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大樓前停着一輛車,唐宋先一步走進去,安保人員見是唐宋還主動微笑的打招呼。
“唐法醫,這麼晚還來這裡工作,真是辛苦。”
唐宋禮貌的點點頭,沒有迴應。
自從上次發生了起屍的事件,司法大樓裡裡外外整頓過三次,一些人被調走,一些人被辭退,還有一些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在s市。
對於這個城市,說實話,唐宋越來越找不到曾經那份信心。
彷彿那一夜發生的事,對外都進行了清理,沒有人再去說,但這些不代表人們不會去想。
就拿現在,唐宋站在司法大樓下面,望着樓上一排排黑色的窗子,以往怎麼會這麼清冷呢?
唐宋拉回思緒,邁着步子走進大樓裡。
唐宋將樓道的燈打開,高跟鞋的聲音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因爲夜裡太安靜了,加上這裡是法醫部,唐宋經過的房間都是屍體存放處,還有作業室。
四周不僅瀰漫着陰森的氣息,總感覺樓道里有一陣陣冷風吹過。
突然,頭頂的燈暗了下去。
唐宋頓住腳步,不過頂燈很快又恢復了光亮,一個身影出現在唐宋身後,淡道:“抱歉,讓你久等了。”
唐宋轉身望着安雅,無奈道:“還好我是法醫,不然真的被你嚇死了!”
安雅打量着四周,似笑非笑道:“來這裡並不容易,你不曉得這裡怨氣有多重,最重要的是我並沒有戴眼鏡。”說着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唐宋一愣,“你是說……?”又馬上否定,“怎麼可能!這裡可是充滿正義的地方。”說這些,唐宋神色有些暗淡……
“你自己都不信了,是不是?”安雅挑眉說着,又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去找王麗。”
唐宋點頭,帶着安雅來到最裡面的房間,這裡溫度比外面還要冷上幾分,空間很大,中間擺放着兩張鐵牀,裡面都是三格四方的鐵櫃子,所有鐵櫃上的紅色數字都是亮着的,證明裡面躺着屍體。
“第三排第二個就是王麗。”唐宋淡道。
安雅點頭,來到鐵櫃前站好,隨後閉上雙眸,只是這樣看着便能將王麗的屍體看個清晰,以及致命痕跡。是被人從後刺穿胸口,傷口四周出現暗黑色,是屍毒。
如果不是烏鴉出手,那便是跟在他身邊的烏澤了。
還有唐清當天身上遺留血漬的位置,以烏澤的能力完全可以刺穿兩個人,在那一瞬卻收了手。
是認出了唐清是唐宋的妹妹?
安雅面無表情的睜開眼眼眸,略顯寒光,她沒想到烏澤會這般有心。
是變數,還是劫數?
她低眉看了眼時間,從包裡拿出一個香爐,放在跟前,插上三根香,修長的雙指夾着黃色符紙,放在地上,嘴角念出一串咒語。
唐宋安靜的站在一旁看着,雖然看不懂安雅在做什麼,不過從她的神色間,唐宋讀到了一絲不安。
一陣涼風吹過,激起了唐宋一層雞皮疙瘩,這裡並沒有窗,門也是緊閉的,哪裡來的風呢?
地面的符紙突然飄了起來,卻被安雅一把抓在手裡,看着手中的符紙,嘴角才微微勾起:“收工!”
唐宋不解的“嗯?”了一聲:“就這樣嗎?”
安雅將符紙折成紙鶴的形狀,點頭:“七夜回門前,魂體都會先找尋她的肉身做最後的脫離,我只是在她回門前將其帶走罷了。”
唐宋一臉懵懂的樣子,看着安雅。
“先與我回雅苑,我再和你說明。”
安雅將東西收拾好,便帶唐宋離開司法大樓。
當唐宋再次邁入雅苑時,對這裡多少有些懷念,只是沒想到在庭院裡看見了桑邪的身影。
唐宋一眼便瞧出桑邪身體不佳,整個人都沒什麼血色。
桑邪穿着白色睡衣,坐在竹椅子上享受着月光,聽見動靜,歪頭見安雅帶着唐宋,淡淡道:“這麼晚纔回來?下次不提前知會一聲,我便不給你留門了,表妹。”
安雅面無表情的將話題岔開:“身體現下可好些了?”
唐宋一愣,表妹?
“好多了,今天都可以出來曬月亮了。”桑邪迴應着看向唐宋,沒血色的嘴角勾了勾:“晚上好,唐小姐。”
“你好。”唐宋禮貌道。
“不用管我,你們隨意,我曬一會兒月光就回去了。”桑邪說完閉上眼眸,擺了擺手。
安雅明白桑邪目前的狀況不適宜看人太久,四周的屏障被她加強了,目的是不想讓自己出去。
而王伯前天就去了王荼那邊住。
不爲別的,而是現在桑邪餓極了,太過危險。
就拿現在來說,如果唐宋再多呆一會兒,恐怕血都不會剩下一滴。是無奈於她身體裡銀狼血未清,桑邪瞧着難受,不如眼不見爲淨。
桑邪聽着漸遠的腳步聲,睜開眼眸,黑色的瞳孔,變成了暗沉的紅色,從竹椅下方拿出存放在冰桶裡的血包,紮上針管含在嘴裡,深吸了一口,隨後眉頭緊鎖。
“當真……難喝……”
二人回到安雅的臥房,唐宋看出了桑邪的不適,還有安雅的緊張。
“桑邪是怎麼了?”唐宋問。
安雅知道眼前的女人心思緊密,還有醫生的直覺怎麼會看不出桑邪身體抱恙?
“因爲一些事,桑邪受了傷,現在只能靜養。”安雅輕描淡寫的迴應。
但在唐宋看來並不這麼簡單,最近發生了太多事,讓她整個人都敏感起來,特別是那句表妹,讓唐宋想到一個問題:“桑邪……和你一樣?”
安雅並沒想隱瞞她,只是沒想到她這麼聰明,沒有否認的點點頭:“別擔心,她不會傷害你。”
唐宋搖頭:“我從沒想過她會傷害我,只是……沒想到她也是……那她的宿主是誰?”
安雅淡淡的說出了兩個字:“文瑤。”
唐宋:“……”
“這說來話長了,你晚飯就沒吃,唐清在文瑤那兒自然有吃有喝有玩的,你不用擔心,還是顧好自己吧。”安雅說完從衣櫃裡拿出一套換洗的衣服交給唐宋,又道:“忙碌奔波了一天,先去洗個澡,洗完出來吃飯。”
唐宋還沒從上個話題回來,走神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我們今天不回去嗎?”
安雅笑道:“時辰還早,你需要休息會兒,到了時間我會叫你。”
唐宋好像聽懂了安雅的意思,頭輕點回應。
“那你去洗吧,我去做點吃的,你不餓我都餓了。”安雅溫言道完,轉身離開。
唐宋看着被關閉的門,又看了看手裡的衣物,輕嘆一聲。
彷彿這一切她都安排好了一樣。
安雅走出閣樓,看見桑邪還在那兒曬月光,緊閉雙眸,微微蹙着眉,關心道:“你可還忍得住?”
桑邪點頭,意味深長道:“安心,我自不會讓那些人奸計得逞,班喏與我一般,無法承受狼血,因遭人暗算一夜之間將‘坷嚓咔族’全滅,遭同族絞殺,這種事我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年班喏如此,全因宿主死於他手中,無法自控纔會入魔。而你當年……也險些……”安雅沒有說完,因爲對於那段記憶,不管是她還有桑邪都不願多想。
“放心,我既然曉得這些,就會剋制……只是這血太難喝了……雅,幫我換一種可好?”桑邪暗紅的眼眸,看向安雅。
這是殭屍飢餓時纔會有的瞳色,安雅斂着眉心,點頭算應了。
只是剛轉身要離開,卻被桑邪喚住:“雅,她曉得你了,是嗎?”
安雅轉身看向桑邪,沒有迴應。
“我從她的目光裡看到了,她也懷疑我了是嗎?”桑邪自顧自的說着,又道:“我雖不知你宿主是何人,但屏玉我見過,還有唐宋……都是心裡有數的人,可憐我……阿瑤厭我,文瑤要砍我,我當真是命苦。”
安雅垂眉嘴角微勾。
桑邪雖然閉着眼,也能感覺到安雅的笑意,哼笑:“你儘管笑好了,或許我真的欠阿瑤一條命,如果她真要砍我,讓她砍了便是。”
這話在安雅聽來有些奇怪,不過想來也是,在身體虛弱時是人心情難免都會低落,這般看,就算是殭屍也不例外。
“你真這般想嗎?”安雅問。
桑邪蒼白的面容淡淡的,睜眼映着月光,顯得異常嫵媚,就連安雅都覺得眼前的桑邪十分賞心悅目。
“我本想守她這一世,保護她想要的一切,可每次只是看見她,我都忍不住想去親近。我欠她太多,多到不知道怎麼償還。但你曾說過,阿瑤轉世實屬不易,我怕這一世是她最後一世……”
安雅聽着,沉了沉眉,沒有反駁。
“既然是最後一世,我好想與她徹底的愛一次……你可還記得,阿瑤用刀刺我,她所說的話嗎?”桑邪聲音難得有些哽咽道。
對於這件事,安雅怎麼會忘。
她記得卓瑤拿着那兩把桑邪改造的刀,將一把毫不留情的刺進桑邪肩膀,可是眼底卻滑落一滴淚。
——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你!
——我恨你,桑邪,我真的恨你。可我最恨的,是我竟然喜歡上了你。
——這一刀,就算還了你我之間的恩怨罷。下次你我再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若真如雅所說,人有來世,若……我真有來世,便罰你爲我守護我想要保護的一切,你可應我?
桑邪見安雅頭輕點,才道:“這些日,我閒來無事將你我兒時的事,到現在想了一遍,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將宿命停止,讓宿主自由輪迴不再遭受命運擺弄。”
安雅目光一頓,她知道桑邪不會平白無故的去想這些事。
“是什麼辦法?”
只見桑邪嘴角微微勾起,眼中似有些無奈:“那便是,你我徹底消失……”
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