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越來越明亮,郊外的晨光籠罩一層霧氣,空氣極爲清新。方敏的身體,目前需要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天色剛亮一些,她便被玄洛抱着來到了外面。
“他……”方敏手臂勾着玄洛,出門前看了那個男人昏迷的身影,眉心微皺。
“放心,他沒死。”玄洛淡道:“不過,有些事確實要面對了。”
方敏看着她,本想說些什麼,一縷寒冷襲來,直接縮進了玄洛的懷裡,只是一個出神,方敏發現她被玄洛輕鬆的抱到一處,這裡最高的地方。
玄洛見懷裡的方敏一臉驚訝,將她放下,並擡手幫她理了理衣服,笑問:“冷不冷?”
方敏盯着幾米高的距離,眨了眨眼睛,玄洛是怎麼抱着她上來的?
“方敏。”玄洛沒有理會方敏的表情,而是盯着遠處的日出方向,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這個世界。”
想着玄洛的話,方敏微笑接過話,“我還以爲女生都喜歡在海邊看日出,不過相比日出,我更喜歡看夜晚的海。”
玄洛望着天際,淡然一笑:“你看過夜晚的海,那你可看過夜晚的沙漠?”
“夜晚的沙漠?”方敏搖搖頭:“那裡不是很冷?”
“溫度對於我,哪裡都一樣。”玄洛瞥了眼方敏,脣角微勾:“我曾經在沙漠裡的一處地方,睡了很久很久……”
方敏:“……”
“這個世間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在不停的轉變,日出日落,大地也在轉變。但在我眼裡唯一不變的,除了人的執念與心,就是汪洋大海和無盡的沙漠了。”
玄洛的語氣淡雅平靜,慢慢的說着讓方敏驚訝的內容。
“偶然間,我厭倦了世俗的一切,不小心來到了沙漠中。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夜晚的沙漠,那些繁亂的心思隨着風沙變淡了,我真的很喜歡。不僅很美,更不會有人來打擾,所以……我便將安眠之所定在了那裡。”玄洛雙手拄着圍欄,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沉下了眉,笑道:“當然,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每個國家和城市的名字總是換了又換,我擔心醒來後還未緩衝適應,就被人當成了妖怪……而沙漠之中,不管我睡多久,錯過了多少,景色還是一如往昔。”
方敏:“……”
玄洛轉頭直視方敏,道:“這樣的答案,算是回答了你的問題嗎?”
“……玄洛?”
方敏沒想過這個答案,會是這樣。
這真的是答案嗎?
還是哪個神話故事裡的情節,被她隨意的安上了。
可如果不是故事,那要怎麼解釋,她的一切一切在方敏眼裡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一個月前,方敏接到了一個案子,在城東廢墟場內發現了三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經法醫鑑定,死者死亡時間不到一年,但奇怪的是屍體上的血幾乎被人放幹,被斷定殺人手法極爲兇殘。法醫通過皮下脂肪dna確認了死者的身份,而這三名死者方敏有印象,第一次看見玄洛時遇見的那三個人。
這件事一個星期後,陸離找到警察局要她幫忙找一個人的下落,是她的一個手下,幾個月前失蹤了。
本來這並不屬於方敏的管轄範圍,但是陸離卻說,她覺得手下已經死了,而死亡的方法與一個星期前的案子差不多。
因爲陸離的身份,外加說這句話的時候恰巧被局長聽見,便要求方敏全力調查這件事。
經過半個月的調查,方敏在另外一處廢墟找到了死者,死者身體並未殘缺,只是他身上的血也被人放幹……
當陸離得知這件事之後,便告訴方敏,她知道兇手是誰。
而那個答案,方敏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你家裡住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殺人兇手!”
——“你胡說什麼?”
——“現在證據都擺在你眼前,你是警察,難道你想袒護她?”
——“目前只能證實兩個案子可能同屬一人所爲,並不代表這樣就足以證明兇手誰。另外,郭夫人,辦案是由警方負責,不要擾亂警方辦案方向。”
——“方敏,我說過,我是親眼所見,是她殺了我的手下。現在……是因爲你喜歡她,所以就算你已經懷疑了這個人,也不肯承認是嗎?”
再之後的話,方敏沒有迴應便轉身離開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細細調查這個案子。
並且找到了死者失蹤的時間,就是陸離結婚的前一夜。
太多巧合的跡象,一一指向了同一個人,方敏不敢相信,更不相信玄洛會殺人。
冷風吹過,緩過神的方敏發現玄洛站在原地,一直望着自己,心裡猛的一顛,她發現自己有些不敢直視眼前的女人。
僵持的過程,被清脆的開門聲打斷。
玄洛看着那個落荒而逃的身影,手一擡,那男人就狠狠的摔在地上,任由他怎麼掙扎,都起不來。
沒等方敏反應,身體已經被玄洛帶到了那男人身邊,玄洛知道有些事確實很難面對,何況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她呢。
“叫人來送他去警局,我送你去醫院。”
方敏看向玄洛,一言不發,是因爲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她還沒從剛纔的話題走出來。
放棄掙扎的男人,冷聲一笑:“愚蠢的女人,就算你們送我回去,我也會很快的出來。”
“是這樣嗎”玄洛表情淡然的問方敏,又道:“就算他暗算你,也不夠證據,這樣?”
方敏回想了一下整個的犯案過程,點了下頭,“氯(化(鉀起效很快,但是屍檢卻查不出來,所以他纔會特別自信的讓我凍死在這裡。”說着,她瞥了眼那男人,“至於,就算我送他去警局,他多半也會一口咬定,我因爲受不了妹妹的死報復他。站在法律的角度,疑點利益都歸於被告,加上他在牢裡表現一直良好,又身患癌症,法官多半會同情……”說道這裡,方敏目光一亮,好像覺得哪裡不對勁,俯身與他平視,“張志,你故意將我引到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並非真的要殺我?”
站在身後的玄洛盯着方敏脣角微勾,她果然很聰明,冷靜下來便會將問題一一分清楚。
“那麼,他昨夜說的那些話,也不可以成爲證據嗎?在殺你妹妹之前,他也殺了不少人。”玄洛提醒道。
張志冷眼掃過玄洛,一聲不吭的躺在雪地裡。
方敏自然記得張志夜裡對她說的那些話,但過了那麼久,貿然申請調查陳年舊案,還與她自身有關,恐怕上面不僅不會批准,還會提醒她不要太情緒化。
情緒化?
方敏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某個重點,轉過身直直的望向玄洛,與其對視。
玄洛淡然的站在原地,單手插在風衣口袋裡,表情上沒有太多的變化。
躺在地上的張志卻有些看不懂,眼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方敏再次轉過來時的目光,張志整個人愣住,他感受到了一絲殺氣。
方敏揪着張志羽絨服的領子,拖起來狠狠的甩在牆上,冷聲道:“既然如此,我只有用你決定殺我的方法,反殺回你。”
張志:“……”
方敏先從口袋裡拿出皮手套,來到張志跟前,從他衣服口袋裡找到了氯(化(鉀的迷你噴壺,解下他身上圍巾,將所有氯(化(鉀噴在了上面,擡眉看着張志一臉驚恐的樣子。
“這裡,離我家那麼遠,你做的事又那麼幹淨,不會有人懷疑是我所爲。”方敏脣角微勾。
在張志眼裡,眼前的女人沒了報紙上的英氣,反而多了一份莫名的痞。
都說警察是半個流氓,這句話還真是不假!
“不會!”張志目光驚恐,但是他在賭,用那個女人對方敏的瞭解在賭,方敏是絕對不會假公濟私,或許……這也是判案的一種方式?想到這裡,男人呵呵一笑:“你不會殺我,你是警察,怎麼會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
方敏眉心微斂,如果不是心存正義,她真的很想殺了他替妹妹,還有那些枉死的人報仇,可是這樣做……和眼前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就在她猶豫之間,玄洛淡然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確實如他所說,你不可以殺他。”
張志聽見玄洛的話,表情恢復。
方敏目光詫異的看向玄洛,她以爲身後的女人明白她的意思,卻見玄洛脣角勾起好看的笑意。
“你不能殺,但是我可以。”
張志:“……”
方敏:“……你?”
“你殺了人,不一定可以好好的生活,而我卻不同。”玄洛拿過方敏手上噴滿氯(化(鉀的圍巾,看着方敏,眼眸微眯:“你可要抓我?”
方敏:“……”
張志已經分不清楚眼前的是哪一齣戲了。
玄洛的目光跳開方敏,盯着張志惶恐的眼神,淡道:“你知道我的,對嗎?”
一頭霧水的方敏,聽不懂的看向玄洛,張志怎麼會認識她?但回看張志時,卻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他不僅知道玄洛,而且還很怕。
“既然知道我,就應該清楚,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玄洛本就沒有起伏的語氣,伴隨着周遭的冷空氣,越來越冰,越來越冷,好像這圍巾還沒堵住張志的鼻子上,他已經要被這強大的氣場,震懾的死了好幾回。
就在玄洛一個擡眼的瞬間,張志突然跪在了地上:“我錯了,別殺我,我錯了……我不應該爲了早出來幾天,答應那個女人把你引出來。”
“答應誰?”
張志目光在兩個女人身上來回晃動,特別是面對玄洛,他還是第一次真怕一個人。
便將陸離的所有安排,全部告訴了方敏。
方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陸離的安排,包括張志的癌症證明。
就在方敏原地發愣時,玄洛則蹲下來,看向張志:“你只說了一部分實話,還有一部分的實話,爲何不都說了?”
張志因爲玄洛的話,嚇的身體跟着一抖。
“他……還有什麼沒說?”方敏頭疼的厲害,她相信陸離心思自我,也相信陸離會爲了自己的感情不折手段,但是方敏怎麼都想象不到,陸離會爲了陷害玄洛,做出這麼多事。
“你只是利用郭二夫人的關係,提早放你出來。”玄洛手裡擺弄着那條隨時可以要他命的圍巾,淡道:“或許那個時候,你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世界,會有我這樣的存在,你的目的至始至終都是要殺了方敏報仇,對嗎?”
張志驚恐的看向玄洛,總感覺眼前的女人,有一雙深不見底的透視眼。
“你算是一個職業殺手,自然對待每一次的犯案,都想了無數條對自己有力的脫身方式和藉口,所以一直都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有證據,因爲你清晰的記得你是怎麼實施殺人計劃。”玄洛眼睛眯起一條讓人難以察覺的冷淡笑意,“你很好奇,爲什麼我會這麼懂你的心思,那是因爲……我見過比你更專業的殺手,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留下過任何痕跡。”
張志順着玄洛的話,潛意識認爲她在說自己,嚇的的他幾乎忘記了呼吸。
“我不懂,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方敏雙手捂着腦袋,呼吸不暢道:“我信張志殺我的理由,但是我想不通陸離到底要做什麼?”
“目的嗎?就是讓你知道我是誰。”
雖然玄洛語調輕鬆,卻讓方敏不禁一震,眼前一黑直接跌在了玄洛的懷裡。
玄洛攬住方敏在懷裡,察覺到遠處拎着外賣回來的身影,抵在方敏耳邊輕聲道:“莫怕,我會回來。”
昏迷的方敏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只是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真是個,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