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雨調整情緒將這件事壓了下去,她知道這些事,不能讓桑邪聽見,與此同時夜七拎着一保溫箱新鮮血包,走了進來。
藥池內的桑邪,迷迷糊糊的呢喃着:“雅,文瑤呢?”
“她沒事,還不是因爲擔心你,情緒過於激動昏迷了。而她魂體的咒印符已經找到了,如果不要她再擔心,就儘快好起來。”安雅輕柔地一笑,說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因爲她知道桑邪最擔心的是樂文瑤。
站在一旁的姜尤和靈雨都沉默了。
“如此,甚好。”桑邪抿了抿蒼白的脣,輕聲道。
安雅站起身來,接過夜七手裡的保溫箱,臉上早已恢復到以往的寧靜,“送你老闆回去休息,這裡有我。”
夜七見保溫箱握在安雅手中,看向沉眉不語的老闆並沒有反對,立刻前去攙扶。
靈雨盯着藥池內的身影,還有安雅的提示,自然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讓桑邪的身體好起來,來到姜尤面前時靈雨稍稍停下了腳步,“尤兒,謝謝你保護了阿邪。”
姜尤偏頭看着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身影,眨了下眼睛。
桑邪耳後的灼傷,時不時就如針扎一般直入心臟,昏迷時還好,現在醒了,忍不住疼的她,眉心緊鎖。
“凝神靜氣。”安雅從保溫箱裡拿出血包,打開直接抵在桑邪脣邊,“這血很新鮮,外加這些金龜草,維持十二個時辰應該不是問題……”
“雅,我會死嗎?”桑邪擡起頭來,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這東西,會讓我死嗎?”
“怎麼,你怕了?”安雅淺笑一聲,正色道:“你就算想死,我也不會讓你這麼輕易的就死了。但你要有心理準備,壓制你體內的怨氣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我會用黑狗血逼它們出來,過程極爲痛苦,普通人都難承受,更何況是你。現在你什麼都不要想,先吃飽了壓制疼痛,爲了文瑤你也要忍過來,可曉得了?”
桑邪脣角勾出如妖孽一般的笑意,“最討厭你這副樣子了,到底我與你誰是姐姐,嗯?”說着同時,她已經飲完一包血,舌尖劃過冒出的尖牙,不用照鏡子也知道現下自己的眼睛已是暗紅色,“想必這周圍的人,都被靈雨遣走了吧?”
“怕死乃人之常情,誰曉得你會不會忍不住疼痛,發狂而濫殺無辜?”安雅知道桑邪在故意繞開話題,分散身體內的神經痛,安雅說着同時又拆了一包血遞了過去。
“我殺的人,哪裡有幽冥大人多?”桑邪回看站在遠處的姜尤,“你說是不是?”
姜尤雙手架在胸前,她真的拿這個女人沒轍,“你就不怕,等大人去幫你找金龜草時,我會趁機殺了你嗎?”
“我纔不怕。”桑邪說的輕巧,“你雖然很想殺了我,但你不會趁人之危,這不是你幽冥大人的風格。”
姜尤哼笑一聲:“風格是可以根據環境而改變的。”
“噢?”雖然是說笑,桑邪還是會因爲偶爾的刺痛,皺下眉頭。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着時,安雅目光偏移,轉身掐指去算,手掌緊握,打斷了她們的對話,面向姜尤道:“……你該回去了,這裡有我就夠。”
姜尤沒聽懂的“嗯?”了一聲。
“快回去!”安雅沉聲道:“玄洛……那邊出事了。”
姜尤放下手臂,目光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想起玄洛所說的那些話和預測,眉心還沒皺起,她已經消失在原地。
“雅?”桑邪身體後仰,眸中隱露疑惑,“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
“此話怎講?”
“我的火劫,文瑤的咒印,還有葉家的怨魂扣,靈雨、朝雨和玄洛……可能還有一些我不曉得的事,爲何你不早些將這些說出來?”
安雅卻不以爲然的應道:“我並非有意隱瞞,此乃命也,我說了又如何?躲過一劫並非是解劫,若下一劫我算不出,該如何?”
“這麼說,也確實有你的道理。”
安雅微微輕嘆,垂目搖頭,她怎會聽不出桑邪話裡的意思,口中慢聲說道:“我曉得你怨我隱瞞了文瑤的詛咒,但你飲過我與文瑤的血,應該多少清楚一些……”
“我的能力不會在你們身上用,所以清楚的並不多。但我曉得你處事風格,之所以會在那墓裡告訴我,是因爲我的……不是死劫?”
聽見桑邪這番話,安雅沒有否認的點了點頭,眸中更是一片黯然。以桑邪的聰明,她自然會聯想到很多事。
“那文瑤呢?”說到這裡,桑邪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是死劫麼?”
安雅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我不敢肯定,這一劫是死,還是重生。”
桑邪想了想這話的意思,並沒有多問,挑眉道:“那,你與公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
枯城內。
玄洛隻身站在最高層的邊沿,望着每一層那些偶爾進出的身影,她在等機會。雖然身體有所不適,卻也一閃而進屬於蘇銘淵的地下室,輕鬆的避過了所有人的耳目。
她邁着步子,穿過滿是腐爛味道的監獄,擡起手打開了那扇隱蔽的石門。
一股冷風從裡面襲來,玄洛沒想到那塊兒寶玉,竟被蘇銘淵收藏在這裡。
瘦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石門從上滑落到底。
視夜如晝的玄洛,看清了這裡的構造,原來蘇銘淵所謂的閉關,就是用陰玉聚集自身的魂體,再用渡魂與鑄魂的方式,將魂體轉移到新的身體裡,霸佔他人的軀殼。
想着姜尤的改變,或許讓妹妹復活的方法就是這些。
猶豫間,玄洛的目光被樹幹中淡藍色的結晶體所吸引,裡面好像封着什麼東西,緩緩的向那邊移動,遙遙看去,玄洛可以確定是個人,同時也加快了的步伐。
當她走到正面時,看着裡面的身影,玄洛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大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本想擡手去觸碰那身影,卻又將手收回,卻未及時察覺,在她身後,早已站着一個黑影。
身體被一股無法擺脫的力量控制住,並且狠狠的把她甩到了牆壁上,這一撞可不輕,玄洛嘴角滑落一行嫣紅。還沒等看清楚襲擊她的人是誰,身體再次被那股力量抓起來,失重的身體,下一秒又被甩出去很遠。
“唔……”
玄洛感覺到內腑已經被這衝擊力震傷了,每喘一下都痛的厲害。外加體內未清的殘心蠱,根本無法操縱鏡水月。可一想着淡藍色結晶體內的身影,玄洛更加確認了她的猜測。
在蘇銘淵的背後,果然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的強大,或許高於他們所有人也說不定。
玄洛擡手捂住胸口,悶咳了幾聲,嘴角再次溢出血來,掃過那個入口,她必須要想辦法離開,告訴安雅才行。
可是一想着姜尤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想着方敏還在那裡等着自己。玄洛脣角微勾,看來很多事,註定要有虧欠了。
她忍着疼痛,溫柔的黑色眼眸變成清冷的淡藍色,擡起手將周圍的一切,都變成她的掌控之中。
下一秒,玄洛的身影一閃而過,她只想快速的離開這裡。
沒想到的是,在她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隻黑色的手,不僅跟上了她的速度,還將她活生生的從鏡水月中拉了出來。同樣的事,玄洛不是沒有遇見過,原來這世間,還有比安雅更厲害的存在。
驚訝之餘,玄洛聽見了一聲冰冷的嘲笑。
“想跑?”
如此空靈的聲音,會是誰?
無奈心口的疼痛,讓玄洛意識到了一件事,殘心蠱已經植入她的心脈,並且順着每一次心跳,快速流傳到全身。
很快……她就會死了。
死?
當這個字填滿玄洛腦海時,有一種不甘從心口涌上。曾經無數次,想死都沒死成的人,當真的面臨死亡的這一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有很多事,還沒來得及去交代。
一張臉不聽使喚的掠過腦海,都說人死前會看見對你最重要的人,原來並不是安雅。是那英氣的身姿,那清麗的臉龐,還有那股冷傲倔強又充滿正義的雙眼。
好想再看見她,將她摟進懷中,告訴她:“我回來了。”
原來這麼簡單的事,都已經做不到了。
她真的會傻乎乎的一直等着自己嗎?去等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自己麼……
真是傻……
玄洛自認一生從不輕易許諾,是因爲她清楚,諾言的沉重。一想到自己會對她失信,一滴淚滑落耳旁。
身體還在空中漂浮,她平靜而又深沉的目光,掃過黑壓壓的洞壁,直到身體狠狠的落在地上,撞到牆壁。
原來這世間總有一些看似簡單的事,而你卻永遠無法做到。身體已經失去了多半的知覺,本以爲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會讓她死個乾脆,沒想到那身影揪起自己的衣領,一路拖着回到了那結晶體前。
“你以爲,她是安雅?”那聲音出現在玄洛身後,才察覺出那身影根本沒有呼吸。
“不是嗎?”玄洛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無法說出太多的話。
“是,也不是。”那空靈的聲音往後移了移,“她是安雅的前世,崑崙山的仙子,雅夙。”
玄洛擡起頭來,看着結晶裡的身影,脣角微勾:“難怪大人與凡人不同,當真有仙骨之風。”
“什麼仙骨。”那聲音顯然有些不屑,“成仙又如何,還不是傻傻的護着玉池臺,被我親手殺死。”
玄洛想側目去看清楚這個身影,緊接而來的錐心之痛,讓她“嗯”了一聲,再次嘔出血來。
“難道你就沒有疑惑,爲什麼我會破除你釋放的幻境?那是因爲……”那聲音又臨近了幾分,“你們所有的技能,都出自於我。”
玄洛忍着痛轉過身,當她看清了站在身後,那一團黑霧時,驚訝道:“……你……到底是誰?”
“知道了又有何用,反正都要死了。”那團黑霧飄到玄洛跟前,“由我送你,也算是你的榮幸。”
玄洛撐起身子,認命的靠在結晶內雅夙的腳邊,並沒有對方預期中的害怕。
“若能死在大人身邊,哪怕是她前世,也是玄洛人榮幸。”言落後,玄洛下巴微揚,閉起了眼眸。
……
枯城內,戈舒剛準備出房門給唐宋準備膳食,突然身體有所不適,緊接着內裡一陣陣翻涌,撐着地板,嘔出了一隻綠色的蟲子。
當她盯着那綠色蟲子變成了墨汁,又飛出好多黑色蝴蝶時,怒道:“你這女人什麼時候在我身上下的蠱!”沒等說完,又噁心的不行。
姜尤顧不得那麼多,黑色的蝴蝶直接朝着那密室飛過去,打開那扇門時,愣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