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你……”
沈輕舞現下使足了力氣抓着的那隻手,睜開眼卻發現,這手竟然來自於吳東,而那吳東的眼裡閃現着一絲詫異,眼裡有着一絲慌亂,沈輕舞緊盯着那雙眼,在那裡頭,她看到顧靖風的影子。
顧不得許多,沈輕舞緊握着這雙手,至上而下的摸着這觸感,感覺實在太過熟悉,最終,爲了驗證自己的那份感覺,再那人還來不及阻擋的那一刻,沈輕舞直接繞過了他取了素心白日裡放在長榻矮几上的針線蘿中的剪子,在那人即將要逃離的那一刻,一剪刀,將那褲腿直接給剪了開。
撕拉的聲音在這靜默着的屋子內響起的那一刻,沈輕舞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那右腿,在看到右腿上尚在結痂的長型傷疤之時,沈輕舞的臉色鉅變,立起了身子拿着手中的剪子,咬牙切齒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厲聲道“顧靖風,是不是你!”
不是疑問,這是肯定,從早起見到這個吳東的時候起,她就覺得異常,直到這一刻,沈輕舞腦子裡豁然開朗了起來,心中怒火翻騰,只咬牙切齒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王安說吳東從小就有腿疾,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可現在面前的人,他的腿上有傷,這個男人的臉換了一張,可背影,她怎麼會忘。
心裡頭堵着氣,沈輕舞在男人毫不反抗的時候,再一次的抄起剪刀,把他胸前的衣衫剪得七零八落,露出的精壯身子上,遍佈着各種傷痕,而這些傷痕,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沈輕舞看着那些疤痕,恨不得把手裡的剪刀一剪刀戳進男人的心口。
一口氣堵在心口,氣的不住的上下起伏着,眼惡狠狠的看着這個面前的男人,銀牙緊咬,青筋暴露“你說話,不說話,我現在就把這剪刀直接戳到我肚子裡去,你信不信!你臉呢,你是詐屍還魂了是不是,你不是死了嘛,死了還回來幹嘛,混蛋,一次又一次的騙我,很好玩是不是,站在我面前幹嘛,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到現在,沈輕舞忽然想通了許多的事情,皇帝的突然變性,麗妃從夢魘到有孕,這個男人的突然死亡,一切的一切,都是個圈,圈成一個局,來困住那些局中人。
“媳婦兒,我錯了!”陌生的嗓音帶着顧靖風特有的語氣,現下,乖覺的對着對面火冒三丈的小女人認錯,滿是誠意的蹲在了地上,十分無辜可憐的模樣,腿上尚有着結痂的部分在他的動作下,結痂有了開裂,瞧着十分可憐,可沈輕舞,不打算搭理他。
扔了手裡的這把剪子,只對着他翻了個白眼,不去看他,隨後坐在一旁的圓椅之上,爲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來順順氣,氣惱的手,現下握着手中的杯盞都在不住的抖動,氣被逼的氣急了。
想起自己從古北到京城的那一路,自己哭幹了眼淚的日子裡,她不想理這個男人,這輩子都不想!
“媳婦兒,詐死是我與皇上和宋至想的一個局,爲的是引蛇出洞,可石頭炸開的那一會,我躲避不及受了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媳婦兒,我認錯。”顧靖風現下頂着一張陌生的臉十分可憐的半蹲在地上簡單的將過程與沈輕舞解釋了一遍。
只是現下,這千言萬語的解釋也難消小女子心頭的一口惡氣,在被炸平的山崖下,宋至早就派了人在那裡通了一條地道,只是自己點燃火藥的那個當口,腿被飛濺的山石咋中,連帶着頭上也有一塊,雖然沒死,卻也在牀上躺了數日才恢復了神志,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沈輕舞被診出有了身孕。
當下後悔不已,恨不能飛奔了去找沈輕舞,從古北到京城,最終用了吳東的身份陪在沈輕舞身邊,他手下確實有個叫吳東的,現下自己的身份已經是個死人,不能夠露面。
暴露在沈輕舞面前,讓她認出自己,是顧靖風怕沈輕舞在抑鬱下去,往後自己突然出現,說不準這個小女人會帶着孩子直接浪跡天涯,讓自己找都找不到,爲了防止這種慘劇的發生,自己還是現在坦白從寬來的好些。
“出去,別讓我看見你!”沈輕舞現下心緒難以平復,在看着男人慘兮兮的模樣時,只把手裡的水杯好不了一的臉盡數的甩了出去,甩在了男人的臉上,顧靖風承受着小女人的怒火,不敢在惹怒了小女人,默默的開了窗,從窗口跳了出去,那嫺熟的模樣,又是惹來了沈輕舞的一個白眼。
在顧靖風默默的跳到了外頭守在窗外,身影再一次倒映在窗口的明紙之上時,沈輕舞高喊了一聲,引來了廊屋外間守着夜的素歌,素歌頭重腳輕,十分睏倦的睜着惺忪望着沈輕舞“夫人,你怎麼了?”
“收拾東西,我要回沈府,現在!”沈輕舞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做到讓自己現下看起來很正常,很平和。
素歌在聽到沈輕舞的話音之後,原還睏倦着的眼在一瞬間激靈的汪亮“夫人,這大半夜的,怎麼回沈府啊,就算要回,也明天回吧,黑燈瞎火的,就是趕車的也看清不清路,您這是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早說了,老爺和夫人那兒只怕也已經睡了,您這會回去,還不把闔家上下都給攪醒了!”
素歌現下處於發懵着的狀態,她可以感受到沈輕舞的憤怒,可這大半夜的,也沒人能夠惹她,哪裡來的憤怒,好不容易收回了心神,她對着沈輕舞一通的勸說之後,沈輕舞這才長吸了一口氣,咬着牙又轉了身。
“那你幫我把衣衫收拾了,明兒一早天一亮,我們就回去。”沈輕舞聽了素歌的勸,最終撇了撇嘴,斂下了心中所有的怒火。
素歌伺候着她又睡了下去,臨出門時,看了一眼窗戶上的剪影,不禁的嘀咕道“夫人,那影衛好像守了一天一夜了,要不然,我給他去送條被褥,讓他就地躺躺吧,他腿不好,這麼站着,怪可憐的。”
“愛站就站着,吃什麼飯做什麼事,你少插嘴!”沈輕舞望了一眼那討厭的背影,只對着素歌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隨後直接往牀裡的那一頭翻身背對着那身影睡了過去,素歌曾問過許多大夫關於孕婦在孕期該如何照料的法子,那些大夫大多都說,孕婦孕期脾氣不定,順着便好,素歌想的,應該是她家夫人現下,心裡不大爽快吧。
努了努嘴,素歌輕嘆着一聲了一聲後,想要離開屋內出去外頭守着,可沈輕舞不讓,偏讓素歌待在這屋內,執拗的脾氣,讓素歌只能聽從的睡在這屋內的長榻上。
屋內的燈盡數的熄滅,連帶着從前一直在保留着的那盞油燈也是,沈輕舞氣惱的看着帳幔輕輕晃動,最終還是轉過了身,堵着氣的看着那一抹剪影,伸出兩指,對着那剪影使着勁的一頓戳,恨不能手撕了他。
妊娠反應作用下的睏倦席捲而來的時候,沈輕舞抵抗不過眼皮的厚重,就這麼睡了過去。
夜涼如水,月色照在窗外衣衫碎裂顯得格外清涼的男人身上時,十分的滑稽,王安自院外經過的時候,嚇傻了眼,隨後匆匆的從自己的房內尋了套乾淨的衣衫來給了顧靖風。
王安事先並不知道顧靖風詐死,是在爲顧靖風出殯之後,他看到帶着傷回來的顧靖風時,才知道的,安排了顧靖風以易容之術頂了吳東的職,從頭到尾沈輕舞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一直沒發現,但看今兒個這模樣。
“夫人想來是氣急了,將軍只怕要受些苦。”沈輕舞這暴脾氣,點火就着,王安不用想就能夠知道,自家將軍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時,會是什麼模樣,這些衣服被剪爛了還算是輕的……
顧靖風抿了抿脣,自然明白沈輕舞現下的感受,承受這點怒氣,都不算什麼,他曉得。
第二日清早,靠着牆守着沈輕舞的顧靖風自睡夢之中匆匆醒來,卻聽得外頭院子裡的一聲嘈雜,沈輕舞清早起來就讓素歌與素心收拾了衣衫,打算打道回府,王安一聽嚇得趕緊從前院跑了進來,柔聲的勸說。
“夫人,這……”
“這什麼這,給我起開,我回沈府住幾日,妨礙不到你們,你別怪我跟你撕破了臉皮,你的骨頭自給我繃緊了點,小心,我第一個先找你算了賬!”
王安想攔,可這大庭廣衆,他出師無名,拉拉扯扯的,會落人話柄,雖說將軍府中的人都讓他清理的乾淨,可和女主子不清不白的,府裡的人,只怕是亂想,故而在沈輕舞磨牙嚯嚯着與他厲聲說話的當口,他只閉了嘴,在顧靖風的這件事情上,現下他是幫兇,其罪當誅!
顧靖風看着怒火沖沖的小女人,趕緊的上前,躬身道“夫人,屬下護送夫人去尚書府!”現下,他的身份是吳東,這府裡,除了王安便只有沈輕舞知道,自然不能夠露餡,他恭敬的對着沈輕舞,彎腰着抱拳。
卻在此時,沈輕舞的手裡直接朝着他面前扔下了一塊牌位,顧靖風的牌位,對着他咬牙道“守着你家將軍的牌位,給我在將軍府,一日三炷香,三頓飯,三遍經書的好好伺候着,別再我眼前晃來晃去!你家將軍想來九泉之下,應該會很安息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