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邪!”
樂文瑤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看着桑邪被那把木劍刺穿,她心口很痛。
桑邪也沒想到,安雅的木劍竟然可以刺穿她的身體,這種鑽心的痛她已經許久沒有體會過了。
“唔……”桑邪吃疼,手緊緊的攥住軟鞭,額前滲出一層薄汗。
安雅面無表情的拔出木劍,看着木劍上的鮮紅,冷笑:“大人能力果然非同一般,沒想到刀槍不入的桑大人,竟也抵不過這把木劍。”
桑邪擡手捂住傷口,大口喘着氣,因爲身體不會受傷,相反一旦受傷,疼痛是別人的十倍不止,幽藍的雙眸,因蔓延的疼痛變成暗紅色。
氣急敗壞的樂文瑤恨不得拿手裡的刀砍醒安雅,剛邁一步就被唐宋一把攬住,在她看來,安雅雖然被控制,但還有一絲理智,而此時的桑邪更加危險。
角落裡的動作,吸引了安雅幽冷的目光,看着那邊的唐宋,細細打量,呢喃道:“大人一直苦苦掙扎,想必是因爲她在這裡,若她死了……大人會不會就不會掙扎了呢?”
“你……休想……”
安雅本體的聲音越來越弱,彷彿下一刻那如發的黑絲便會直入她的心臟,然後徹底失去控制。那一瞬,她知道自己手裡的木劍,對準的是桑邪的心臟,用盡力氣阻止也只能將劍鋒往上,避開要害。
如今,她好像再也沒了力氣,可是一想到唐宋……就算死,她也不會讓人傷害她一分一毫。
“休想?”玲瓏感覺到右手的僵硬,是安雅本身與她的對抗,右手背上擰出幾條青絲,壓着紅眸朝唐宋一步步逼近。
安雅用力控制自己的身體,白色的襯衫基本被鮮血染紅,眼神熾熱的看着唐宋,喘息粗重道:“你……快走。快走……我不要……不要你有事……”
“安雅……”唐宋站在原地,輕喚着她,她怎麼能走。
走?
唐宋真的不知道,她離開安雅,以後她可以走到哪裡。
或許在其他人眼裡,安雅右邊的紅色眼眸,是那麼猙獰恐怖,但唐宋卻看見那隻深藍的眼底,一滴淚落下,心裡猛的揪痛。
安雅低聲呢喃:“我不要你有事,你快走……我求你……快走……我要你好好活着。”
唐宋臉上的表情已經複雜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到底誰,好像她認識安雅太久……太久……就是因爲太久了,所以她清楚,安雅從來都沒有求過人。
就這麼一個分心,安雅已經臨近。
“你走啊!”
安雅一滴淚滑落,舉劍揮下,錚地一聲,那木劍被兩把刀撐住。
“法醫姐姐你發什麼呆。”樂文瑤沒想到安雅的力氣會這麼大,用盡所有力氣,纔將那把木劍彈開。
唐宋回過神,目光空洞地看向眼前的女人,身體卻被吳文浩硬拉到一旁。
樂文瑤手中的長刀,鋒利無比,而安雅手上的是木劍,就算劍氣再強大,木劍還是從中間斷開兩截,身體卻因安雅的劍氣,壓得往下一沉,踉蹌後退幾步,吳文浩見樂文瑤重心不穩,想伸手去扶她,卻被連帶着一同摔在地上。
這力道,是那麼讓人折服。
安雅看向唐宋,輕輕一笑:“怕了嗎?”
她暗紅色的右眼,如同嗜血猛獸,將左眼的幽藍襯托的更加神秘,淡漠。唐宋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面上的笑意,黑髮白衫,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在唐宋眼裡,她始終是她的安雅。
唐宋臉上掛着幾乎相同的笑意:“你果然沒句實話,還要我信你。”
安雅:“……”
唐宋眼裡落下一滴淚來,薄脣翕動,身體前傾,一把抱住了她。
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安雅的懷裡。
“雅,醒一醒,我們回家……”
……
“法醫姐姐!”
“唐宋!”
哧的一聲。
一聲痛苦的慘叫,迴盪在主殿內,拉回了所有人的視線。
才發現安雅將那把殘缺的木劍刺穿自己的身體,鮮血如同瀑布般,順着貫穿身體的傷口直流。
安雅左手撐在地面,沁在血液裡。
玲瓏怎麼都沒想到安雅會這麼做,挑眉看着遠處被安雅打暈的唐宋,哼笑:“大人你以爲這麼做,就可以傷了我嗎?我若附身於她,我看大人可忍心傷我?”
“想走?”安雅的右手臂用力攥住那要離開身體的黑色東西,左手在地上畫符,喝道:“桑邪!”
樂文瑤看向安雅身後的身影,隨後雙眼微眯,摘下了夜視鏡。被劍氣熄滅的長明燈再次被桑邪點亮,在玲瓏恍惚間,驚愕的神情盯着地面。
“是血印!”玲瓏驚恐道,想用力逃脫,卻被桑邪的軟鞭緊緊捆住。她見狀不妙,隨即哀聲求饒:“不要……大人不要,我好不容易……”
那些哀求的話,安雅根本沒有聽,閉上眼眸左手撐地,嘴裡嘀咕了幾聲,擡眸。
“散!”
這一刻,樂文瑤該慶幸唐宋是昏迷的,她認識安雅那麼多年,從沒看見這樣的她。或許長這麼大,樂文瑤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害怕,安雅冰冷的雙眸,全部變成暗紅色,看上去是那麼空洞,沒有任何感情的盯着地面。而地面的血,逆流疊起了一張血符,隨後散開來將安雅圍繞,最終全部凝結在右手臂上。
相比眼前的身姿,玲瓏悽慘的叫聲根本不足爲懼,血印化盡後,灑落在地,右手臂上蠕動的黑絲,也一點點的脫落,安雅身體的右半部完全可以用血肉模糊來形容。
“唔……”
安雅擡起左手將木劍從身體裡拔出,丟在一旁,然後大口喘着氣,擡眉見那團黑絲先形成一個團,隨後慢慢散開,讓人看清了黑絲下的真面目。
是一個三歲左右嬰孩大小的軀體,雙眼被封死,額頭前印着羊頭形狀的烙印,小巧的四隻手舞足蹈的揮舞,“這裡是哪裡?讓我走,讓我走……”
桑邪捂着傷口,瞳色恢復正常,站在一旁盯着玲瓏的軀體,皺眉:“真的……是鑄魂術!”
怎麼可能!
莫非那連陰牆真的這麼厲害?
“孩子,在哪裡?”安雅沉着眉,問道。
玲瓏身體停下了動作,天真的孩子臉上勾起一絲讓人噁心的邪笑:“在大人的宿主發現這裡時,這羣孩子就已經不在這裡了。你們以爲殺了我,就可以擺脫宿命嗎?大人,纔剛剛開始……”
“桑邪。”安雅沒有理會這些,輕喚了一聲,看着一旁昏迷的唐宋,脣角微勾,隨後慢慢閉上了眼,“勞煩,帶我們回家。”言落後,安雅直接倒在了血泊中,自己與自己糾纏了那麼久,她已經精疲力盡了,現在她只想睡一會兒。
桑邪忍着鎖骨的痛,將她橫抱在懷裡看着樂文瑤,掃過她身後的吳文浩,問:“你們可還能走?”
吳文浩呲牙咧嘴的直起身。
樂文瑤點點頭,看着那個小孩子,“她?”不知怎麼,只是看着心裡就很不忍。
換作以往桑邪恐怕早就將其碎屍萬段,不過,桑邪這次並沒有這麼做。
“血印將她魂體徹底打散了,根本無需髒了我的手。”桑邪掃了一眼吳文浩,看向樂文瑤:“你扶着唐宋,我們先出去,雅的身體拖不了太久。”
吳文浩聞聲後擡眉看向桑邪,卻聽見桑邪淡道:“你拿文瑤的揹包和雙刀。”言落後,先一步離開。
樂文瑤點頭將唐宋抱在懷裡,看着這張臉,輕嘆一聲。那一刻唐宋的笑意,她不僅看見了,而且看的真真切切。
她承認,她從來沒看見過這麼傻的人,回憶安雅掙扎的神情,樂文瑤覺得她們就是兩個十足的傻瓜。
還有桑邪……
樂文瑤將唐宋背在身上,跟着桑邪的身影離開。
主殿後面有一條後修的通道,沒走多久,就看見一道石門。
本以爲桑邪會將安雅放下來,再想辦法開門,沒想到桑邪擡腳一踹,那厚重的石門就跟紙糊的一般,左半扇直接平躺倒地,簡單粗暴。
樂文瑤:“……”
吳文浩:“……”
穿過石門時,樂文瑤還特地掃了眼那厚度,撇撇嘴,不知道她在發什麼脾氣。
他們又走了好一會兒,看見不遠處有個石階,心裡多少有了希望。幾人順着石階一路盤旋而上,跟着桑邪的腳步停在了兩處通道前。
“這……”吳文浩身體疼的快撐不住了,看見兩條路就怕選錯。
桑邪懷抱着安雅,轉身看向樂文瑤,問:“可有指南針?”
眼前的桑邪異常的淡漠,與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這樣的她反而讓樂文瑤有些不安,頭微點,將背上的唐宋擡了擡,騰出手拿出手機點開指南針遞給桑邪看。
桑邪目光微距,根據指南針指的位置,分辨出方位,淡道:“正常說生門應該是東面,如果這裡跟李斯有關,他的心思定會與常人不同,我們走西面。”言落,毫不猶豫朝着西面的出口走進去。
樂文瑤將手機收好,沒有言語跟在身後,站在原地的吳文浩卻有些擔心,萬一這不是李斯的墓,這一進不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他哪裡有的選擇,只能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這條路很窄,桑邪只能側着身子行走,跟在身後的樂文瑤目光時不時會掃到桑邪,從一些細微處她看得出桑邪很關心安雅,在主殿裡就發現了。
安雅被玲瓏控制時,着急的不僅是唐宋,她完全聽見了桑邪握在手裡的軟鞭,發出被擠壓的聲音。
她和神婆到底是什麼關係?
樂文瑤想不通,這一趟有太多問題是她想不明白的。
走了大概十分鐘,又是一道門,看見這個門桑邪突然鬆了口氣,是一道電子門。
剛要擡腳,卻被樂文瑤喚住:“這門有安全鎖,我來開吧。”
桑邪點頭,後退兩步,讓出身位,樂文瑤拿出手機抵在鎖釦處,沒一會兒,那紅色燈變成了綠色,門開了。
開門的一瞬,新鮮的空氣突然撲面而來,夕陽的餘暉都顯得格外刺眼,讓人不自覺的閉上眼睛,最後嘴角微勾。
深深的吸了一口久違的空氣,這是活着的味道。
幾人來到外面,吳文浩發現這裡是三大家族後山,是真正的禁區,旁邊有一個很大的空地,看標示樂文瑤認出是直升機停機坪。
吳文浩湊近,看了看眼樂文瑤手機上的訊號,又掃過四周,嘆道:“這裡是別墅後山,也是家族禁區,只有沈家的人才可以進入這裡,通知不了外面,從這裡走出去……”
“不必擔心,神婆家的車和我家的車都在外面,來這裡的路上自然從上看下更方便。”樂文瑤說着,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銀笛,含在嘴裡一吹,沒幾秒便聽見天空一聲長嘯,是司令。
司令的身影劃破長空,它的叫聲彷彿春日的清風,帶來了無限的希望。
桑邪迎着夕陽的暖光,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凌亂的白髮,隨風拂過臉頰。女子近乎完美的側顏,加上此時斂眉認真的神色,哪怕有些髒亂,也無法遮蓋她純粹的美,就這樣看着,桑邪蒼白的嘴角便微微勾起。
……
主殿內,突然傳來輕緩而有力的腳步聲。腳步臨近,看着地上還未乾的血跡,還有微弱呼吸的玲瓏,嘖嘖兩聲。
“是誰?”玲瓏無力的聲音響起。
沈懿並沒有迴應,而是俯身用手指劃過安雅的血液,隨後抵在嘴邊,沒一會兒,便發現右手上的傷痕一點點消失不見了,眉目微微眯起。
“這裡已經失去了它的意義,我也不必再繼續呆在三大家族裡。”
“是你,快……救我……”玲瓏低聲道。
“我爲什麼救你?你死了,我便進一位,何樂而不爲呢?看在與你也算相熟,我便送你一程罷。”
“你……”玲瓏一個字還沒說完,就沒了知覺。
沈懿拿出手帕將手擦乾淨,在右手腕上,印着猴子臉的印記,輕嘆一聲,“這安雅也不過如此,對付你竟用了主人都畏懼的血印,嘖嘖……”直起身,看着四周一片狼藉,手指啪啪兩聲,火苗從玲瓏屍體處一路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