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嵐笙與姜溫一起去了南方,還帶走了高越,家裡一下子少了三個人,晚上吃飯的時候飯桌子上安靜了很多。
蘇夏至對着萬皇貴妃和簡玉發牢騷:“也難怪簡夫子你不願意做官,做了官的確是身不由己啊!”
自己懷孩子,這都第二胎了,每次都趕上秀才不在家的時候,蘇夏至本來是沒啥特別的想法,只是看見萬皇貴妃天天領着自己的幾個孩子出雙入對兒的犯了紅眼病,心裡酸到不行!
萬皇貴妃垂眸斂目安安靜靜的吃完碗裡的飯菜,又拿出帕子來在脣邊輕輕地沾了沾連帶着把沒有油的手指也擦了擦,纔對蘇夏至說道:“手。”
“啊?”蘇夏至才當着那對兒關係曖昧不明的老妖精叨叨完,心裡正痛快,拿着半個豬蹄子啃的帶勁,一時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萬皇貴妃也不和她廢話,手裡的絲帕化作百鍊抽出,快如閃電的捲起蘇夏至的手臂放到了飯桌上,此時她的手中還攥着那啃的沒了皮的半個豬蹄!
看着她油脂麻花的手指,萬皇貴妃不動聲色的將手裡的帕子搭在她的腕上,微闔雙目號起脈來……
“一一,來。”少頃,萬皇貴妃收了手,輕聲喚了一一:“你娘這脈象很明顯,你來斷斷看。”
“是。”一一放下手裡的碗筷起身來到蘇夏至身邊,伸了小手出來搭在蘇夏至的手腕上,沒一會兒工夫她便拿開了附在孃親腕上的帕子,把兩根白嫩的手指直接搭在了蘇夏至的皮膚上。
此時一一小臉面無表情,眸子裡精光閃動,腰桿挺得筆直,模樣神態像極了閔嵐笙,蘇夏至只看着她的小模樣便覺得心都要化了,她眉眼含笑的一把抱起這個小大人,在她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成啊,長本事啦,小大夫!”
“孃親,你不要鬧啦!”一一知道母親有孕,並不敢大動作,只是回身也在她的臉上‘吧唧’一口,並用小手摸着她的肚子笑嘻嘻地說道:“孃親要乖乖的,一一正在和姑姑學本事呢。”
“唉……”蘇夏至心裡柔一陣酸一陣,嘆了口氣,還是把小丫頭放在了地上:“你都開始學本事了,你說你怎麼長的那麼快呢……”
一一兩手扶着母親的手臂又放在桌子上:“一一長的快不好嗎?以後孃親生了弟弟或是妹妹,一一也可以照顧娘和他呢。”
小丫頭從小被蘇夏至散養着,這才幾歲,說話已經像了男孩子,一副要保護起母親和弟妹的架勢。
俗語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只聽一一說話便能看出這孩子大了以後的性格,倒像是閔家的嫡長子。
見孩子如此懂事,蘇夏至只覺得幸福又欣慰,繼而覺得幸福太多,心裡又泛起了酸,娘兩個‘含情脈脈’地看着,只把萬皇貴妃的心裡也看得五味雜陳起來:終歸是誰生的孩子跟誰親,一一現在都與我這麼親近,也從未見她親過我呢……
再次給母親診了脈,一一轉身對萬皇貴妃說道:“姑姑,我只切出母親的脈象如珠滾盤,這是滑脈。”
“不錯!”萬皇貴妃滿眼笑意,言語中透着欣慰:“不過如此短的時日,你已經能診出此脈象,很不錯!”
“可是……”一一得了他的誇讚並沒有表現出開心的意思,反而蹙了眉輕聲問道:“爲何我還覺得母親這脈象不是單純的滑脈呢?”
萬皇貴妃聽了這話已然翩然起身,他彎腰對上一一墨玉般漆黑的眸子輕聲問道:“那一一覺得到底是什麼脈象?”
一一搖搖頭:“我說不好,只覺得是滑脈在上,而兩種脈象並不是交替出現,而是有一種被滑脈所影藏了,如同睡覺的時候蓋上了被子,我雖看不到被子下面的軀體,但我知道被子下面確實是蓋着軀體的。”
萬皇貴妃與一一對視着,如自言自言似的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
“簡玉!”他站直身子,輕盈的轉身得意的對着口中還嚼着食物的簡夫子說道:“我就說這孩子是這塊料吧?”
“呵呵,恭喜!”簡夫子狗腿地對着他笑了笑,又對着一一豎了大拇指,隨即眼睛又移到了滿桌子的菜上。
見對方並不能理解自己心中的歡喜之情,他索性不理那個吃貨,自己在飯桌前走來走去。
“一一!”不知想到什麼,再走了幾個來回之後他再次停到一一的面前:“走,你娘這樣的脈象,還有一人與之十分相似,咱們去把她捉了來,你再切切看!”
話一說完,萬皇貴妃已經抱了一一飛身出了屋子,蘇夏至只聽見他優雅的聲音傳入耳中:“這一去或許幾日,或許月餘,又本宮護着她,你不用擔心……”
“這什麼意思啊?!”蘇夏至掏掏耳朵霍然站起,快步追到屋外,仰着腦袋往天上看了半天,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
“娘娘說或許幾日,或許月餘,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悻悻地回了屋子,蘇夏至蔫頭耷腦地坐在椅子上,心裡倒並不着急,知道萬皇貴妃說話算話,不會真拐了自己的女兒。
“娘,您聽見萬姑姑說話了?”嬌嬌與樂樂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啊,那麼大的聲音我能聽不到嗎……”蘇夏至開口才說了一半,一看那小姐倆詫異的神情,才警覺道:“難不成,那話只是對我一個說的?”
“傳音入密,老萬本事大着呢,這不算什麼。”簡夫子見怪不怪地接了話:“閔夫人完全不必擔心,這天底下還沒有一個能在他手上佔到便宜的人呢。”
“而且一一又學的是醫術,這必定是要和病患多接觸才能積累起經驗。老萬跟我講過,說他當年才學醫的時候,可是從死人堆裡滾了幾回的!”
“呃……”簡夫子的話說的都是實情,可蘇夏至一點都不愛聽。雖然知道現代醫學也是要這樣積累起臨牀經驗來,可她作爲母親,還是覺得一一那樣小的年節便開始接觸這些有點早。
擔心歸擔心,她也知道:兒大不由爺,女大不由娘!
既然一一喜歡學醫,那便由着她吧……
……
接下的三天,連着下了兩場大雨,將悶熱不已的天氣一掃而空!
湛藍湛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絲雲彩,清澈的如一池湖水倒掛在那裡,只瞄上一眼便叫人心曠神怡。
“東家!”小武送了嬌嬌和樂樂去了花蔭巷才把馬車趕到後院便急急地往前面跑。
“我在顏夕這裡。”二進院子裡傳來蘇夏至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見她和顏夕一前一後的走出了院子:“怎麼了,跑的這樣急?”
“那個花姑娘在咱家門口跪着呢,您是出去看看,還是我去把他直接趕走?”小武邊說邊挽着袖子,露出兩條肌肉結實的手臂來,看架勢已經是準備動手了。
“過來幾個花姑娘啊?”與顏夕的緊張不同,蘇夏至語氣輕鬆地問道。
“一個,就那個會說咱大梁的話後生跪在咱門口呢,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人了!”小武一五一十地回道。
“我去看看。這些人不是應該都走了麼?怎麼還摸到咱家裡的來了……”蘇夏至帶着疑問提步往前院走,手臂卻被顏夕拉住:“夫人,會不會是來找事的?還是讓小武到前面問問再說吧……”
“瞅你那小膽兒……”反手抓住顏夕冒着冷汗的手,蘇夏至帶着她一起往往外走:“這是咱大梁的土地,又是咱自己的家門口,花姑娘又沒得失心瘋,他犯不上到這裡來找事兒……”
“我估計,他還是爲了掛麪的事兒來的。”
才走到院門口,蘇夏至就聽見了外面亂哄哄的聲音,她停下腳步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小武:“去把貓小白放出來。”
“是。”小武趕緊走到門樓下的狗窩旁解了正立着耳朵一聲不吭地往門外方向望着的大黑狗。
閔嵐笙最近不在家,閔家又這麼大,等下院門一開,門口的那些人便會一眼瞅進院子,若是被那些魚龍混雜的街坊鄰居們看到這麼大一處院子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是會找事的!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蘇夏至就不能給賊這個機會……
院門打開,壯得如同小毛驢似的貓小白‘嗖的’竄了出去,站在大門口就衝着臺階下圍着的衆人狂吠了兩聲:“汪!汪!”
這兩聲叫的,帶着迴音傳出去老遠!震得地都顫……別說嚇得圍觀的那些人立馬安靜下來,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蘇夏至也被嚇了一跳:“我艹!這狗東西是練過吧?怎麼這麼有底氣!”
貓小白在山下村作威作福慣了,現在到了帝都,便被蘇夏至給死死的關在家裡,見生人的機會都少,因此猛一看到外面的這些味道不同的生人,貓小白神情警覺地望着他們,連身上的長毛都是炸起來的,看那樣子,只要稍微有點動作刺激了它,便會招致它的撕咬!
就在圍着的衆人都把警覺的視線盯向臺階上的那條惡犬的時候,蘇夏至卻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一眼看見跪在自家臺階上的玄衣青年淡聲問道:“還不死心?都找到我家裡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垂首跪着的青年猛地擡頭:“太君,我,北條信,想要學做掛麪!請您無論如何都要收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