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事斑飛,歲月蹉跎。誰又是曾經的那個自己?格桑不是也一樣。在時光流水中,都找不到最初的模樣。
“微晴。真的是你。你- 還活着?”這令人心底振奮而起的消息,格桑根本不敢相信,不是不希望,而是從來不敢奢望過。可此刻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還是爲此着了魔。有些心魔,不觸作罷,一觸即發翻江倒海般盛行。
“不。我已經死了。”爲何,那聲音那般熟悉,更像是真切存在那般,此刻竟然說她死了?怎麼可能!可是,又怎麼不可能呢。格桑漸漸緩下神情,儘管眼下萬般不捨又能如何?心中絞痛從來未做得了假。
周圍燭光依舊溫婉,格桑知道,有種死後可以一直禁錮自己的念爲同的失心法術。稱之爲“失心念”。他們沒有形體,甚至不可到處遊走,她們離不開他們所禁錮的事物周圍半分。可是,那一絲念足以侵擾常人腦中神經,遇到生前封印心中所念之人,就會爲此產生一種虛幻。那股虛幻似真非真,似實非實。
“九爺難道不知道你存在於這裡麼。”若是九爺知道。微晴的一縷殘魂就在他所布上客房的畫中,怎麼會就此這般攤開。畫中的女人如舊,貌美高傲從來不減。
曾經千百年後再見這女人之時,兩人的立場陡然翻轉。她是先皇派下而來的奸細,爲奪取聖人間,奪取仙度,奪取洪荒之谷做下驚天駭然的秘密。先皇已經是無人敢超越的存在,可……下界的這三片領域是根本不允許仙人過多插足甚至足以掌管的地方。這三片領域的王者任誰都不敢輕易小瞧了去。每一個出現都是足以驚得天地抖三抖顫三顫的人物。所以。先皇野心磅礴。自然想征服天下。所以微晴的出現,是所有人曾愛慕她的人一場美麗又殘忍的夢。
如果不是爲先皇效力佈下重重陰謀,她真的是個萬人不及完美的好姑娘。
那場戰爭的結果,至今讓人想來心生膽寒。微晴一己之力,剝奪聖人間之子瑾首與格桑之心。更是令魔人之子九爺神魂顛倒,生死度外。仙度之子思奇思思念念都是她。所有的情報以及重大秘密,微晴全部都知道。
最終的結果,幾王憤怒,聯合設計圈套謀害先皇。除去洪荒之谷的王沒有子嗣。其他無一倖免。最後這場戰役毀了瑾首的父親。毀了仙度思奇的父親,毀了洪荒之谷的獸王,也毀了先皇自己。更是連帶着微晴全部永遠消失了。唯獨九爺的父親索性留下半條命。而後被九爺這麼一折騰也毀滅於天地之間。
可那時不是所有人都明得真相。所以九爺,瑾首至今執迷不悟。就算是格桑也不知道這真相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我不敢見到他。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
現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都是過去。化爲雲煙。格桑明知道不可再提。可偏偏抑制不住。
“格桑,我支持不了多久。你先睡。我自夢中相見。”格桑會意。自然知道微晴的意思,白皙修長指尖輕輕觸碰斬魂劍瞬間冰冷的劍柄。
不敢見九爺,不敢讓其發現她的存在,只怕他再次瘋狂。九爺鬧上天際闖入微晴閨房唯一帶走的就是微晴屋內這些壁畫。或是命中安排,所以,這些畫就這樣沒入毒府之中。這是微晴生之前一刻唯一所給予的東西。
格桑轉過身走向牀榻邊。毫不猶豫輕臥而下,望着牀沿邊沿的簾紗是微晴最喜歡的白蓮。他分分刻刻未忘記的了她。微閉雙眸與之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呼~”不知哪裡來的一陣風,吹熄屋內昏黃的燭火,陷入一片黑暗。
火紅妖豔的紅色青衫,垂憐白皙玉腿之上,無過多衣物累贅只如同一縷輕紗將周身淺淺包裹。白鬚玉臂半空中迴盪,如同酒宴衆目睽睽之下那一次耀眼。身上未有過多多餘的飾品可依舊讓人分毫不肯小覷。只見一目傾心。輕盤起的髮鬢而後只有紅玉輕簪一抹半空中輕浮。
黑暗之中,再見心中佳人。現在,不是敵人,不是友人。只堪得上是舊人。或者是夢中人。只有這番解釋更能說的清晰。
“格桑,阻攔瑾首,阻攔九爺,不要在爲我執着,現在的天早已不是曾經的天際。單薄之力對抗必死無疑。”微晴輕轉的聲音依舊熟悉。眉間一滴硃砂,眸間清澈見底,脣角間溫婉。微垂下一抹思愁。不得其減。
“微晴。你可否告訴我。之後的戰鬥到底隱藏什麼樣的實情?爲何幾王全部戰敗,九爺的父親僥倖存活之後竟然閉口不言當時情況。”這纔是格桑最關心的事情,僅僅是戰鬥那般簡單麼?還是背後另有其事,總覺得事情雖然極爲慘烈,可依舊不該只有這般簡單的解釋。
“我記不得,我的記憶過了千萬年,已經變得很殘缺。怕是再過得千萬年,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我只是一縷殘魂,寄託在畫中的殘魂。”微晴純淨的瞳仁中顯現出些許迷茫,或許,她是真的不記得了。殘魂的記憶支撐這般久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到最後,她的殘魂只會永遠留在畫中,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如同細微的塵子漫無目的的遊蕩。
“你想要告訴我們的到底是什麼。”既然如此,格桑不想過多詢問,每一個殘念存活都有一個永遠不可能忘記的使命。或許,就是不要對抗天際。
“不要對抗天際,因爲微嬈好可怕。”殘魂略過之處,只見面前微晴像是小孩子那般,想找很多的東西很多的記憶,可就是搜尋不出,眼下只留下這樣一句摸不着邊際的話。
微嬈。那不是微晴同父異母的妹妹。自小與微晴一同長大,看起來很柔弱,甚至連一階強者都不是。那女人被人稱之爲活不久的病秧,所以備受冷落。她?怎麼會可怕?
不過暗下想來,現在的微嬈那個本活不久的人依舊活着,甚至與紅塵執掌天際。可畏風生水起好不快意。等等那樣一個不受寵的女人。怎會一步登天,穩坐現在的位置。要知道那個位置可不是任誰都能坐上的。
難道,存在黑暗之中的後手。另有其人,並非眼下看到的那般簡單。
“微嬈微晴,你還能記得什麼重要的事情麼。”透過視線,格桑望着面前楚楚可人柔弱至極的女子,她再也落不得高傲,空洞的視線忘卻所有一切。此刻她只是最平凡的女人。
“我不記得。可是她如同一團火,每當我想要回憶觸及的時候,她就狠命的燒我。我不知道爲什麼。所以,我好害怕。”
望着此刻微晴瞬間恐慌的表情,格桑有一種錯覺,微晴從來沒變,她還是那個小孩子時候的心性,只是而後被蒙上層層霧霾,她還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女孩。“想不起就不要想。”格桑止不住伸出手掌輕靠近微晴身前環住微晴腰間。只是近身並沒有想象般親切。而是相隔一拳之距。感受面前女人熟悉的氣息,他覺得,她在這裡,可是永遠那麼遙不可及,她永遠不是她的。
輕靠在微晴柔弱的肩膀上,垂下的髮絲緩緩輕浮微晴的側肩。“格桑,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輕脣輕合,潺潺氣息輕掠格桑耳邊。格桑視線沉迷,手掌間竟終究不敢用力環住面前夢中人。怕是夢一碰就碎?還是,他註定永遠只能遙遙的看着她,不是沒有機會得到她。可是他不願意。不願意傷害她分毫,寧願就這樣遠遠的看着,爲她斬殺眼前一切阻礙前行者。
“你說的,我從來都答應。不必,徵求我的意見。”這是唯一所能做的,也是唯一對她的寵溺,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一定,不要讓她們走入晴宮。每走一步,都是地獄。”
靜默無聲息間,紅色衣衫黑暗之中交錯,那張絕色蒼白的臉就此漸漸淡漠在空氣中。地獄中,你偏偏在哪裡度過那麼久。格桑一時語塞。可眼下紅色披肩白皙鎖骨,和那熟悉的氣息緩慢的消退,在肉眼所見的瞳眸中越漸淡漠。再一次離開,帶着心中漫無目的空曠懸浮的寂寞。就這樣要消失了?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目前。眼下那種真實的觸碰感越漸淡漠。
最後沉入一片黑暗,以及格桑沉重的呼吸聲——
“你爲什麼要回來。你不是早就應該死去的麼。”
只覺這聲音熟悉,瞬間響徹在周圍,可是周圍一片黑暗,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微晴四下望去,又是那個女人麼?帶她再次走入精神的亂作中?上一次看過她的過去,這一次又要如何?
“你又想怎樣。”
可眼下沒有人應答,依舊是灰暗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甚至一絲多餘的氣息都沒有,這聲音到底從何而來?或許是意識。
“呵呵呵~~,面前萬里江山,重蹈晴宮之卷。仇恨織連成網,前行一步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