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很早就回來的桑邪,每日都站在外面,盯着四周的雪白,有些出神。
安雅已經讀完一本書,擡眉望去,那個身影還立在那裡,絲毫沒有動過,這樣的她不太對,便決定問個究竟。
她推開門,瞧着桑邪笑道:“我並不曉得,我這院子裡種了一棵有呼吸的大樹。”
桑邪沒有迴應。
“怎了?”安雅沉着眉,問。
“我遇見一人。”桑邪言落後,又輕嘆一聲。
這話在安雅聽來有些怪,桑邪能遇見誰?這個朝代,除了與她們一般的故人之外,還會有誰?
安雅只是看着桑邪,沒有言語。
“她與裳璃長得一模一樣,雅,你可曉得這是怎麼回事?”桑邪轉身看向安雅。
在這之前二人從未說過關於石屋內的一切,聽見裳璃二字,安雅斂眉,淡道:“咸陽城莫家,也……”
桑邪點頭,“起初是她兄長莫蕭,不過那個膽小鬼怕死……我本不想殺他,只讓他渡血給我,即可。沒想到他竟怕終有一日會死,只渡我三日便逃離咸陽……”桑邪嘴角勾着笑,“裳璃曉得,若兄長此去必將會牽連莫家百年行醫,她不擅醫術,卻擅易容,便易容成莫蕭的容貌出現在我面前。”
安雅:“……”
“那時我已是殭屍,是誰的血,我怎會分辨不出?”桑邪無奈道。
“那……後來?”安雅問。
“出了丞相府,我便去尋莫蕭,幫他完成他本要完成的使命。起初不殺他,是不曉得殺了之後我會如何,至於裳璃……”桑邪只是想着,嘴角便微微勾起,隨後表情又恢復冷漠,“不值!”
安雅聽着桑邪的無奈與恨,也想到了那時的琴淵,沒想到歲月匆匆,已經過了那麼久。拿起腰上掛着的白玉葫蘆,細細摩擦,曉得那種在心裡根深蒂固的愧疚感。
可是如果那人當真是裳璃的轉世,恐怕桑邪的命數會有變。
“當年班喏的下場,你我不是不知道,若是宿主輪迴,恐怕不妙。”安雅看着桑邪,提示道:“你若想確認她是裳璃轉世,便帶她來見我,畢竟我與莫家也算有淵源。”
桑邪面無表情的看向安雅,眉目稍稍沉了沉:“確認了又如何?”
“裳璃是你宿主,只能遠離她……不然終有一天,你會無法控制你的心,會殺了她,然後入魔。你即爲我摯友,並不想看見那日。”安雅將手中玉葫蘆放下,淡道。
桑邪深邃的眸子變的暗淡,若有所思,見安雅轉身要離開,便沉着嗓子問:“雅,你的宿主,是誰?”
安雅頓住腳步,轉身回看桑邪,有些不解。
“倘若,你的宿主轉世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像方纔教我的方式去做嗎?”桑邪問的認真。
安雅沉眉,沒有言語。
“當年班喏之事,你說過……這便是長生的代價,殭屍本是逆天的存在,更不配有心,像人一般生存於世,宿主便是我們的劫。如果她真是裳璃的轉世,我的宿主,這也是我的命,不是嗎?”桑邪說完,長出一口氣。
“你有何打算?”安雅曉得桑邪的性格,她說這番話,可定是有她的打算。
三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這雪越下越大,被踩出的腳印,很快就被雪覆蓋。
而卓瑤已經支持不住,身體在搖搖欲墜,那燒心的痛,徹底將護心的內力打散,內力不受控制在身體裡亂竄,胸口一悶,嘴角流出血。
有時,死並不可怕,她只是不甘就此死去。
一抹清冷激的她打了個冷顫,有人抱住了她,是誰?這淡淡的香味,並不陌生,只是……此時的她,已經無力睜眼睛,腦袋就這樣依偎在這個綿軟的懷裡。
心跳是那麼有力。
耳邊盤旋着一個清冷的聲音。
-可瞧見了,這便是你的家人。
-你心裡所念的兄長,也並非你所想那般好人。
桑邪扶起卓瑤,垂眸盯着她好看的眼,雖然此刻是閉着的,而長髮上,睫毛上,眉毛是落滿白雪,也無法掩蓋她的美。
輕嘆一聲。
伸出手,輕輕地拂去她面上的雪花。
另外一隻手,按下她的小腹。
卓瑤只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涌上,讓她將肚子裡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吐出來,就沒事了,只是身體可能還有殘留,回去再幫你請大夫。”桑邪輕聲道。
卓瑤卻始終沒有迴應。
桑邪看着,兩隻手裹住她的臉,聽着她呼出的氣息非常微弱,只是聽着看着,桑邪的目光忽然怔住,不知爲何,她心就麻麻的,不曉得這是什麼滋味,也不知道此時該做出怎樣的反應來。
直到眼前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看着眼前的桑邪,眉心微蹙,情緒上涌,卻又無力出聲,直接跌進了桑邪的懷中。
桑邪:“……”
夜裡,房內生起了爐火。
卓瑤擡起手隨意摸去,是棉被,擡起眼看着四周,好雅緻的地方,這是哪裡?
“醒了?”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順着聲音望去,卓瑤彷彿看見了一個身着青衣的凡塵仙子,燭火映着她精緻的側臉,見她手持書籍,靜坐在一旁竹椅子上。
“你是?這裡是?”卓瑤只是說着就咳了兩聲。
“這是我住所,我是這裡的主人。”安雅回答的簡潔明瞭,又道:“你病的不輕,莫要亂動,我並不擅醫術,聽你呼吸想必撐到明日應該無妨……今日去長滿樓時,聽聞城中御醫長女開了間醫館,明日我便去請,現下你只需好生休息。”
“是你,救了我?”卓瑤又問。
安雅搖頭,將書籍合好放在一旁,走過去,俯身用手背貼在卓瑤額前。
“已經在退燒了,好好休息。”言落後,安雅轉身離開。
那刺骨的冷,讓卓瑤腦子裡回想到一個身影,那便是白衣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