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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天星一番交談,方嘉良終於明白了對方的真正用意,原來是想讓他去大王鄉投資,同時周天星也向他坦言該鄉的投資環境,同時告訴他,自己和大王鄉鄉長周國輝的父子關係,以及與當地駐軍領導的私交。
方嘉良又驚又喜,他雖然沒料到周天星的父親竟只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但他人老成精,略一思忖也就想通了,中國人的關係或後臺往往並不侷限於直系親屬,某個八杆子打不着的遠房親戚當了大官,整個家族跟着雞犬升天也不算希奇。
在他看來,只要能和周天星攀上交情,就算白送他一千萬都值,別說只是投資辦個工廠了,當場一口答應下來,決定第二天一早就跟他去一趟大王鄉,實地瞭解一下情況,再決定究竟如何投資。
接下來又談了幾句沒營養的廢話,方嘉良察顏觀色,發現周天星已有了送客之意,便知情識趣地帶着兒子告別了,臨走時忽然靈機一動,想起還沒顧得上吃晚飯,便小心地問周天星,是否肯賞臉一起吃頓便飯,周天星便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在某種情況下,中國人口中的便飯和國宴差不多,何況方嘉良這種暴發戶請客,着實讓周天星享受了一次帝王級的待遇。
明星花園的定位就是高端客戶,爲了滿足業主的日常需求,社區內建了一個豪華會所,裡面自然少不了高級餐廳,方嘉良就近在會所裡安排了一頓極爲豪奢的晚宴,又請了幾個商界的朋友作陪,不計代價地宴請他。
爲取悅周天星,酒酣耳熱之際,方嘉良開始滔滔不絕地當起了義務宣傳員,添油加醋地大談大王鄉的投資環境,說得天花亂墜,一意鼓動他那幾個朋友也去大王鄉投資建廠。直到這時,周天星才真正理解,方嘉良是怎麼賺到這麼多錢的,至少他煽動人掏錢的本事就不是一般的好。
其實大凡成功人士,只要不是靠繼承詛業發的財,總會在某些方面遠超常人的,否則,就人人都能輕易成功了。
一頓飯下來,方嘉良約來的幾個陪客居然一致同意參加第二天的實地考察,這一點倒是大大出乎周天星的意料。當然,對此他是非常歡迎的,多多益善。
吃完飯後,他就一個人開着車回父母家了,見只有姚春芳在家,於是打了個電話給遠在大王鄉的周國輝,把方嘉良等富商要去投資的事情說了,周國輝聽到這天大的好消息,自然又驚又喜,同時也對兒子如此盡心爲自己分憂深爲感動,在電話那頭大大表揚了他一番。
高興過後,周國輝便問起他是如何結識上這許多有錢人的,周天星早就編好了腹稿,謊話張口就來,聲稱方嘉良目前正有求於他,由於江航目前有一個增建辦公樓的大工程,方嘉良很想接下這個工程,於是在公司裡上下活動,所以就認識了他,這事雖然不在自己主管範圍內,但多少也能在領導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做個順水人情,而今晚和方嘉良吃飯時偶然提起了大王鄉的事,對方聽了以後很感興趣,便主動要求去實地考察的。
周國輝的政治警惕性相當高,聽完解釋後,語氣立刻嚴肅起來,問道:“天星,你不會做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吧?否則那麼大的老闆,怎麼會你一提就那麼有興趣,我們大王鄉的投資環境又不是很好。你老實跟我說,這裡面有沒有什麼貓膩?”
周天星苦笑道:“爸,你以爲我是多大的幹部啊,你覺得一個小小的代理法務部副經理,能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我也就是今天吃飯的時候順口一說,人家就上了心,你以爲方嘉良是冤大頭啊,這傢伙鬼精着呢,他會把錢往水裡扔?開什麼玩笑。呵呵!爸,你就別瞎猜疑了,方嘉良能把公司開到這個規模,人家的投資眼光能和我們這種人比嗎?”
周國輝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兒子,我知道你都是爲了爸,唉!你現在年紀還太輕,不知道社會有多複雜,年紀輕輕就身居要職其實也不見得是件好事,我估計方嘉良之所以這麼賣你的面子,是在做長線投資,現在你雖然幫不了他什麼,將來就未必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記住爸的話,以後跟這種人打交道,要多留個心眼,知道嗎?”
周天星這才鬆了口氣,連連應是,無比誠懇地道:“爸,我明白了,看來方嘉良那老小子城府深着呢,我以後會當心的。反正我們又沒收過他什麼好處,他帶人去大王鄉投資,也是光明正大的事,只要我們不做虧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門。”
一番話忽悠得周國輝也沒詞了,父子倆又隨便聊了幾句家常,就掛了線。
次日一早,周天星就帶着以方嘉良爲首的投資考察團去大王鄉了,加上各位老闆的隨員,七八輛寶馬、奔馳等名車組成一個頗具規模的車隊,浩浩蕩蕩向吳水縣殺去。跟那些豪華名車比起來,周天星的那輛榮威750簡直就可以直接開進廢品回收站了。
周天星還是那脾氣,把方嘉良介紹給周國輝後,就甩手不管了,就算他在場也沒什麼大用。這就跟兩個國家間簽署條約一樣,如果不是事前已達成了默契,或者早已私下商談妥當,兩國元首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等到雙方的大人物正式碰頭簽字時,協議其實早就達成了,只是走個過場,面子上的功夫而已。
至於方嘉良的朋友肯不肯投資,周天星也不是太在意,畢竟大王鄉又不是他家的產業,不需要那麼上心的。
既然來了,周天星就順便去了一趟軍營,練了一會兒槍法,中午和李彪、高明堂兩人吃了頓飯,告辭出來後,又去了一趟徐楠那兒,這小子的辦事速度很快,計劃中的傢俱廠已經破土動工了,這段時間天天都沒日沒夜地守在工地上親自監工,周天星到時,遠遠就看到他戴着頂安全帽,正叉着腰對一個工頭大聲說着什麼。工地上到處都是搬磚砌牆的民工,正忙得熱火朝天。
周天星在車裡按了按喇叭,徐楠回頭一看,發現是他,就扔下那工頭,興沖沖向他跑來,一上車就興奮地道:“天星,你可來了,咱們的廠子終於要建起來了,嗨!我這些天可是天天都高興得睡不好覺呢。”
周天星望着他因勞累而略顯浮腫的臉龐,不禁生出些歉意來,拍拍他的肩,道:“阿楠,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什麼事都扔給你了,我卻是坐等着分紅。”
徐楠笑道:“這話可就過了,天星,要不是你那四百萬,還有你對我的絕對信任,我做夢也想不到能這麼快就搞出這麼大的事業啊,真的,能認識你這個朋友,你這個兄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周天星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幽幽道:“現在這社會,合夥做生意的,十有八九到最後都會反目,我只希望,你我兄弟一場,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們都不要把錢看得比兄弟還重,這是我唯一的心願,賺多少錢其實都無所謂。”
徐楠也沉默了,他的視線越過車窗,呆呆望着忙碌的工地出神,良久才道:“天星,還是那句話,我們永遠是兄弟。”
這天傍晚,方嘉良一行完成了一天的考察工作,在鄉政府舉辦的歡送晚宴上,方嘉良十分慷慨地宣稱,他計劃在該鄉投資建一個水泥廠,首期投資一千萬人民幣,同時決定向大王鄉中學贊助兩百萬,幫助農村的教育發展,而且他坐言起行,當場就把一張蓋着東美地產大紅印鑑的兩百萬支票交到了周國輝鄉長手中,把大王鄉的鄉幹部們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有錢人之間大多都有點攀比心理,眼見方嘉良出手如此闊綽,其他幾個老闆要是乾坐着不表示一下,面子上總有點過不去,他們雖然不願平白無故地捐錢,但也個個表達了到該鄉投資的意向。
無形中,周國輝的形象在全體鄉幹部心目中又提升了一大截,如今在他們眼裡,周國輝簡直就是個神人,上任才兩三個月,一家投資五百多萬的傢俱廠就已經在鄉里動工了,一家首期投資就是一千萬的水泥廠眼看着就要上馬了,其他的好處就不去說了,單單這兩家廠,就可以解決多少富餘勞動力?農民當了工人,就可以每個月領到工資,那麼消費也就跟上了,買電器、蓋樓房都是不必說的,農民的日子好過了,鄉政府的日子自然也好過了。這所有的變化,全是周國輝一個人的功勞。
這裡面最得意的莫過於嚴爲民了,他深深慶幸自己的先知先覺,周國輝剛上任起他就把自己的定位處理得很低調,從來不在周國輝面前擺一把手的架子,反而事事都徵求他的意見,處處都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讓周國輝同志感到他是在刻意巴結,又讓周國輝同志在工作中感到心情舒暢,可以說,在處理和周國輝的關係上,他自認爲很完美。
對於方嘉良近似過分的賣好,周國輝心中卻在犯着嘀咕,他本以爲,方嘉良就算想利用這種手段拉攏周天星這個官場新秀,最多也就是在大王鄉扔個百十來萬,辦個小廠而已,做夢也想不到他手筆這麼大,尤其是白送給鄉中學的兩百萬,這一點實在讓他摸不着頭腦,思來想去,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方嘉良是個真正的慈善家。
想到這兒,周國輝之前的一絲疑慮也徹底打消了,在他心目中,周天星的利用價值再大,也不值得方嘉良這樣投資的,如果他真的要利用周天星做不法勾當,完全可以直接送兩百萬給他本人,而不是捐給鄉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