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子彈不偏不倚,剛好從後面打進了唐宋的右邊肩膀,鮮血立刻爆了出來,深色的衛衣外滿是血漬。鑽心劇痛侵襲,唐宋疼得身體整個蜷縮起來,幾乎要掉眼淚。
唐宋腰身一緊,轉眼間就被安雅帶到了另外一邊,按住麻穴開始止血。
樂文瑤轉身開槍的方野,怒道:“你在做什麼!”
只見方野雙眸中的痛苦和顫抖的雙手,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轉過身,搶口就這樣對準了樂文瑤。
扣下扳機。
砰!!
“方野!!!”話音剛落,方雲已經將方野按倒在地。
樂文瑤目光銳利如刀,看着那子彈迎面飛來,頭微微歪向一旁,那子彈剛好從她耳旁劃過,打在了牆壁上。冷着眉目掃過四周那片黑暗,吼道:“是誰?出來!偷偷摸摸算什麼東西!”
方龍第一時間奪走了方野手上的槍,一拳將失去理智的方野打暈。
“呵呵呵……”一個小女孩兒的笑聲飄蕩在四周,又聽見“嘶嘶嘶嘶”的聲音。
樂文瑤雙眸盯着那片黑色,對於她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畢竟在家時經常玩這類遊戲,聽聲辨位她最在行了。那個聲音剛停下立刻拿出槍,對着那個位置連開數搶。
恢復安靜後,那“嘶嘶嘶嘶”的聲音更快速的移動在牆壁上。
樂文瑤嘴角勾着自信的淺笑,隨着聲音原地轉身,好看的眼角微眯,盯着那片漆黑中移動的身影,極快的換了彈夾,動作流暢到讓方雲和方龍歎爲觀止。
冷着眸子,舉槍。
砰砰砰!!!
那動靜又消失了,牆壁上有石子滑落的聲音,隨即,從空中掉下來一條又長又粗長滿腳的蟲子。
外表看上去像是又肥又大的蜈蚣,頭部卻是張孩子臉。身上滿是子彈孔,看的出樂文瑤是彈無虛發。血洞還在不停的滲着血,頭部上中了一槍,是致命一擊。
看着掉落下的這東西,樂文瑤的臉上沒了半點冷漠,轉身差點就吐了。
……太噁心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樂文瑤撇嘴嫌棄道。
王荼瞧那東西也皺起眉:“是蟲嬰,養成十分不容易,可以操控人心。”
“小心點,恐怕這裡不僅僅有一隻。”方雲舉起槍和強光手電筒掃着四周那片黑暗。
最讓他擔心的是掛在頭頂的青銅鼎,不知道這裡面放的是什麼。
唐宋在昏沉之中蹙眉,聽到耳邊傳來焦急卻溫柔的輕喚。
“唐宋,唐宋……聽見了嗎?現在血止住了,我幫你拿出子彈,你忍着疼,別怕,我在!”
那呼喚一聲一聲,點到了她的心尖之上。
這聲音是那麼熟悉,與那竹林裡的一模一樣。
又是你,又是你……
衛衣被人脫下,“呲”的一聲,右手臂的襯衫袖子被撕開,露出瑩潤的肩頭,血是止住了,傷口周圍的血早已凝固。安雅一直按着唐宋的麻穴,導致她渾身酥軟,用不上力氣。
光裸的肩膀處,好像有什麼冰冷尖利的東西正在刺進來,生生地在她傷口上折磨。
唐宋知道,安雅在幫她取子彈。
可就算如此,這種疼痛也是她無法承受的,耐不住身子抖了一下,左手緊緊攥着安雅,忍不住的哼出聲。
唐宋疼得淚眼朦朧,睫毛輕顫着,好像輕輕一碰就碎了。忍不住疼痛的唐宋尋到安雅的懷裡,好像只有在這裡才能讓她安心,而這份安心是那麼根深蒂固的掩埋在心裡。
唐宋額頭低着安雅的勃頸處,大口喘着氣。
“文瑤!拿藥過來!”安雅繃着臉,聲音異常冷漠。
這種語氣,在唐宋聽來跟上岸那一刻一樣,她又要走。只是想着手上的力氣又大了幾分。
“別……你別走……別離開我……”
唐宋感覺自己渾身似火在燒,昏昏沉沉,好難受。
安雅垂眉靜默的看着唐宋,緊抿着脣任由唐宋攥着左手,感受她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強忍着……直到樂文瑤拿着藥箱跑過來,安雅纔將懷裡的唐宋放平,沒想到,唐宋已經疼到昏厥,攥着她的左手卻始終那麼用力。
“雅……”唐宋嘴角輕起,逸出一聲蚊吟。
安雅目光怔住,深深地看着唐宋。
身後的王荼察覺出安雅的異樣,喚道:“老祖宗!”
“王荼……”安雅抿着脣,接話道:“開屏障,她……快醒了。”
這話讓所有人神經都緊繃起來。
方雲立刻將方野扶到唐宋這裡,在那十四具木棺那邊,只站着王荼一人。
王荼聽見立刻從身上拿出三張不同顏色的符紙,雙手合十,唸完咒將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喝到:“開!”
三道符懸在空中,結成了一道光彩的結界。
安雅感覺到緊緊攥着她的手鬆了力氣,纔將目光從唐宋的臉上移開,轉向樂文瑤,淡道:“順着這條路一直走,找到出口先出去。”
樂文瑤停下手上動作,不解的看向安雅,只見安雅額前滲着一層汗,特別是這雙眼睛的顏色……不太對。
“神婆……”
對於這個女人的一切樂文瑤都不瞭解,但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很強大,甚至強大到你無法想象。
“我不肯定這條路走下去會是出口,但是我會等你回來。”樂文瑤表情認真,眉眼一沉:“我不許你有事,來的人,都要安全出去。”
“我不會有事。”安雅說着又看着臉色不太好的唐宋,“幫我好好照顧她,我不要她有事。如果……再遇見類似的情況,切記遠離,莫要靠近。”
樂文瑤頭輕點,她不喜歡煽情,更不喜歡離別,用最快的速度將傷口包紮,並將衣服幫唐宋穿好,背在身後,看向安雅:“一會兒見。”
安雅點頭,擡眉看向遲遲未走的王荼,看的出他十分擔心安雅。
“老……”還未等王荼說話,安雅淡道:“幫我保護好他們。”
王荼抿着脣“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閉上眼,聽見所有腳步聲漸遠,安雅才睜開眼眸。
只是那雙黝黑沉靜雙眸,已經變作深藍,望着第七具棺材,淡道:“既然已經醒了,爲何還不起來?”
棺材裡發出一聲冷笑,舌尖輕添血漬,站起身,雪白足尖輕點在棺材邊沿,宛如一隻優雅白鶴一般,踏空而去,輕盈的在空中劃過,同時擡腳,對着安雅迎面一踢。
安雅冷着表情,並沒閃躲。擡手抓住女子的腳踝,用力一轉,女子的身體在空中翻轉三圈,輕盈落地。
轉過身看着那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又是一聲輕笑:“好笑,當真是好笑。我本想飽足一頓,沒想到雅大人會在這裡。”
安雅面色不太好,聲音卻很淡:“在蟲嬰被打落前,你就醒了,又何來的想飽足?你遲遲不出現,無非是想單獨與我碰面。告訴我,這裡是何人所建?還有……當年你們都去了哪裡?戈舒。”
戈舒兀自輕笑一聲:“大人不愧是大人,剛剛那動靜跟放鞭炮一般,吵的我無法安睡。只是……更沒想到大人時隔這麼久,才擔心雅府的下人都去了哪裡?那大人當初又爲何不告而別?還是我們在這羣下人在大人眼裡,本就是無用的棋子,包括文萊……”
安雅淡淡地截住了她的話,道:“我當初離開,只是不想你們受到牽連,也交代文萊放你們離開。”
戈舒瞥向第一個棺材裡的女子,脣角扯過一絲僵硬:“就是因文萊擔憂大人安危,才決定去找尋大人。沒想到丞相早派人埋伏在外……將雅府等人一一擒獲。是人都知文萊是大人最貼身的侍女,大人可知,文萊爲此受了多少苦?”
安雅垂眸,長睫毛上都是婉約流轉的柔光,而時間,彷彿跟隨她的言語倒流回去。
整整倒流了兩千兩百三十六年。
安雅忽然緊緊咬了嘴脣,那雙冰藍的眸子裡滿是是不甘與怒火,恨道:“當年我奉命追殺聶蓋,我深知聶蓋爲人,他不會輕易背叛。後來得知丞相的野心,我便第一時間通知了文萊。之後我又回去找尋你們的蹤跡,鳳辛說你們都離開了,我才安心的徹底離開。”
戈舒聽到這,突然“哧”地一聲,笑了。
“說這些又有何用?那人果不欺我,他說大人終有一日會來這裡,不枉我睡了這麼多年等大人,文萊的賬我會幫她一併算。”戈舒言落雙眸瞬間變成紅色,從腰間解下軟劍,仰頭看向那口巨鼎。
擡起手,啪啪兩聲,迴盪在四周。
先是一片安靜,隨後卻聽見“嘶嘶嘶嘶”的聲音從鼎裡發出來。
密密麻麻黑色的東西順着八條鐵鏈爬下來,都是屍蟲和蟲嬰。
安雅冷着表情手持木劍,將一道符紙夾在指間,對着另外七具棺材,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做解釋。但戈舒,念你我主僕一場,回答我三個問題可好?這裡的,也是我雅府的人嗎?是誰建的這個墓?又是誰……摘了他們的心?”
戈舒沒有立刻接話,靜默了一會,才哼笑:“大人還有工夫問問題嗎?如今的大人揹負阮姑娘的一魂一魄,我真的很想看看,大人的能力還是否還與當年一般。”
安雅心裡一顫,擡眼看向表情輕蔑的女子,驚道:“戈舒!”
“大人在好奇我如何曉得這些嗎?”冷眉一挑,岔開話題道:“還是大人想知道文萊是被何人拿了心?在我看來,不就是大人嘛!文萊對大人推心置腹,在她眼裡大人早已不是大人,而是至親之人。可大人是如何對文萊的?”
話音剛落,那些屍蟲和蟲嬰從四面八方朝安雅聚攏過來。
“我待文萊如親人,她如此,我也不甘,爲何你不告訴我……是何人所爲?”安雅靜立在原地,擡眉望向戈舒。
在戈舒眼裡,眼前的女子是她心中崇拜之人,在那時如果不是皇親國戚,幾乎沒有女子可以有自己的府邸,而她不僅是丞相最看重的人,還是咸陽城內無人不曉的雅大人。在雅府,戈舒雖然只是個下人,但偶爾能在府邸裡見上安雅一面,不管是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對於戈舒而言都是無法言喻的。
這樣的憧憬,都因她對丞相的背叛,打破了戈舒所有的美好。
“大人也會不甘?”戈舒嘴角微勾,但目光卻含着恨意,手持軟劍,指向安雅,“先問過這些蟲子吧!”
安雅見那些屍蟲和蟲嬰爬向自己,手起劍落,靠近安雅的無一倖免都被斬成了兩半。
一把木劍對於那些屍蟲和蟲嬰而言,可比那子彈還要鋒利幾倍。
只是屍蟲數量太多,特別是蟲嬰這張臉,在安雅看來就跟嬰孩一般,朝着自己爬過來,嘴角還掛着笑,眼底卻留着血淚。
閉上眼眸,用木劍在原地畫了一個圈,手持符紙,拋向空中,雙指在空中畫符隨後雙手合十。
“破!”
符咒在空中散落無數星火,將四周點亮。火苗遇屍蟲和蟲嬰,就好像火焰遇見油一般,四周瞬間變成了火海,氣味難聞至極。
感覺一個身影撲了過來,安雅還沒睜眼便用木劍刺了過去,當聽見“噗”的一聲,有什麼被木劍刺穿了。
睜開眼眸的一瞬,安雅僵在了原地。
映在眼前的那張臉,是文萊。
感覺胸口一疼,低下頭,安雅看見一把劍刺穿了文萊,也刺進了安雅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