冷的臉龐,但那眼眸中卻有無盡的柔情,她旋即低下頭來,纏着手指道:“雖然世人都叫我冷麪修羅,可我並不是真那麼冷血,殺了這麼多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我內心還是過意不去的。就好像我以前爲了追殺公博白,殺了南蠻曠野一個寨子的無辜人,我至今還記得,那個寨子叫做——喵牛寨。”
帝天凌輕輕一笑,握緊了東池漓的手,笑道:“你竟然在煩惱這個,殺了便是殺了,你煩惱也救不回他們。”
“人們都說我冷麪修羅,我總覺得,你更適合。”東池漓白了一眼帝天凌,嘆氣道,“如果我能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在接下來,就可以殺更少的人不是麼?這樣,你爹未來也能夠獲得更多的信仰之力啊。”
帝天凌冷然道:“無所謂,反正人總是生生不息的,死了一城的人,將來還會有一城的人。”
東池漓一拳打在了帝天凌的頭上,沒好氣道:“無情無義最是你。你之前不是在暗域採集草藥嗎,難道沒有一點關於暗域的消息嗎?”
“有啊……”帝天凌委屈地擡起頭來,嘆氣道,“不過,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你將來沒有報仇的心思了怎麼辦?那泣血暗主究竟和你有什麼樣的恩怨?在衆神隕坡大戰之前,你們應該沒有見過面吧?”
“殺,必須得殺!”東池漓咬了咬脣,一抹殺意閃過她的眼眸,“我這輩子都不會繞過他,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安心,否則我一輩子都要活在他的陰影下。”
帝天凌狡黠地一笑,彈了一下東池漓的眉心:“那我也不會告訴你,暗域的事情。這些普通人,你該殺就殺,不該殺,不忍殺,你還是會殺。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強者爲尊,自己的利益爲上。”
說罷,帝天凌站起來拂了拂袖子,化作一道白光,掠遠了,竟是不讓東池漓繼續追問下去。
暗域和魔域之間,總該是有些什麼故事的。
從府門城中百姓的一言一行中,東池漓可以看得出來,這些百姓,似乎非常的厭惡魔域。
東池漓悶悶不樂地在屋檐上坐了一夜,期間端木優來叨擾過她,不過很快就被她“趕”走了。
第二日清晨。
靈魔聯軍已經整整齊齊地整合在了府門城的南郊,在半神氣息和魂力波動的外放下,魂獸山脈上的魂獸大氣都不敢喘,遠遠地躲開了,大軍又都是修爲高強的武者,很容易就翻過了山脈。
山脈下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綠油油的田地裡沒有半個人在勞作,他們應該是聽到了山脈北側昨日的動靜了吧。
“逃了嗎?”東池漓暗念了一聲,旋即魂識往前覆蓋而去,卻發現人們並沒有逃,反倒是同府門城中的百姓一樣,舉起了農具,緊張地望着山脈的方向。
忽然,東池漓的目光落在了村中某個物件上,整個人都劇烈地發抖了起來:“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