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想當新的天師嗎?”
就在師徒倆久違的吃了頓“團圓飯”後,張衝元還沒擦乾淨沾了茶水的鬍子呢,就聽見張清揚說了這麼一句。
他以爲是自己年紀大了,出現了幻聽。
只是當對上張清揚那雙清澈的眼睛後,張衝元才後知後覺,原來對方剛纔有對自己裝了個逼。
一把鬍子的道士頓時失了笑,“想啊,當然想。”
“不過你說這話的意思,是能讓我坐上那位子?”
“也不是不可能。”張清揚捧着還在冒熱氣的清茶,淡淡說道。
以目前的形式,要是張清揚真提出要在道門中推舉出個“代言人”來,修仙團不會否決,而當修仙團都同意使勁了,那十一組想來也會爲了雙方合作考慮,琢磨幾下的。
而天師府那邊,老天師雖然活成了人精,但到底是年紀大了,還要面對着大變帶來的各種事物,精力難免不濟。
張鬆言還需要時間成長,十一組也不會對其放手,讓他“自甘墮落”到給人當老媽子,趁着這時候運作一番,推身爲天師傳人的張衝元上去也不是問題。
至於大夏官方舍不捨得讓出來一個“天師”的位子,張清揚也不覺得這有多難。
在道協成立之後,實際上已經是全真佔優勢了,正一這一邊本就是各種道脈整合而成的,沒有前者那樣嚴肅的教條規矩,天師府名爲正一執牛耳者,實際上在很長時間裡,都只能算是個打太極和稀泥的存在。
重要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張繼先和神霄派曾經做過的事,總是會被人知道的,等到那個時候,任何跟天師府和神霄派有過牽扯的東西,都會變成“攤手山芋”。
整個道門都會唾棄於二者當年的行爲。
兩宋之後,依託世俗皇權而擁有的天師府的榮光,總歸是要被打落的。
如此,官方很大可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修仙團將天師府推成自己在道門中的代言人——
反正作爲嫡傳的張鬆言還在十一組呢,等想把位子拿回來了,他們把這王牌甩出去就好。
張清揚看着被震撼到沉默的張衝元,等着他的回覆。
他是瞭解自己這位師父的。
對方和自己一樣,都對眼下被商業侵蝕到全是煙火味兒的道門充滿許多不滿,也有着改變它的想法。
現在他們終於有機會了。
“這……還是算了。”
結果張衝元想了許久,還是拒絕了張清揚給出的誘惑。
他摸着自己長長的鬍子,腦袋低着,在心裡數鬍鬚的數量,“當天師雖然風光,但是多累啊……我養了這麼多年,才養出來這麼漂亮的鬍子,要是因着煩心事給氣禿了,豈不可惜?”
“再說了清揚……”
他擡頭,看向在心態上已然陌生了許多的徒弟,對其說道,“人要做什麼,得靠他自己,別人插手了,就成了假冒僞劣了。”
“修仙這事,來之不易,你要好好的走,不要去想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拖累。”
“等你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視天地的時候,這道門污濁,人間百態,與你而言也不過是個笑話,想去把它消滅了,吹口氣就好了……”
他嘆了口氣,又摸了摸自己的髮髻。
上面已經摻雜了不少的白頭髮。
張衝元是真的羨慕嫉妒恨啊!
他要是再年輕點,也能修仙了!
“其實對於靈氣復甦這事,我也有過預感。”
在師徒倆再次沉默以對了一陣後,張衝元找到了新的話題,“我當時看官方的宣傳就覺得不對頭!以前總說我們的畫符咒鬼是封建迷信,現在就改稱弘揚傳統文化了!”
“我有時候打坐,也會有點丹田發熱的感覺。”
靈氣對於天地,是絲毫不偏袒的,每個人都有機會去感受它。
只是對於張衝元這樣的道人來說,年紀大了,反應就慢,就算改天換地,他們也修不成什麼東西了。
實在是生不逢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年輕人攀爬高峰,自己卻止步不前,淪落凡塵。
不過相比起那些痛呼“老天不公”的人來,張衝元還有張清揚這個徒弟。
他可以代替自己,走的更遠,看更多的風景。
所以張衝元不想讓這小子走上什麼歧路。
“話說你想做什麼呢?”他問對方。
張清揚還是那副目光灼灼的模樣,“我想當道門第一人!”
“統領整個道門的教主?千秋萬代,日出東方?”張衝元又想多了。
“不,只是想着要改變一個東西,總得比它更厲害才行。”張清揚如此回道。
這是他想了很久後,結合以前的念頭,爲自己定下的目標。
在集體養傷期間,樑豐拿着那起了變化的心印,就和他提起過未來要做什麼。
對方是真心追求“酆都大帝”的威能的,目的直白。
對牀的王燁也不甘示弱,直說要是樑豐成了“酆都”,那他也要把“東王公”的稱號落實,做男仙之首。
都是很有野心的人。
而他們的野心,也未嘗沒有實現的機會。
在這個古法復甦,但大能都不在了的年代,取而代之並非做夢。
僅有的如同河伯那般的老前輩,都在苟延殘喘或者沉睡呢。
“那也挺好……”
張衝元還是相信自己徒弟人品的。
道門雖然古老,但因爲道脈衆多,很多情況下,都是各做各事,比起邦聯來還靠不住。
所以當年神霄派一起來,就能把整個道門收拾的服服帖帖呢!
實在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有個強勢的人出頭,鎮壓住鬧事搞分離的,倒也不錯。
“你再給我說說你修仙的事吧,我做不成了,過個癮也好。”
說完了一些不着調的未來規劃,張衝元又拉着對方道。
只是當他聽到,一切的機緣都是起源於那個修仙聊天羣的時候,心裡又酸的要死。
誰知道那樣的高人會在網上傳教啊!
這與時俱進的也太快了吧!
也不怕被個傻的舉報他搞迷信給封號了……
後面的三天,張清揚基本上就是在道觀裡過的了。
他跟着張衝元每天做早課,唱經打坐,除了修煉時會起些異象之外,基本上和幾年前沒有差別。
張衝元看着徒弟周身不知從何處冒起的白霧仙氣時,亦是恍恍惚惚。
直到樑豐用傳訊術發了個羣聊過來。
“十一組那邊給我們發了個邀請,說是想讓我們去西州看看。”
“那裡有個古怪的城池……前輩也沒有見過,他對此挺感興趣的,就問你們要不要參加。”
這回出動,應該算是官方和民間兩大修行組織的第一次聯手行動吧。
於是張清揚不捨錯過,當即動身去赴約了。
張衝元只繼續守着他的小道觀,做着日常的事情。
“以後出了名,這裡也算是你的道場了,我可得好生打理着。”
他這樣對即將離去的張清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