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冠西做事從來都是目的明確的。
這次他不遠千里押着閔家的車隊到了帝都,頭等重要的事便是要摸清楚蘇夏至把家安在了哪裡!
這樣他以後再託媒人上門求親的時候也不會找不到門口了。
再其次,既然從小廝的口中已經知道蘇夏至準備在帝都施展一番拳腳,那他陳家不借着這條線掙上銀子,也太沒用了!
陳冠西是把這一趟帝都之行看得非常重,幾乎可以說是要影響他今後半生的生活的。
他今年十八歲了,打從某天清早起來看着屁股下面溼乎乎的一片,他就知道自己已經長大了。
長大了就得娶媳婦。
放眼平縣,除了閔家的女兒,他有這個自信,沒人配的上他!
所以打認定了蘇夏至這個岳母開始,他就耐心的等着她生閨女……
等到蘇夏至真生了閨女之後,他心裡又打了鼓,貓在山下村邊上住了幾年,又沒皮沒臉的到閔家蹭了無數頓飯之後,他心裡有了譜:“我要娶嬌嬌!”
嬌嬌脾氣好懂事,模樣生的也不差,最主要的便是她是閔家三姐妹裡年歲最大的,小胖子只要咬牙再等三四年就可以提親了……
而他也知道閔家的規矩,娶了她家的女兒自然是不能允許後院再有妻妾的。這點小胖子自問也是能做到的。
陳家的男子俱都愛財不甚好色,他爹守着銀子過了大半輩子如今不是也才老房子着火嗎,所以爲了能娶上嬌嬌小美人,陳冠西認爲再委屈自己幾年也是值得的!
無論如何,他都要娶上個可心的老婆……
小胖子想的挺美也意志也挺堅決,唯獨一樣:忘了想人家嬌嬌長大了是不是願意嫁給他了!
他根深蒂固的認爲,只要把蘇夏至哄好,那他能娶上嬌嬌不就是早晚的事兒嗎……
而蘇夏至作爲閨女們的母親,也早就有了打算:將來孩子們的婚事都由着她們自己去選,她這個做母親的絕對不會去幹涉。
只有情投意合,婚姻才能長久。強扭的瓜不甜,作爲現代人,這點道理她懂!
……
小胖子這一趟押着十五輛車到的帝都,除了一半是掛麪以外,還有幾車辣椒和辣椒醬。
跟車的鏢師馭夫加在一起有二十人,誰家估計也擱不下,所以一進城他就把車隊安排進了客棧。
“對了,還有個人跟着車隊一道來的!”小胖子把山下村的一些他知道的事情不分大小,全部都講給了蘇夏至聽:“還給您捎了好多封信呢。”
“是不是韓陸青?”蘇夏至現在身邊缺人手,看見小胖子都想給留在帝都,但想想陳家那麼大的家業,沒了他還真不成,所以她也只是想想便作罷。
“就是他!”小胖子馬上點了頭。
在屋裡坐了一個多時辰,把想的起來的要緊話先說了說,蘇夏至讓小武套車,帶着陳冠西先去了客棧。
車隊是安逸打着蘇夏至的名義談下來的,而鏢局的總鏢頭也是衝着閔嵐笙夫婦在平縣絕佳的口碑纔沒有猶豫便應了下來。
如今作爲東家,她必須出面去見見這些新招的夥計們以後纔好相處。
對於東家的到來,那些常年在外跑鏢的糙漢子們是感激涕零的!
本以爲她一個婦道人家,便是做生意一定也是閔大人在背後支撐的,可幾句話說了下來,這些跑多地方見識不短的漢子們便明白了:東家不是閔家放在明面上的擺設,而是實實在在的東家!
“你又不是不認識我,爲何不和陳公子一起到家裡去坐坐。”蘇夏至與押車來的鏢師們見了面,挨個兒道了辛苦之後,笑着問一直站在人後的韓陸青。
這一問讓韓陸青也是一愣,他其實心裡有些怕蘇夏至。
至於爲什麼怕,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自打在仕林春見過她與安靜過手,又見了她用一魚缸的水潑醒了小鄧堂主,韓陸青便越來越怕她。
蘇夏至不會動手打人,甚至她說的話粗聽起來也沒有什麼。可他靜下來的時候在琢磨她說的話,卻是會脊背冒汗的。
這女人太過明白,明白到你不敢在她面前說一句無關痛癢的假話!
模模糊糊的,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有股子力量,那是居高臨下的,通達的力量。
若這樣的能力在男人身上,不足爲奇。可偏偏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天天圍着鍋臺轉的女人,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她這樣的如同身臨其境,對很多事情都見解精準的能力到底是如何而來?韓陸青想不明白……
但有一點他明白:安靜如果不去碰她的黴頭,現在一定不會死!
因爲看不透一個人所以恐懼,這就是韓陸青面對蘇夏至時的複雜心情。
“方纔陳公子也是頭次去您府上拜會,這裡也需要人打點着,我便沒有跟着去。”韓陸青過來與蘇夏至見了禮,並解釋了幾句,
蘇夏至對着他一笑,不置可否:“陸青,帝都是你的老家,今兒這邊安排好就回家去看看你母親吧。”
“是!”韓陸青聽到‘母親’二字,心裡一陣愧疚。
這許多年,他一心追逐着安靜的腳步,從帝都到平縣,一切以她馬首是瞻,直到那一天夢碎,他才明白自己是處在一個多麼不堪與尷尬的地位!
他固執地留在了平縣並未離開,一方面是因爲想在仕林春跟着蘇夏至多學點手藝,一方面也是想看着安靜嫁人,然後徹底死心。
於是一晃幾年光陰,仕林春的生意穩中有升,他也年年託人往家裡捎銀子,唯獨沒有回去過!
“我把你請回帝都,就是因爲知道你的家在這裡啊。離家人近了,纔會心安吧……”
在請同來的那些人去了客棧的雅間之後,蘇夏至對走在最後的韓陸青說道。
……
請一行人大吃大喝了一頓之後,第二天,蘇夏至就讓車隊住進了還未開張的鋪子後院。
“這是咱們的新鋪子。”蘇夏至把自己對這間鋪子的設想粗粗的講了一些給韓陸青:“暫時這裡只經營各種湯麪小菜,你是大廚的手藝也會暫時用不上,所以我的先問問你願不願意留下。”
韓陸青擡頭看看裝飾一新的氣派的二層樓,再對上蘇夏至平和的目光,他點了頭:“東家,我留下!”
“哎呀娘啊!”他的話才說完,就見蘇夏至常常的出了口氣,隨後指着身後的鋪子說道:“這裡重裝改造一直都是我在盯着,都快累死了!”
“嘿嘿!從明兒起……不!從先在起,剩下的活兒都歸你了!”蘇夏至如釋重負的說道。
“……”韓陸青跟着車隊搖晃了二十多天才到了帝都,還沒來得及回家見老孃一眼便被無良的東家給拍了一堆活兒,他望着將賬本丟給自己之後扭身就走的女子,只能無奈的搖頭!
……
有了韓陸青到來,蘇夏至身上的擔子終於鬆了很多。
店裡的小事都丟給他去處理,而外面需要拋頭露面應酬的事情也交給他,蘇夏至一心只管教授新招的大師傅調低湯做抻面……
帝都四處飛花的初夏時節,南城護城河岸邊不遠處官道上的一間裝潢別緻的麪館開了張,而那間麪館的牌匾據說是前科的探花與狀元合寫的!
就爲了一睹二位的墨寶,這座原本位置並不算太好的鋪子從開張伊始便是顧客迎門!
然而當那些本來是打着看熱鬧的心思來這裡的看客們心不在焉地點了一碗麪再吃過隨面贈送的特色小菜之後,看客幾乎都轉變爲了吃客,從此面中滋味的湯麪與只有在這家鋪子樓下才能買到的掛麪和辣椒醬一起成了帝都初夏季節的一道風景……
……
這邊麪館的生意迅速的上了正軌,而蘇夏至也迅速的全身而退,把掌櫃的事情全部都丟給了韓陸青,她自己則做起了甩手東家。
小胖子在把貨物留在帝都後,又僱了蘇夏至的車隊回去拉了一批平縣都不曾有人販賣的錦緞,並與蘇夏至做了一番密談之後,志得意滿的回了家。
以後一年三趟,閔家的車隊來往於平縣與帝都之間,送來作坊裡產出的掛麪與辣椒醬再拉回去平縣和鎮子上緊俏的商品。
如此幾年下來,竟引得附近的商販都要去山下村找小廝才能買到一些別家沒有的貨色……這是後話。
帝都的春天極端,才過了春天,蘇夏至還沒覺得舒服幾天,便已感覺到了熱意。
麪館的生意一做起來,她反倒閒了下來。
拉着小武一起在家又開始折騰。
五月初,閔嵐笙放衙回家的時候看見出房門口的一小片平地的地磚被刨了出來,地上被添了一層過了篩子的黑土。
再過一兩日,一茬綠油油的韭菜齊刷刷地冒了出來,一場細雨過後,頭髮絲粗細的韭菜喝飽了水,竟也鬱鬱蔥蔥地長高了不少。
閔嵐笙放衙回來,每日都會負手而立看上片刻,更是常常會不自禁的俊臉上掛上笑意。
與秀才喜不自禁的表情相反,姜溫在看出那一地冒出的竟是韭菜之後,每每對着嗤之以鼻,甚至偷偷的去拔過一些:“壯陽的東西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五月過半,書房前的幾塊地磚又被刨了出來,同樣在撒了肥又蓋了土之後,蘇夏至不知從哪裡買回一架紫藤花來!
請人做了一副精巧漂亮的花架,指使着小武把那些已經掛了大量花苞的藤蔓小心的掛在花架之上,她又買回來一套帶着四個石凳的石桌回來安置在了花藤之下。
“我本來想買架葡萄回來的,可一見這花就喜歡上了!”夜裡,孩子們都睡下的時候,蘇夏至拉着閔嵐笙出來看她新栽的紫藤:“現在這家又有韭菜又有花,秀才,你喜歡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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