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一聽金偉這樣說,馬上都圍上去開始問長問短。金偉就說開了:“我先看見一條小路,爺爺就站在路的盡頭對我招手,我走過去,爺爺拉着我的手走到一棟房子跟前,這就是他的家哩他說什麼都不缺,讓我告訴你們不用再浪費錢了。還要讓我聽爹孃的話,不許淘氣。後來爺爺又嘆氣說,就是他的鄰居一家兩口子,常半夜鬥嘴吵架,老是害得他睡不好覺”
顧家人聽了,面面相覷。顧何氏拭了拭眼淚,半晌纔開口說:“是了,我似乎聽得有人說過,你爹邊上的墳墓,正是埋的一家兩口子呢說是那家子坐着的牛車翻了,兩口子就這麼壓死了。”
顧守禮便求那道士:“爲了不讓我家老爺子長期受禍害,還請道爺想個法子纔好”
那道士拈着頜下三絡長鬚,不緊不慢地說:“這個容易,桃木可辟邪鎮妖,我就幫你們做個桃符,釘在那兩口子的墳上就成了不過這事兒可得瞞着外人”
顧家人千恩萬謝,又酬謝了道士,幫着顧長安燒了紙錢,這才散了。
秀菱很想拉着金偉問個仔細,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看見顧老爺子了?顧老爺子是不是真的說了那些話?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她又不敢問,總覺得很恐怖,很難開口。
那天夜裡李氏不放心,特意伴着金偉睡。後來秀菱才聽說,半夜的時候,金偉很響亮地哎了一聲,似乎有人在叫他,所以他迴應着。李氏立刻叫道:“金偉,醒醒”把他推醒了。問他剛纔怎麼啦?金偉迷迷糊糊地說:“爺爺剛纔叫我麼!”說着又閉上眼睛睡了。
雖然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但對於小孩子來說,自然是過去了就忘記了。所以金偉該怎麼玩,照舊還是怎麼玩。
這一日,秀菱跟着秀蓮在石埠上洗一家人的衣裳,金偉在游水,自由自在,享受至極的模樣。
秀菱學着秀蓮的樣,埋頭搓洗自己的衫子,木盆中有用皁角剪成指甲蓋大的小塊,放入水揉搓,就會出現白色的泡沫,和洗衣粉有點象。
秀蓮則用棒錘敲打着衣裳,發出有節奏的啪啪聲。
搓好的衫子,秀菱提着放入湖水中漂洗,忽然覺得眼前的水有些異樣:水慢慢翻涌着,無聲地飄起一個肚皮,接着是攤開的四肢,然後是頭顱 ̄哇,居然一動不動,死屍呀“呀”秀菱一聲驚叫,一屁股坐在石板上的一灘積水裡。
金偉再也忍不住了,動了一下,接着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秀菱這才明白,是金偉裝的。她猛地從秀蓮手裡搶過棒槌,就朝金偉擢去:“你這壞蛋,讓你裝,嚇死我了”
金偉猛地一收腹,從水裡翻身躍起,一邊笑一邊趴在石階邊說:“真生氣啊?逗你玩的哩”
秀蓮笑嗔道:“金偉從哪裡學得這樣壞啦?”
看着金偉嘻皮笑臉的樣子,秀菱也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偏用棒槌掄過去,金偉一縮,早潛進水裡遊走了,倒濺了秀菱自己一臉的水。
正鬧着,一個去鎮上賣菜的老頭,挑着籮筐從渡船下來,沿着湖岸走了沒幾步,不知怎麼把秤砣掉在了地上,然後滾進了湖裡。老頭在湖邊搖頭嘆息,心痛他的秤砣沒了。
秀菱恰巧望見,便立起身,手搭涼棚觀看着,正在想呢,要不要喚金偉過來幫他撈一下試試。那老頭一把年紀了,臉上皺紋堆得核桃似的,佝僂着背,看着很是可憐。
秀蓮順着秀菱的視線也轉過頭去,然後小聲說:“是永存老爹啊。”
秀菱正要開口,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秤砣竟然浮了起來。可是永存老爹並不去揀,反而搖着頭說:“你浮起來我也不揀”轉身就要走。
看得秀菱大爲奇怪,明明伸手就可以揀到秤砣,爲何偏不要呢?不過事情也透着古怪,秤砣照理說,應該不會浮在水面上纔對吧?
她好奇心重,便喊了聲:“永存老爹!”迎着他走上去,就想問個明白。
永存老爹眨巴着渾濁的眼睛,又扭頭看了看湖水,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我纔不上當哩那是溺水鬼在yin*人呀,只要你伸手去撈,他們就會趁機拉你下水的。不然你以爲秤砣爲什麼會好好的會從水底浮上來?”
聽得秀菱出了一身的冷汗,慌忙尋找金偉的身影,他還在水裡玩呢秀蓮跟在後頭也聽見了這話,連忙開腔說:“永存老爹,你幹嘛要這樣說呀?聽着怪嚇人的”
永存老爹咳嗽了一聲:“你們年紀小沒經歷過,我可是一把年紀了,什麼不知道?溺水鬼常用的,就是這一招。咳咳咳,這湖裡啊,哪年不淹死幾個人的?尤其現在是七月啊!”
這下連秀蓮也害怕起來,一邊說:“哦,還是永存老爹見多識廣。”一邊已經邁開步子往石階那兒走。走到了,用手圍在嘴邊喊:“金偉,金偉,快上岸了,別貪玩 ̄”
秀菱也突然想起來,農曆七月是鬼月,傳說這個月陰間地府裡面許許多多的鬼怪,都會出現在人間。她不禁有幾分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好在不一會兒金偉便從水裡探出了頭,笑嘻嘻地爬上臺階,絲毫沒有異樣。秀菱和秀蓮這才鬆了一口氣。
金偉光溜溜的身上還滴着水珠子,秀蓮便遞給他一塊粗布讓他擦乾,扭頭看見鐵牛朝這邊跑來,臉上的神情好象受了極大的驚嚇。
金偉喚住他開玩笑說:“你跑啥呢?有鬼在拖你的腳哇?”
鐵牛雖然立住了,臉上的驚恐卻沒有消去,他擼起褲腿給幾個人看:“你們瞧瞧,我剛纔從地裡回來,腳上有泥,就去水邊洗了洗。你們猜怎麼着?真有一個東西使勁拽着我的腿往下拉呀嚇死我了,我費了吃奶的勁才掙脫呢”
秀菱看鐵牛說話的神情,很是嚴肅認真,一點都不象是說笑騙人的樣子。再定睛一看他的腿,一個青紫色的印子赫然印在上頭,周圍還向外滲着血。看那樣子,象是被一雙強有力的手狠狠掐住留下的。
秀蓮低喊了一聲:“我的娘哎”然後左右看了看,慌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金偉剛纔還帶着笑的臉,一下子變爲了恐懼,眼睛睜得大大的。
秀菱本來是無神論者,不信什麼鬼呀神呀的,可是眼前這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還是讓她目瞪口呆。難道真的有溺水鬼拉替身?
秀蓮鎮定着自己,還是安慰鐵牛說:“你這段時間別去湖邊洗腳啥的了。現在趕緊回家吧,讓你哥給你包紮一下,好好休息。”
鐵牛看着秀蓮,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秀蓮的臉煞白,推了一下金偉說:“看見沒?這些日子不准你再下水去不然我告訴娘,讓她揍你”
金偉有些神不守舍地說:“知道了。不下水還不成嗎?”
那天晚上金偉睡下後,並沒有什麼異樣。早晨睡得香,李氏她們就沒喊他起牀。
可是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無論秀蓮怎麼叫,都叫不醒,把個秀蓮嚇得了不得,連忙去地裡找她娘。留下秀萍和秀菱兩個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秀菱想着昨天看見的怪事,一顆心不知怎麼,就提到嗓子眼裡。
秀蓮纔出屋門,正趕上李氏回來。聽了秀蓮的話,李氏三步並作兩步進了金偉的屋子,果真如此心裡就害怕了,扭頭又往地裡跑。林生和顧守仁趕緊回了家。
林生幫金偉把了脈,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奇怪的是,金偉卻依舊弄不醒。
顧守仁慌得什麼似的,他統共就這一個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能不着急嗎?
秀菱就支支唔唔把昨天的事兒說了一遍,李氏面色沉重地說:“看樣子還是老一輩的人經得多,見得廣依我說,不如找永存老爹來瞧瞧吧”
顧守仁於請了永存老爹來家。永存老爹讓李氏點了支香,他瞧了好一會子說道:“你這小子,一定是在外面野,丟了魂了”
李氏焦急地問該怎麼辦?秀菱也眼巴巴地看着他;秀蓮和秀萍自然是擔心得不得了。
永存老爹說:“這好辦,你抱着他,到他昨天最後去過的地方,一邊走一邊喊他的名字,還要不停地念叼,咱們回家啊該回家了喊上一會兒,就回家,保證他能醒”
李氏就問秀蓮:“這小子昨天回家前,沒去過別的地方吧?”
秀蓮誠惶誠恐地回答說:“就是在湖裡划水,後來就拘着他回家了。”
李氏急忙抱着他來到湖邊,按永存老爹說的方法,喊了一會兒,再回到家中。不久之後,金偉一下子就睜開雙眼喜得李氏上前抱住他兒呀心肝呀地叫再看金偉,揉着眼睛,臉上一付什麼也不知道的神色,完全是剛睡醒的模樣。
這樣的咄咄怪事,若不是親眼所見,秀菱絕不會相信。究竟是什麼緣故,反正誰也說不出個子卯寅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